方识舟接过阮成手里的资料,靠在床头上一页页翻看,看完后不由得皱眉:“住宿舍的人有这么多?” 阮成答道:“这次工程浩大,有很多外地来的建筑队。” 方识舟沉吟着,良久道:“住单人宿舍的有几个?” “住单人宿舍的工人有十个。” 方识舟又看了眼,把资料随手一放,头靠在床头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资料上是写了谁谁谁住在那一间宿舍,但他现在没法确定昨天他进去的是哪间,他一醒来,就已经在自己的车里了。就是说他还得再去一趟工地才行。 就在方识舟沉思间,邱贺停拎着两个水果篮过来了。 “舟啊,我听说你不舒服,身子骨没事儿吧?”邱贺停夸张地说,走过来地时候几乎热泪盈眶。 阮成和听见邱贺停的声音往门口看,方识舟只瞥了一眼便又闭上了。 “谁告诉你我不舒服的?” “那你别管。” 邱贺停走到床边把水果篮子放在地上,胳膊搭在阮成的肩膀上,朝人一笑,带着股子轻浮,“阮助理也在呢。” 阮成不动声色地将邱贺停的扫开,平淡道:“邱先生,请自重。” 邱贺停手落了空,也不生气,又贱了吧唧地贴上去,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看着阮成一本正经模样他就想捉弄捉弄,“都是男的,自什么重,阮助理别这么冷淡嘛。” “男人当自爱。”阮成说,“方总,我先回去了。” 邱贺停:“……” 方识舟点了头,阮成便离开了,走的时候眼睛一刻都没在邱贺停身上停留。 “你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啊,”邱贺停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盯着方识舟的脖子,“换口味了?看这占有欲强的。” 方识舟不想接他的话,看了眼床下的水果篮子,转移话题:“我是不舒服又不是住院了,你拿这玩意儿干什么?” 邱贺停耸耸肩,说:“我不能空手来啊!” “哪买的?” “我爷病房里偷的。” 方识舟:…… 方识舟想清净清净,下了逐客令。邱贺停走后,他让阮成给他又调来了几个能打的保镖,洗漱完就去了工地。 清早的工地是忙碌的。这时太阳和地球的直线距离要比中午远一点,尚未热得受不了,清爽的气息令工人们充满了干劲儿。那些巨大的机械手臂开始运作,噪音随之而起,地上的尘土因为人们来回穿梭踩踏在空中漂浮,仿佛在太阳金色的照耀下盘旋飞舞着。 方识舟迎着东方刺目的光芒,半眯着眼睛,透过这些抓不住的浮尘,看到一抹黑色身影。那人一边肩膀上正扛着两袋水泥,穿着背心的他露出脖子的另一侧,上面贴着两张突兀的创可贴。 不知不觉间方识舟走到他身边,抬起手快速地揭开,上面显露出一口深深的牙印。 “周牧?!”方识舟震惊地说。 周牧将肩上的两袋水泥扔在地上,方识舟忍不住握拳朝他脸上打。周围的工人有些停下了手里的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 周牧脸被打得偏到一旁,脆弱的毛细血管破裂,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打得地方,瞬间尝到了血液的甜腥味。周牧压低眼眸,那双下三白眼睛显得异常凶悍,他看着方识舟愤怒不已的脸,平静道: “是我。”
第13章 13 === 周牧的外表看上去狂放而粗野,有着一双冷漠的眼睛,一身劳作得来的肌肉,身材既高大又强壮,浑身沾满了肮脏的水泥灰。 他就站在那儿,神情平淡,似乎对于方识舟找到他这件事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他原本就没指望能藏多久,知道是早晚的事。但他原想着方识舟至少能快一些认出自己来。 方识舟和周牧对视着,从那双黑色瞳孔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脸。一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以他们两个人的体格,如果打架的话,肯定是一片狼藉,方识舟也不太想在大庭广众下闹出动静来丢人,忍不住握起的拳头又松开了。 书上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遭遇令人切齿的事情,却不能以武力对罪人施加直接的惩罚,那肯定是会悲愤不已的。方识舟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他是真没想到会是周牧。这人往日对自己摆出一副冷淡和漠不关心地模样,原来全是伪装。 “真行。”方识舟说完,冷笑了声儿,随后便转身往外走。 周牧像座耸立的山石一般站在那儿,皱着粗黑的眉毛,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沉地注视方识舟离开的背影。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一旁的老郑头对看热闹的人吆喝着。他刚才没敢上前,等方识舟走了他才跑到周牧面前问:“小周,你是不是得罪大老板了?” 对于这个结果周牧有些失望。 围在他身边的人群已经散开,他对着老郑头摇了摇头,扛起脚边刚才被他丢下的水泥走了,没再说什么。 方识舟越过铁皮围挡之前,稍稍放慢了脚步,转头又朝身后瞥了一眼,出去后保镖跟上来,方识舟示意王彪上前来:“你们几个把周牧盯紧了,千万别让他跑了。” “放心吧方总,要是让那小子跑了我王字倒过来写。”王彪信誓旦旦地说。 “……”方识舟看王彪,拍拍他肩膀。嗯。 ** 方识舟傍晚去了公司。公司的员工基本都下班了,只剩下几个工作没完成的在自己工位上加班,看到方识舟这个时间来公司,还给他们带了晚餐,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说谢谢方总。 方识舟穿着熨烫的一丝不苟的西服,边往自己办公室走边朝他们抬了抬手,“忙吧。” 方识舟刚走进办公室不久,阮成就来了,穿过办公区域直径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坪阳村?”方识舟坐在办公椅上,又翻了几下文件夹,“我爷爷那老战友的老家?” 阮成点点头,简单说了下他今天下午调查的结果。他说周牧老家是下边农村的,不在本市,但离得不远,高中毕业,一直跟着外省的建筑队各处跑,最近一年多才来到本市,一直没动地方。家里只剩一个弟弟,现在在上高一。 方识舟看了眼资料里面附带的而一张照片,一个长相白净的少年。 “就这么多?”方识舟问,“你说他就剩一个弟弟了?家里没其他人了?” “是的。” 方识舟沉默片刻,盯着年龄那一行问:“他二十三岁?” “是的。” 或许是因为经年累月风吹日晒的缘故,周牧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几岁。方识舟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捏了捏鼻梁。不敢置信他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毛头小子给玩了这么久! 方识舟靠在办公椅背上,沉默片刻后说:“他弟弟那边你找人看着呢吧?” 阮成答:“他上的是寄宿学校,我已经派人在他们学校门口监视起来了。” 方识舟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大扇落地窗的前面,俯瞰那片离这儿不远的工地。夏季的天总是黑得慢,晚霞的余辉映红了半边天空,夕阳抵着地平线,却迟迟不肯落下。方识舟双手插进西裤,背脊挺拔地静静伫立在那儿,看着那抹橙红慢慢地变小,直到彻底从他眼睛里消失。 天黑的再慢,夜晚也会降临。就像报应,可能会迟些,但总归会来到的。 方识舟转身,说:“走吧,去工地。” ---- 感谢城野美姬、顾言浅、雏实美子的打赏。
第14章 14 === 方识舟本来打算等太阳完全下山以后就去找周牧算账的。但转念一想,这个时间段人太多,还是等再晚一些,工人都休息了再去比较稳妥。 他现在挺佩服自己的忍耐力的。说来也奇怪,没找着人的时候,抓心挠肝地想要弄死对方,现在人找着了,反而不着急了。 等到夜深人静,热闹繁华的城市逐渐归于平静之后,方识舟才出现在工地上。他站在工地中央的一大片空地上,四周围绕着摆放杂乱的砖垛和钢筋,头顶的月亮全部被厚厚的云层挡住,预示着明天将不会是个好天气。偶尔会有一阵小风倏地掠过,吹在他的衣角上,远处传来的狗吠声让黑夜显得更加凄凉孤寂。 方识舟选在这儿,是因为这儿离员工宿舍远,基本上不会有人过来。这时周牧已经被王彪等人带到他面前,被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包围着,手电强烈的光线将人照了个清楚。 周牧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洗得褪色的牛仔裤,稍短的黑色头发还滴着水,似乎是刚洗完澡,他用那双三白眼注视着方识舟,晒得黝黑的脸膛没有什么表情。方识舟觉得窝火,点了根烟,随后让人把手电关了,他点燃的香烟便成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点亮光。 “给我打,”方识舟背过身抽了一口,吐出白雾,说,“别打脸,留口气儿就行。” 说实话,如果是事情刚发生,方识舟肯定得先亲手揍他一顿,但事情过了好几天了,愤怒的情绪不可能跟那时侯一样高涨。 那些保镖听到命令后,便开始围攻周牧,慢慢向他围拢。周牧不动声色握紧了拳,瞬间绷紧了臂膀上结实的肌肉,习惯了黑暗的他巧妙地躲避对方的攻击,出拳反击,用脚踹在一个向他扑过去的人的肚子上。 随后,方识舟身后便出现了摩擦布料的声音、人体碰撞地沉闷声响和男人们痛苦的呻吟,不断碰撞砖垛钢筋的巨大声响,昭示着这场群殴的激烈。 他力气实在大的惊人,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倒下不少人。男人打架拼血性,光是在气势上王彪他们就落了下乘。但他们胜在人多。周牧虽然年轻能打,身上也挨了不少拳头和脚印。 喘气间隙,他放慢了动作,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一脚被人踹到肚子,他顺势趴下蜷缩着抱头,生挨一群人的拳打脚踢。 半晌,身后的声音明显小了,方识舟才喊了停。他抽完手里最后一口,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那抹红色的微弱光点,命令保镖把手电打开。周牧这时依旧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上都是鞋印。 方识舟走近,除了躺在地上的保镖,其他人纷纷给他让路。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抬起脚踩在他脑袋上,将他的脸踩得紧贴着肮脏的水泥地,说:“照片呢?” 打一顿出气是次要的,方识舟的主要目的,还是把照片要回来。他脚上用了劲儿,脚下的男人却纹丝不动。就在他怀疑这人是不是已经昏迷了的时候,周牧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方识舟心里咯噔一下,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慌。周牧慢慢地抬起脸,对上方识舟那双上挑着眼尾极其漂亮的眸子。 王彪骂骂咧咧地正欲上前教训,方识舟抬手制止。他垂眸凝视周牧,瞧着脸确实没事儿,上面只有上午被自己打得那一拳嘴角留下的伤口。手就比较惨了。周牧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坚硬而粗糙,隔着袜子也能感受到他手心滚烫的温度,指关节和掌关节处,都破了皮,渗出血来,混着泥土和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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