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欢呼声,下午上半场的运动会就告此一段落了。人群渐渐散去,贺州走上看台,手撑着下巴抵在膝盖上发呆。这时候,身边传来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接着便是贺扬带有一点喘息的嗓音。 “州州。” 贺州看过去,对上贺扬的视线,末了站起来,很浅地笑了一下说:“恭喜你啊,跑了第一名!” 贺扬这时候居然有点害羞,他抬手摸了摸后脑,走近一点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奖励? 贺扬并不缺什么,这倒是有点难度。 “你想要什么?” 贺扬想了想,然后说:“放学的时候再跟你说,现在还没想好。” 没想好是假,不好意思做才是真。 贺州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一声不吭,身后是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却像是与世隔绝一样,毫不在乎地回了教室。 到了教室,贺扬就坐上位置,开始收拾书包。贺州则是站在一旁看他收拾。 “今天自习不会上了,等老师比完赛就放学了。”贺扬拉上书包的拉链说。 贺州:“嗯。” “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贺扬背上书包问。 贺州:“嗯。” “别只嗯,说句话。” 贺州:“哦,好。” “……”算了,当我没问。 觉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东西落下了,贺扬便将头朝教室门口一晃。 “走吧。” “嗯。”贺州跟上,贺扬很自觉的牵起他的手。 “嘶!” 当两只手的手心碰到一起的时候,贺州才想起来,自己的手受伤了。刚才还能忍一下,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忍不忍,好像不重要。 他下意识地将手缩回去,就被贺扬强行拽住,摊了开来。 “什么时候弄的?”贺州见贺扬紧皱的眉头,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贺州老实回答:“刚刚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贺扬的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但他没有对贺州发火,没有说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而是轻轻将贺州手上残留的灰尘吹去。 “疼不疼?” 贺州摇了摇头。 “去医务室?”贺扬也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的,疼不疼他心里知道。 说完话,他便紧紧握住贺州的手,但后来一想,不对,好学生手掌有伤,不该握这里。于是,他又将手往上挪一点,从牵手,变成了牵手腕。 刚出教室门口半步,贺州就扒拉着门框说:“不用,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 “听话!” “……”贺扬发火的时候,贺州还是怕的,尽管他知道贺扬不会对自己真正发火。 学校的医务室里现在没人,所有的老师都在操场上比赛。贺州坐上病床,贺扬则是在一旁翻箱倒柜,找酒精和棉签。 “手伸过来,消毒。”贺扬端着铁盘子走过来。 贺州见他将铁盘子放在病床上,然后在自己身前蹲下。他摊开手掌,勾了勾手指。 贺州讪讪地将手伸过去,就见贺扬一把抓住手腕,说:“别害怕,我不会骂你的。” 贺州知道贺扬不会骂自己,但心里还是怕怕的。 贺扬将酒精瓶盖拧开,然后又从装有棉签的袋子里拿了一根出来沾了沾酒精。 “可能会疼,忍着点。” 贺州低声“嗯”一声。 有的时候,男孩子认真起来也是很好看的。尤其是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孩子,魅力更大。 消完毒,两人走出医务室。 操场上响起一阵欢呼,虽然声音有点弱了,但这并不阻碍走在鹅卵石小道上的两位。 此刻的天空正是金黄色,贺州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眼前面的人。 面前的人似乎注意到了目光,停下来转过了身。 贺州刹住车,问:“怎么不走了?” 贺扬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抬眸瞧了一眼贺州。贺州倒是因为贺扬长时间不说话,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歪了歪头。 下一秒,眼前迅速闪过一个黑影,接着,少年青涩的吻便落了上来。 贺扬的吻来得猝不及防,一时间贺州没来得及做准备,过了几秒,嘴里泛起了血腥味,贺扬这才不舍似的离开,用手拨了拨贺州的嘴唇。 “走吧。” 贺州迷茫地点了点头。 ----
第59章 立夏(一) 公交车到站下车。 路边的小道上,两人并排走着,走到某一处的时候,贺扬忽然顿了下,侧头看向了里面。贺州感觉到动静,转过身来问:“怎么停下了?” 贺扬说:“州州,我想好我要什么了。” 贺州歪了下头,然后走了上来,跟着贺扬往“秘密基地”里面看。 “你想要什么?”过了几秒,他把头转回来盯着贺扬。 贺扬偏过一点角度的头,好似在用余光看人一样。 贺州这时候的表情很逗,在外人看来他只是看着贺扬,但是在贺扬眼里,他却是在跟他嘟嘴卖萌。 贺州脸小,长得又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贺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会是初中生。 “贺州。” “嗯?” 身边刚好在这时候起了风,把外面的一切声音都阻隔掉了。只有他的声音,风带到了他的耳边。 ——“我喜欢你。” 唇瓣上传来男生略微青涩的吻,可他的动作却像是一个饥饿了许久的猛兽,不断撕咬着猎物。贺州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贺扬覆在他肩膀上的手在不知不觉间用上了力,他觉得有点疼。 人的欲望一旦被激发,是不受控制的。更何况贺扬那么喜欢贺州,临界点已经突破,他就算再怎么有控制力,在这一刻也失了效。 最后还是贺州强撑着找回了理智,贺扬才不舍地放开。 “我今天就不去你那儿了。” 两人都缓了许久,才渐渐平缓了呼吸。 贺州点了点头,很浅地笑了一下:“嗯。” 贺扬盯着贺州带有一点褐色的眸子,心里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他动了动喉结,道:“不行,再亲一会儿。”说完,他便又凑了上来。 贺州不知道现在是该笑还是该说他哥很逗,他就安静地被贺扬抱在怀里,唇上是少年青涩以及拙劣的吻技。某一瞬,贺州睁开了眼,瞧着他哥迫不及待的样子,最终失了笑。 贺扬也睁开眸子,移开一点距离问他:“你笑什么?” 约是知道这与自己的人设不太符,贺州最终收了笑,但又没憋住,很轻地笑了一下才说:“我在笑你太逗了。” 贺扬:“……” 在笑你太逗,太喜欢我。 我很感谢你。 *** 回了老宅,贺州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可他却发现老宅的木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上。 他回想了一下,记得出门的时候明明是把门锁落上的啊,而且贺扬也在身边,还是他提醒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 贺州忽然想到了黄文娟,她也有老宅的钥匙。 会不会是她?贺州心道。但他并没有在路口看见黄文娟的车子,那会是谁? 贺州背后掀起了一阵寒冷。 小偷?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跨过木门门槛,进了老宅的院子里。 院子里很安静,老宅的门是关着的,周遭也没有很乱,贺州这才放下心来,大胆地迈开步子,开了门。 换好鞋,贺州把钥匙搁在鞋柜上,然后走进客厅。 “回来了?” 黄文娟的嗓音冷不丁响起来,贺州脚步一顿,接着僵硬以及不确定地转过头,与坐在沙发上的黄文娟对上视线。 “妈、妈?你怎么过来了?”贺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见到黄文娟之后会忍不住地后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好像面前坐着的不是黄文娟,或者不是熟悉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那样。 黄文娟不知道为什么在贺州说完话之后嗤笑了一声,她掀起眼皮看向贺州,表情很让人琢磨不透:“我怎么过来了?你要不要问问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黄文娟后一句话的嗓音很大,贺州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气都跟着颤了一下颤。 “州州啊,你怎么糊涂了啊?啊?!你怎么……”黄文娟哽咽了一下,“你怎么能跟男生接吻呢?” 贺州憋着的气倏地松了。 “州州啊,你跟妈说,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啊?!你不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啊?!”黄文娟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原本乖巧、从来不惹事的儿子居然会和一个男生接吻! 贺州两手放在身体前面,一副很乖的样子。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是喜欢贺扬没错,可他只是喜欢了一个跟他性别一样的人。 都说世界上没有对错,所有的东西,我们只能说不知道。 可黄文娟会这样想么?显然,她不会。 她只会相信自己看见的,在自己的认知里。 “我……”贺州吞吞吐吐的,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这件事情贺州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当时他想的时候,完全是因为贺扬在身边,会有一种安全感,会不管不顾。可惜现在贺扬不在,贺州准备好的每一句话都没有用上。 我喜欢他,这不关你的事。 你已经不是我妈妈了,是你当初不要我的,我的事你管不着…… 这些等等贺州都没有说出来。 “出国。”安静的客厅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文娟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你跟我出国,我已经跟你爸打好招呼了。” 贺州知道,黄文娟口中的“你爸”并不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开始变得不安,甚至有些急:“我不出国!我不想出国!” “你没得选择!”黄文娟吼了一声,吼到贺州都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堵上了什么东西。 他现在很不安,好像黄文娟下一秒就会把他自己碎尸万段一样。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黄文娟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一个人拨去了电话。 “喂?是叶老师吗?我是贺州的妈妈啊。是这样的,叶老师……” 贺州最后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他从来没有想过黄文娟会发现,或者说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中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他以为他们就这样放弃自己了,他以为他的人生就会这样平淡过完。但一切的一切,只是他以为。 老天是爱捉弄人的,老宅外面大雨突然倾盆而下,而后附加着电闪雷鸣。 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要下雨,躺在床上的贺扬听见外面的雷声,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忽然一紧。 他坐起来,扶了扶额头,才发现自己居然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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