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安率先爬上后面的围墙,俯视着还在墙下方张口结舌的人。 岳渟渊觉得此刻眼前的景象充满了不真实,年段第一的好学生带着他逃课,这合理么?虽然不合理,但他定神后还是随着沈槐安一起爬上去,两人同时从墙上跳下来。 “看来秃头李最近对我挺放心的,这都没被他抓到。”少年沾沾自喜地对着身边的人:“好了小少爷,现在想去哪?今天我舍命陪君子!” “有点远,打车吧。”沈槐安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后,报了个他没听过的地址。 四周鳞次栉比的高楼从视线里缓缓倒退,出租车越来越远,高楼不知从哪条路开始变成了自建的房屋和路过一片片还未开花的莲池,车把他们载到一片莲池附近。 岳渟渊开口调侃:“要不是知道你的为人,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拉倒荒郊野外卖了。” 听了这话,沈槐安眼底终于流露出笑意:“万一是呢?” “反正我也不值几个钱!”岳渟渊耸肩表示无所谓。 两人穿过一片浓阴,他们的裤腿上都沾上了又黏又刺人的苍耳,岳渟渊一边跟着他的步伐,一边努力地和苍耳作斗争。 “到了。” 前方的人停下步伐开口,岳渟渊抬眸,不曾想这里别有洞天,藏着一颗茁壮的的大树。 大树的叶子已经开始变成漂亮又亮眼的赭红色,树林里的风沙沙吹过叶子便会被惊地煽动翅膀缓缓下落,沈槐安走进,顺手接过一片落叶送给他。 “?” “你的谢礼。” 岳渟渊接过落叶,粲然一笑:“我冒着写检讨的危险陪你逃课,你就送我一片叶子?这是礼轻情意重的意思吗?” “它很漂亮,很像你。” “……你也很好看。”突然被夸岳渟渊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回赞他。 “坐下一起看一会吧。” 树下有一块石头,沈槐安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和岳渟渊并肩坐下,他们静静地看着在金光下摇摆的树。 岳渟渊由衷感叹:“这棵树真好看,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这样一棵树,它是什么树啊?” “乌桕,乌桕树。” “原来是乌桕啊。”岳渟渊轻笑着说:“这么好看的地方都没人来,还真是徐定超所说的‘此间好景无人识,乌桕经霜满树红’。” 又开口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很小的时候和爷爷奶奶,还有我爸妈来这里野餐过。” “哦。” “为什么不问我?” 沈槐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对身旁的人开口,明白沈槐安在问什么的岳渟渊,轻言细语地对他说:“这有什么好问的,每个人都有秘密,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你不想说就算撬开你的嘴你都不会吭声。” “是包办婚姻,在我懂事起他们关系就不好。”沈槐安低声呢喃,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他倾诉。 “我一直一个人住,之前还小,我爷爷奶奶大约是不想让我察觉,所以给我在外面租房子请了保姆和司机照顾我,后来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也不想回去了。” 听着落寞的语气,岳渟渊的心被网住揪得发紧泛酸,想要张口却不知从何处安慰,只得笨拙地拿手拍拍他的背。 令人心疼的声音又从身边传来:“你的父母一定很爱你,渊渟岳峙……真是个好名字。” “而我,一枕槐安……”说话的人嗤笑:“从始至终取名的人,都希望一切不过是一场空泛的梦境罢了。”
第17章 到底谁才是你的好兄弟 沈槐安的眼神从眼前的乌桕树挪开,神色黯然地望向前方的绿荫,发呆片刻后继续开口 “原来……道路真的是拥挤的,却又是如此寂寞。” 岳渟渊望着他,赭红色的落叶映入他的眼底,竟透不出一丝光彩,这声音听起来孤寂又清冷,直达岳渟渊的心脏,像一张大网越收越紧,拧得隐隐作痛。 他在图书馆打工的时候看过泰戈尔的诗集,他明白沈槐安的言下之意,他也看到了真正的沈槐安。 温柔和乐于助人不过都是假象,实际上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缺乏陪伴和需要,而在不断寻找存在感的小孩……仅此而已。 不知是相似的家庭引起的共鸣,还是少年流露出的悲伤让他起了恻隐之心,此刻他的内心只想安慰眼前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深呼吸憋回泛红的眼角和内心的酸胀感,然后拉着嘴角朝他牵强地微笑:“你说了这么多,我什么都不说不是显得我太不够意思了?” “我亲爸很早就没了,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高一的时候为我找了个继父。” 说话的人在看不见的眼里,闪过几不可觉的恨意,语气轻蔑:“之前那个男人在修车厂上班,还知道赚点钱补贴家用,现在完全就是烂人一个,每天只知道醺酒赌博,我基本当他是一个死人。” 说到这,岳渟渊就没再继续开口,因为沈槐安握住了他的手,岳渟渊几乎没有犹豫就努力回握。 两个少年在乌桕树下彼此缄默,用手心传来的温度相互安抚,明明是秋风扫落叶的萧条景色,他却被橘红的枫叶衬得格外温暖。 手心的温柔融入了悲伤的眼底,于是在这散落乌桕叶片的季节里,受伤的的秋日被炼化了,从此他可能最喜欢的季节就会是秋天了,他想。 回到学校时,两人偷摸爬进围墙。 他对沈槐安交代:“估计秃头李在这附近守着呢!我先爬进去探探风,要是你听到秃头李的声音你就从别的地方进去,装作自己生病去医院了。” 说完他熟练地踩在砖头上翻了进去,果不其然,秃头李就在不远处的操场等他们。 操场是逃课的必经之路,不论这两个小兔崽子从那进来他都能看得见,远远就看见岳渟渊跳下来的李主任内心怒火中烧,这个小兔崽子才刚安分了没几天,又开始给他找麻烦! 看见秃头李,岳渟渊赶忙悄声对墙外的人报信:“秃头李就在操场,你快从别的地方进去,我先把他引走,万一被别的老师抓了,你就说你生病了!” “诶!!小兔崽子往哪跑!守你一下午了!” 见岳渟渊要跑,李主任抖着自己的小肚子追赶他,两人从操场你追我赶绕到教学楼下时。 岳渟渊停住,气喘吁吁地对追上来的秃头李:“李、李主任、你还挺、挺能追的。” “臭、臭小子!想当年、我可是、参加过、教工组长跑的!不许再跑了!否则、否则我……” 秃头李说到一半开始大喘气,他在心里嘲笑:就这还教工组长跑呢,怕不是最后一名吧! 又望了望秃头李的后方,空无一人,很好!看来沈槐安应该已经从别的地方进来回班上了。 秃头李觉得今天的岳渟渊说不上来的乖巧,说不让跑就不让跑,现在还乖乖地跟着他去教导主任办公室。 难不成真的是最近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了?今天出去只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那自己可得好好开导他!然而在他进入办公室以后他的想法就被扼杀在襁褓里了。 不止李主任就连岳渟渊自己进门时都怔住了,他不知道沈槐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少年一脸泰然自若地站在李主任办公桌前方。 “沈槐安?哦~你是来补假条的吧?听说你下午不在教室,不舒服了吗?” 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方才对岳渟渊的严苛。 谁料少年站的笔直,语气诚恳地开口:“我是来写检讨的李主任,今天下午我带着六班的岳渟渊同学私自逃课。岳同学以为我生病了,才答应和我一起出去的,没想到我是带着他逃课。”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李主任仿佛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长大茫然的双眼,惊愕的微张唇齿。 岳渟渊觉得窗外的鸟叫声很好地诠释了此刻秃头李的心情,虽然沈槐安的话是没错,但是没想到沈槐安这么讲义气,直接给了秃头李重重一击。 他现下颇有些得意:看吧!年段第一的好学生也会拉人逃课,没想到吧!又感叹沈槐安对他的的兄弟情义真真是日月可鉴! 李主任怀揣着受惊的小心脏,连平时最拿手的唠叨式教育都顾不上了,让两人回教室写三千字的检讨明天上交。 等两人走出办公室后,李主任拨打了学生心理咨询室的电话,颤颤巍巍地对电话里的老师说:“喂?林老师吗?近期高三的任务可能太多了,学生压力大,我建议多开几次心里辅导课。” “喂教研组吗?明天早上开个大会……对!关于高三学生减压减负的。” “噗嗤”两人一同回教室的路上,岳渟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沈槐安不解。 “你刚刚看到秃头李的表情了吗?哈哈哈……” “你刚才一本正经地对着他说‘是我带岳渟渊同学逃课的’哈哈哈……你也太搞笑了吧!” 岳渟渊捧腹憋笑,声音故作深沉,学着沈槐安方才自首的仪态。 沈槐安的眼底也透露出笑意:“可我刚才是认真的。” “我知道啊!”他擦擦眼角的生理泪水,跳上前挎住沈槐安的脖子:“没想到你这么仗义,以后我们俩就是真兄弟,谁要敢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 少年和他差了半个头,踮着脚尖努力挎在他的脖子上,左侧的校服被手臂带起,露出细嫩的腰肢。 真白……沈槐安哑然失笑,搂住身旁不安分地挎着自己脖子的人的腰身,顺便把衣角往下带。 回到教室以后,池寒柯马上就凑过来,急切地问道:“你去哪了?我可担心死了!” “出去给隔壁班小姑娘打了个水回来你人没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班主任问我你去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知道……” 沈槐安没有回应默默拿出了方格纸,池寒柯凑过去想看看他在写什么,就见到沈槐安在第一行空了好几格缓缓写上‘检讨书’ ???池寒柯脑袋里冒起一连串的问号。 “你为什么要写检讨书?” “下午逃课了。” “逃课?!” 池寒柯的音调骤然拔高,沈槐安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他才察觉附近的同学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了,急忙压低嗓音:“不是……你怎么就逃课了?” “因为无聊就想逃了。” 池寒柯惊诧地靠后仰,他的耳朵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一个人逃课啊?” 沈槐安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动笔写字。 “和岳渟渊。” …… 池寒柯陷入无尽的沉默,沈槐安不仅学会逃课了,而且还不是带着他逃课,而是带着一个认识了不到半学期的别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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