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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生

时间:2023-09-01 03:00:12  状态:完结  作者:永远的安幸

  这关向天和陆子亭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地一唱,汤家气顺了不少,孔家也踏实了许多。最后汤老爷子丢出一句话:“这丧女与丧妻之痛不分大小,算了,我们不争这个了,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把慧珺的丧事操办好吧。”于是大家才都散了。

  檐廊下的常生终于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转头对身边的夏风小声说:“得亏我请的都是对的人,不然孔家就要鸡犬不宁了。”

  夏风叹了口气:“难为你了,二少爷的担子要你来扛着。”

  常生意味深长地自语道:“如今这个担子只能由我来扛。”

  有了陆子亭主持大局,又有常生在背后拿主意,加上管家和几个得力之士的尽心尽力,孔家二少奶奶的丧事办的异常体面和顺利。

  为了长汤家的脸面,也为了证明二少奶奶在孔家的重要地位,常生还亲自去翁帅府拜访翁大帅,向他借来一个连的兵力。

  出殡那天,从孔家府邸行经墓地的大街小巷上,每隔五米就有两人站在道路两旁,举着高高的竹架撑起巨大的挽幛做路引。

  送殡的队伍由数十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军人开道,最前面是一辆八匹马的大花车,扎满了白色绢花,车上坐着手捧汤慧珺遗相的孔修仁,怀抱婴儿的桃花,和代替襁褓中的小堂弟给亡母扛引魂幡的孔敬平。

  花车后面便是二少奶奶的棺木,装饰的华丽而大气,有如一座精致的庑殿。抬棺的是24个青壮年,全部一身武行的短打素衣,身姿魁梧,步伐矫健。紧跟着是上百人的乐队和18名僧侣,一路吹奏哀乐、诵经超度。

  队伍的中部是数十辆汽车和白色丝绸挽带饰顶的轿子,乘坐着汤孔两家的各位主子、亲朋好友和各路达官显贵,车轿外面跟着孔家的仆人,抬着花圈、提着素灯。

  接下来是装着纸扎和祭品的8辆大马车和一路抛撒纸钱的亲友。队伍的最后仍然是军人,足有五六十人,个个都扛着枪。

  送殡的队伍总共上千人,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所到之处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感慨惊叹。

  汤慧珺如此风光大葬,可谓是南京城里死后最尊贵的女子了,汤家自然是再也无话可说,待棺木下葬后便也打道回府了。

  当晚,当所有宾客逐渐散去,孔府才慢慢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平静。


第125章 推开

  孔家的几位姑奶奶都没有走,这次来都没带孩子,府里也没有什么吵闹声,所以从桃花房里间歇传出的婴儿啼哭声便是孔家唯一的喧嚣了。

  奶娘的奶水倒是足够,但婴儿吃完总是吐奶,经常处于半饥饿状态,不免啼哭,这几天把奶娘和桃花折腾得不轻,整夜整夜地睡不好。所以丧事一过,几个姑奶奶便都跑来桃花屋里帮着带孩子,出主意。

  原本二少爷也在桃花那里,看着刚出生的孩子就如此遭罪,也是一愁莫展眉头紧锁,但屋子里忽然聚集了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也完全插不上嘴,便出来了。

  常生在二少爷房里收拾着自己的衣物,准备晚上就回新宅子去睡了。这几天二少爷都没有回来睡,一直守在灵堂,实在累了困了也是去二少奶奶屋里歇着。自医院之后,常生还没和二少爷碰过面,自然也是一句话也没再说过。

  这会二少爷从桃花屋里出来,才终于回自己屋里去了。

  常生未料到他这个时候会回来,不禁愣了一下,见他面色凝重,面容还算干净,便继续整理着衣物,也非刻意想知道,只是随口一说:“我今晚就回那边住了,你几时回去?”

  二少爷目光呆滞地走到桌边坐下,看也没看他地回了一句:“我还回去做什么?”

  常生又愣了一下,不禁停下手里的事,认真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少爷没作声,发了会呆之后便又起身说:“我今晚还是去慧珺屋里睡。”说完就要出去,却被常生伸手给拦下。

  “这几日你不与我说话,甚至不想见我,我知道你为难、你心情不好。但今日见了,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吗?”常生一脸哀怨甚至眼中含泪地看着他。

  “常生……”二少爷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为这场丧事出的力,管家都和我说了,我说不出半个不字。但慧珺尸骨未寒,孩子身体病弱,祖母性命也危在旦夕,我还不能离开孔家。”

  常生仰头一声长叹,让开了去路,无奈一笑:“你若认为我只想与你早日回新宅子双宿双飞,我也不想解释,算我在你心里毁了形象,日后我再重塑一个。可你若是因为二少奶奶的死而对我有怨、有恨,故意躲着我,我倒要问问你:这公平吗?”

  二少爷皱着眉头厉声反问:“那为了孩子而牺牲了慧珺就公平吗?她又做错了什么?”

  常生困惑地摇着头,不禁问道:“你若想保大,自己做主便是!何必还假惺惺地把我找来问我呢?”

  二少爷一瞪眼,抬手给了常生一巴掌,咬着牙低吼一声:“因为孩子是你的!”

  常生闭上眼苦笑道:“就因为孩子是我的,这杀人的罪名就必须由我来背吗?”

  二少爷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

  常生吸了下鼻子,抹去已经溢出眼眶的泪水,无力地说:“如果我能选择要不要成为那个孩子的父亲,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如果失去二少奶奶让你如此无法接受,你便不该让我去做这个选择。”

  二少爷这才冷哼一声:“难道我尊重了你做父亲的权力还错了吗?”

  “那就是我错了……”常生又一阵苦笑,然后走到床边坐下,自言自语道:“我……就不该走进孔家,就不该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就不该……对我们的未来有任何期待。”说完,无力地躺倒在床上,闭上双眼任泪水顺着眼角奔流而下。

  二少爷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百转回肠。他不是不懂常生这些天来的复杂心情,不是不理解他的困惑和不甘,他只是不想面对,也无法面对。他再怎么在家里顶天立地,在乱世里叱咤风云,也有些事会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让他想躲进角落一个人呆着。于是他冷漠地丢下一句话:“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便大步走了出去。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常生,全身疼痛而疲惫,心情却慢慢平静了。原来爱一个人如此痛苦,而一旦放下便可以解脱。他不再怪二少爷逼他做选择,也不再为二少爷今天的态度不能释怀,他要放下牵挂、放下期待、也放下情感。他累了,真的累了,他想卸下一切重担,无论是感情的还是责任的,他渴望轻轻松松地活着,哪怕什么都不再拥有。

  他的脑袋越来越混沌,呼吸也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模糊,就真的放下一切杂念地睡了过去。而睡梦中的他,仍然一脸倦怠之色,眉头紧蹙,指尖微颤,像在为了摆脱痛苦而做着最后一番挣扎,最后终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他的身体也陷入了仿佛对尘世已无所眷恋般的沉睡。

  原来打算回新宅子去住的常生就这样又睡在了孔府二少爷的屋里,并且是第二天日上三竿还没醒来。

  睡在客房的夏风早上起来一直没见到常生的人影,便叫月绫去二少爷屋里看看,结果才知道他连衣服都没脱地在床上睡得人世不醒,这才觉得不妙,一摸额头发现他居然在发烧。夏风也不敢惊动别人,便跑去老太太院里,悄悄把已经守在那里好几天的大夫叫来给他看看。

  大夫把过脉开了方子喂了药之后,常生还是不醒,夏风便急了,抹着眼泪一边呼唤着“阿生”一边摇晃他的身子,常生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看见夏风坐在自己身边又是哭又是笑,常生的意识才慢慢回来了,然后微微地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夏风终于是放心下来,谢了大夫并送了出去,然后又跑去厨房端了些餐食进来。

  常生还有些头晕,也没什么胃口,但怕夏风担心,便强撑着起来吃了些东西。

  然后夏风叫月绫去厨房送碗碟将她支开以后,才有机会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常生叹了口气,轻声说:“昨晚跟二少爷吵了一架。”

  夏风吃了一惊:“那……我这就去找他说,你被气病了!”

  常生拉住刚要起身的夏风,疲惫地地摇摇头:“莫要跟他说了,他现在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太累了,回去睡两天就好了。”

  “可哪次吵架不都是二少爷急着来哄你的?如果他知道你病了……”

  常生又摇了摇头,无谓地笑笑:“别去烦他了,我也想一个人静静,总在一起难免相看生厌,还是分开一段时间的好。”

  夏风看得出事情绝不像常生说的这么简单,但他既然坚持,也只好依他。于是帮他重新收拾了衣物,待月绫回来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回新宅子去了。

  回去以后,常生又喝了些夏风熬的汤药,然后捂着棉被又结结实实地睡了一下午,他的烧总算是退了。

  晚饭时候,常生原计划着和夏风去客栈看望吴家二老,这几天忙着操办孔家的丧事,也没顾上照看两位老人家,明日也该送他们回无锡老家了。可还没等出门,许六斤突然回来了。

  一看只有他自己,身边并没有孩子,便知事情可能不顺,于是让夏风自己先去客栈了。

  善于察言观色的许六斤一进门就发现了主子的气色和精神状态与往日大不一样,便把本来要一吐为快的话憋了回去。等夏风走了,常生把他叫到正房客厅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常少爷,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常生点点头,小声说:“孔家二少奶奶没了,我跟着操劳了几天孔家的丧事,有些累了。你坐下说吧,想必急着赶路,也是累坏了。”

  “我没事,少爷。”许六斤拍打了几下身体,见常生给他端了碗茶,忙上前接了,才跟他一起坐下了。

  “孩子找的怎么样?还是没有眉目吗?”常生忐忑地问。

  许六斤皱了皱眉,才叹了口气说:“小的这次倒是没白去,把那姑娘给找到了,只是……给您带来的是一个坏消息,那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常生一愣:“怎么没的?”

  “病死了。那姑娘说,她大了肚子以后,她爹逼她嫁给一个卖香油的,她不从,她爹就把她送去远房亲戚家,给一个杀猪的男人做了填房。那男人爱喝酒,喝完酒就耍酒疯,还打她。她为了孩子忍气吞声地跟那个男人过了大半年,等孩子一生下来就带着孩子跑了。远房亲戚和那男人四处找她,她东躲西藏,靠当奶娘过活,结果自己的孩子奶不够吃,生了一场大病,也看不起,就没了。”

  常生深深地一声叹息,捏了捏又感到几丝疼痛和肿胀的额头,心酸地问:“那……那个姑娘现在生活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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