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之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走着走着就要顺拐。 游子意余光瞥见他的样子,极力忍住想笑的冲动。 下午雨还没停,谢东城两点多又出车去了。游子意看着他上了那辆小小的黑色卡罗拉。 车很快开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幕里。 只是他怎么看那辆黑色的车都觉得有些眼熟。直到车开出了小区,留下一串车尾气。他才想起来,那晚去汽车旅馆的路上,就是这辆车别的他。 没想到这人开车还挺横,以前怎么没发现。 谢东城家里确实很小,除了一台电视机,也没有别的娱乐方式。游子意坐在那个小小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这三个月里,游子意也想过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原先,他在游庆掌管的一家酒店市场部里工作过。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老板家里的小少爷,也并不给他什么工作任务。游子意上班跟玩票儿似的,招猫逗狗,到点下班。 当时游子意还感慨,自己在国内知名的商学院学到的东西,工作里根本用不上。 他唯一用得上脑子的事,就是挑选哪家酒庄产的葡萄酒好喝,哪个产地的咖啡豆更醇厚。 随着家里破产,酒店倒闭,他这份工作经历也变得一文不值。北市稍微有些知名度的企业,曾经都跟他家有些交情。其中有两家公司,中层管理面试时觉得他不错,到了最终批offer的阶段,背调一查,对他又避之不及。 游子意也能理解,毕竟谁会愿意在自家公司里埋一个定时炸弹呢? 实在不行,他也跟谢东城一样,搞一辆老二手车,出去开网约车算了。 游子意自暴自弃地想。 哗啦—— 他听见身后有水花翻涌的声音。很轻,但是他确实听见了。 游子意转过身后,注意到了电视机旁边的那个鱼缸。 上午来的时候也没好好看,这鱼缸里居然还有不少鱼,只是体型都不大。鱼缸的水质还算清澈,里面漂浮着几株干净的水草,缸底铺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石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制氧机。 这人看着挺糙挺木的,养鱼倒是花了些心思。 晚上七点多,谢东城就收车回了若是以往,他至少要开到九十点才会收车。只是今天想到了家里还有个人,狠狠心把接单软件关了。 谢东城到家的时候,家里非常安静,灯也没开。他往里走了两步,才发现游子意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东城弯下身子,看着他睡着的样子。 游子意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攻击性,当然这攻击性还是来源于他过分张扬的脸蛋。他的眼裂很长,睫毛不算粗硬,但是很长。 这闭上眼睛之后,倒是消解了大半的锐利。看起来甚至有些温和。 “游……”他刚刚说出一个音节。 沙发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一时难以聚焦,有些恍惚。 谢东城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说下一句。 “你收工了?”游子意先开了口。 “嗯。”他这才想起什么,拎起脚边的一个塑料袋给游子意看,“我买了菜。晚上我们在家吃。” 游子意坐直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直接裹着风衣睡着了,衣服下摆被窝出了几条深深的褶子。 他连忙从沙发上起了身,解开风衣的扣子,把外套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衬衫。 衬衫是缎面的,下摆被整齐地掖在裤腰里,修饰出他漂亮的腰线。 游子意身材并不瘦弱,甚至有些力量感。而常年养尊处优,让他的皮肤质感比其他同龄男性更细腻。 他转过身以后,发现谢东城看着他一动没动。 “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谢东城连忙往后退了半步。 “你家里有挂烫机么?”游子意转头问。 “没有,我平时用不上……” 游子意想想也是,只能找到一个衣架,把风衣挂了起来。 原本游子意对这顿饭没有太多期待。面前这个人看起来笨手笨脚的,能煮好一包泡面就不错了。 结果半小时后,谢东城从厨房里端出来两菜一汤。游子意才知道自己下结论下早了。 游子意问他:“平时你一个人过?” 谢东城点点头:“嗯,现在是。” 现在是。游子意心想,看来以前有故事。他对别人的隐私也没兴趣,就没继续往下问。 吃完饭以后,谢东城随手把宽大的T恤脱了,走到电视机旁,开始摆弄他那缸鱼。 他里面穿着一件贴身的浅灰色工字背心,料子看起来有些磨损,应该是穿了好几年了。 他弯着腰入神地看着他的鱼,一双腿很直很长,背心包裹下的腰很窄,臀部倒是很翘,属于那种健身房里都很少见到的类型。 游子意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感慨。 啧,这腰如果用腿缠上去,应该会很带劲。 若是从前,他可能会直接点出一沓钞票塞进他的背心里。 但是现在,他兜里一张钞票都没有,这几天还得靠这人养活。想到这真是什么欲望都没了。难怪人说饱暖才能思淫欲。 “这什么鱼?”游子意站到他身旁问。 “孔雀鱼。”谢东城认真地拿吸水管清理缸里的杂质。 游子意低头看着里面成群结队的小鱼。心想这名字倒是贴切。鱼身小小的,灰扑扑的,尾巴却很大,像拖着条彩色裙摆。 谢东城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有什么不明白,转过头看向他,补了一句:“这鱼漂亮,还好养活。”
第5章 我是直男 晚上是谢东城先去洗的澡。若是平时,他洗完澡都会直接光着上身。只是今天家里多了个人,最后他还是套了件T恤才从浴室里出来。 “我洗完了,你进去吧。” 游子意没有带什么洗漱用品,之前几天一直用的是酒店的东西。 等他走进浴室后才发现,置物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块香皂。 黄色的,柠檬味的香皂。 他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问:“沐浴露呢?” 谢东城指了指那块香皂:“这呢。” “洁面有吗?” “也是它。” “洗手液?” “咳,也是它。” 游子意看着那块溜圆的香皂,陷入了沉思。 “洗发水总该有吧?” 谢东城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不好意思地说:“……也是它。” 小小的浴室里,空气沉默了十几秒。游子意以前倒是见识过一两个过极简生活的IT巨鳄,但是也没见过极简成这样的。 他怀疑给这男人空投到荒岛,他也能靠这块香皂活下来。 “要不我明天带你去超市买?”谢东城试探地问道。 游子意只能点了点头,目送谢东城离开了浴室。 半晌后,他认了命。他打开花洒,拿起那块香皂,轻轻在手心里打出了泡沫。 若是半年前,杀了他也想不到,自己会跟一个大男人共用一块香皂。 半小时后,游子意洗完了,擦干身体后,从置物架拿下自己的睡衣。 结果套到身上之后,照了下镜子才发现,衣服下摆不知道从哪沾了一大块油污。 游子意想了半天,可能是在汽车旅馆的那个污糟的卫生间里弄脏的。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越穿越觉得难受。 他思忖片刻,问客厅里的谢东城:“你还有睡衣吗?” 那人还在忙他的鱼,闻言后回头:“睡衣?” “嗯。” 谢东城哪有睡衣这种东西,出门都是顺手拿到哪件穿哪件。在家睡觉也没有穿衣服的习惯。 他挠了挠头,回卧室翻了半天,最后拿了一件T恤出来:“这行么?” 游子意伸手一摸,倒是比不上他的睡衣那么柔软,凑活也能穿。 “裤子有么?” 谢东城又回屋找了半天,从衣柜深处找出一条自己的篮球短裤。 “只有这个了。” 游子意拿着他的衣服进了卫生间,两分钟后就换好出来了。 衣服倒是还行,反正T恤只是宽松了点。但游子意的腰细一些,谢东城的短裤堪堪挂住他的胯,好像步子稍微迈得大一些就会滑落。 游子意倒是无所谓,直接站在谢东城面前掀开了T恤的下摆,仔细抽了下裤腰的弹力带,打了个结,这才算勉强合了身。 谢东城看了一眼又躲开了视线,却又忍不住回头继续盯了一秒。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题:“你的睡衣要帮你一起洗了吗?” 他指了指阳台上的浅绿色的波轮洗衣机。 “不用了。这个不能用洗衣机洗。”游子意直接拒绝了。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那些衣服几乎没有哪件可以用洗衣机洗。 “这附近有干洗店吗?” “没有。” 得到这个答案后,游子意顿了几秒。 原先在酒店住着,还能让客房服务帮忙洗。总不能这些天都不穿这些衣服了吧? 谢东城倒是难得地能看懂眼色,提议:“要不我多找几件你在家穿吧。你的贵衣服出门的时候再穿?” 游子意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点了点头。 很快,游子意手上就多了两件T恤,一件篮球背心,以及一条需要卷两圈裤腿才能穿的长裤。 谢东城早早就把客厅的沙发铺好了褥子。 然后他帮游子意把房门打开:“卧室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床头有插座,还有灯的开关。” 游子意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惯用的香氛,只剩下最后小半瓶了。以往他都会按两泵,这次按了一泵就放了回去。 谢东城的床单一看就是新洗过晒过的,很平整没有褶皱。游子意轻轻躺了上去,果然闻到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这味道他闻不太惯,倒也不算难闻。 在汽车旅馆那晚没有睡好,这一晚他以为自己能稍微睡个好觉。然后事实并非如此,即便他喷了些惯用的香氛,戴上了缎面的眼罩,隔绝掉一切光亮。他还是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游子意从小就认床,出去旅行哪怕是住度假酒店,也要带着自己熟悉面料的床单。 可惜,这些杂物早在搬出那个家的时候,就被游庆和他的后妈清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留下。 游子意闭着眼睛,听见了野猫的叫声和枯叶飘落的声音。 窸窸窣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好像也成为了某片叶子,随风飘在秋日渐冷的空气里。 在他的记忆里,西郊的独栋别墅是极其安静的,物业管理严格,好像连树叶都很听话,没有一点声响。幼时他总觉得这份日子过分得无聊,现在他才察觉出自己当初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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