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冰冷的机器的嘀嘀声什么都没有,四面透明的玻璃房里,谢白林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格外虚弱绵长。 纪淮几乎在进门的瞬间就落下泪来,护士贴心地把他推到谢白林的床边,把时间留给他们。躺在床上的谢白林身上连着很多机器,一旦数据有任何异常机器就会报警喊来医生和护士,纪淮看着他手背上明显的几个针孔和淤青,可以想象到在手术室里他承受了多少痛苦。 纱布一直裹到他的胸口,被子外的锁骨在刺眼的灯光下依旧有浅浅的阴影,谢白林的面色苍白到像是随时会破碎的瓷器,纪淮连伸手触碰都小心翼翼的。 “谢白林,我来了······” 话出口的瞬间,纪淮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尾音,他担心谢白林听到他颤抖的哭腔却又更担心谢白林根本听不见他。 纪淮轻轻地牵起谢白林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去暖他。 “谢白林,我很害怕。”纪淮隔着口罩吻了吻谢白林的手背,满眼悲伤的眷恋,“从知道你被绑架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很害怕······你要快点醒过来,别让我等太久,谢白林,求求你了······” 床上的谢白林无知无觉,纪淮就这样守着他,一直喊着他的名字。 直到护士进来宣告今日的探视结束,纪淮伸手将他的被子细细掖好,艰难地探身在他的额头和眼睛上亲了又亲才不舍地松开谢白林的手被护士推了出去。 这一次探视,纪淮确认了谢白林的状态,开始以极度配合姿态休养身体。 除去每天进ICU探视的时间,纪淮吃饭、睡觉准时准点,甚至还每天都会特意守着白雅来医院的时间去跟她打招呼。他一心一意地等着谢白林,为了他努力的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等到为期三天ICU观测终于结束,谢白林被允许调到普通病房时,纪淮已经能自如地用单手控制自己的轮椅了。 为了让两个病人都能好好休养,医院和家属非常默契地将他们两个人安排在同一间病房。 于是,纪淮的日程再次调整——吃饭、睡觉、看谢白林。 连着几天下来,每次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谢白林的状态甚至是今天的用药量等小细节纪淮记得比值班医生和护士都还要清楚。 连医生和护士都感慨,这样痴心痴意的Alpha还真是难得。 直到第七天,纪淮接过护工手里的毛巾,坐在谢白林的床边细细地给他擦着脸和手。这几天降温了,护工说楼下的桂花快歇了,纪淮就托她去楼下折一枝回来,虽然不是金木樨,或许也可以暂缓他闷疼的思念。 重伤在床的Omega正在忙着修复自己的身体,所以腺体的信息素变得很稀薄,这几天病房里的暖气一开,纪淮甚至都快嗅不到谢白林信息素的味道了。 纪淮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谢白林的手,手上的针孔和淤青都好的差不多了又变成瓷白,修长笔直,十指相扣时分明的骨节会略有一些硌手,这是纪淮私藏的秘密。 他轻声将这个秘密说给纪淮听,然后笑道:“你看,不止你有秘密,关于你的事情我也有好多藏着没告诉你。” “谢白林,你快点醒来,我都说给你听,好不好?”纪淮将自己的手指卡进谢白林的手指中,忍着心头的酸楚和惶恐低头将额心抵在谢白林的手背上。 突然,纪淮感受到指根处轻微的摩挲,极小的,微弱到差点被他忽略的力量在企图扣紧他的指根,仿佛是在验证他方才坦白的秘密。 纪淮眼眶一热, 匆忙按下呼唤铃之后,小心又着急地扣住了谢白的手指:“你看,我没骗你吧······” ---- 醒啦!
第49章 听见了,别怕 谢白林这两年来藏着不少秘密,其中有一个是他不喜欢医院。 小孩子不喜欢医院大多是因为恐惧,谢白林不喜欢是因为失望,他对医院这个地方有太多的失望,所以他干脆雇佣了私人医生,除了看望白雅几乎不怎么去医院。 他不喜欢刺眼的白光,弥散的酒精味,还有过于安静的走廊。 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重复一个梦,一个人蹲坐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听见一门之隔的病房中齐承愿的轻泣和纪淮的柔声安抚。 谢琅在他背后幽幽开口,阴冷的像是深涧山洞中的虫鸣:“你看,纪淮也认不出来,你输了。” 那个赌对二十岁的谢白林来说是最后的希望,但是他输了,所以他愿赌服输,没有走进那扇门也就此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他本以为,或许此生,他藏在心里的这段感情会就此无疾而终,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淡化成一道体面的无人知晓的疤。 可是,他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纪淮。 即便换了腺体,他的青柑信息素成了齐承愿的,而他当时甚至连分化都没有完成。可纪淮竟还是选择了他,谢白林在分化成Omega的那天晚上,抱着当晚穿的那件沾着Alpha信息素的西装外套沉沉入睡。 是冲动,是本能,又或者是冥冥中的注定。 是什么都好,只要纪淮喜欢谢白林就是最好的。 睡梦沉沉中,他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应该是在医院,但没有他不喜欢的消毒水味道,他被温柔的乌木信息素包围。 纪淮在守着他,只要想到这个,谢白林就觉得无比安心。 他睡了好久,直到察觉纪淮每次的触碰都小心翼翼,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纪淮说他害怕,说他在等,所以谢白林醒过来了。 伴随着主人的意识清醒,浅淡的Omega信息素宛如枯木逢春,一点一点春风拂面般溢散开来。护工回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站满医生和家属,她手上的那枝桂花比起屋内的馥郁芳香实在清淡了太多。 医生站在病床前静静的观察着,屋内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等着谢白林睁眼。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氧气罩中的水雾越来越明显,谢白林的手和纪淮的手交握在一起,纪淮盯着他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唯恐错过什么。 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拂过窗帘,漫长的沉默迎来终点。 金木樨信息素在空气中盘旋而过,最后准确地缠绕在Alpha的指尖和身上,然后,它的主人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眉睫上有从梦境中带来的潮湿,尚未聚焦的眼睛已经凭借着本能找到最熟悉的身影,他努力地扣紧自己的手指,食指轻轻地在纪淮的虎口处抚过。 纪淮感受着鲜活的谢白林,泪落无声。 “谢白林······” 谢白林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虽然暂时说话和行动都有一定的困难,但是医生还是给出了很不错的评价。他能够醒来就说明正在恢复中,家属和医生都如释重负,在检查和恭喜之后将安静的时间留给家人。 躺在床上的谢白林有些不敢看白雅,他瞒了一些事,还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白雅给了他一个轻柔到不能再轻柔的拥抱:“我的儿子,以后都不要再受伤了,就当是为了妈妈。” 谢白林没法说话,努力地点点头。 他重伤之后才醒来没多久,医生不让他太过耗费精神,没多久就进来清空了家属。这种时候,纪淮为自己也是个病人赶到无比庆幸,但是医生离开前又特意盯着纪淮上床躺好才关门出去。 好在江练极有眼力见的,离开前领悟了谢白林的眼神示意,悄悄落在最后,趁人不注意把他们俩的床推到一起。 谢白林强撑着精神不肯睡过去,两个人都歪着脑袋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彼此。 纪淮的眼角还残留着红,眼神温柔到能掐出水来,这样的眼神是一种劫后余生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安宁和幸福,谢白林心中震颤,可身体跟不上思维,没法说给纪淮听。 “要是累了就先睡,我守着你。” 谢白林摇摇头,伸手在纪淮的掌心写字:还——好——吗。 纪淮先是摇摇头,然后又勾起嘴角否定自己:“你醒来我就好了,你没醒的时候我一直不好。” 谢白林心头眼眶都有些发烫,他又缓缓移动指尖: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是谢谢你,谢谢你醒过来,谢谢你还要我。”纪淮捉住他的手指送到唇边亲吻,热意从皮肤渗透进去,谢白林觉得手指酥得连骨头都是软的。 谢白林指尖轻颤,在纪淮的帮助下划过他的脸颊、眼下和嘴角,最后瘫在他的掌心,舒服的哪儿都不想去。 静了一会儿,谢白林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的身体这些日子都在超负荷运转,实在是太累了。见他想睡,纪淮牵着他的手往谢白林的被子里送,不松开,就这样牵着。 谢白林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又在他掌心写:听——见——你——喊——我。 就——醒——了。 别——怕。 辨认出这些断断续续的字之后,纪淮觉得掌心完全失去了知觉,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谢白林留下的痕迹,反复印刻,想要刻到骨子里去。 自从谢白林醒来,两个病人之间的正向促进作用一夜之间就到达了峰值。 纪淮的精神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满分,一边配合医生治疗,一边照看谢白林,护工阿姨在成为摆设和助手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白雅也总算在江练的劝说和谢白林的比划下同意回到疗养院,代价是每天一次的视频通话和每三天一次的探视。 叶驰也已经能下地了,偶尔会来串门,大部分时间是躲在病房里和医护人员唱反调,还私藏电脑企图在晚上熄灯后加班处理一下公事。事发后,医护人员带着江练去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江练不顾他有伤在身训了他一顿。 “我觉得,江练似乎对叶驰有点意思。”纪淮非要拄着拐杖去给谢白林洗草莓,回来后一边喂给他吃一边和他聊起了小八卦。 谢白林咬了一口草莓尖正要咬第二口就被收走了,纪淮很理所当然地替他吃了剩下的,拿起新的递到他嘴边。 “可能吧,江练是叶驰的学长。”谢白林前两天终于能开口说话,就是脖子以下还不大利索,背后的伤口也还没好,医生允许他每日不超过半小时的靠坐,剩下的时间就只是躺着,偶尔翻翻身。 所幸,他能开口了,所以翻身也好,躺下也好,他只管吩咐就是。 纪淮边吃边喂,难得有兴致聊八卦:“江练是个Beta,叶驰是个Omega,他们能成吗?” 谢白林嘴里的草莓还没咽下去,笑道:“你还是个小古板?BO恋怎么了?这年头就算是AA恋OO恋也不稀奇,你这么说话出去会被人喊大叔的~” 只要醒过来,谢白林就永远是生动鲜活的春草,他嚼着草莓调笑着说话的模样是纪淮担惊受怕好几天之后最好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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