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挂钟的时针隐隐指向十一,孟珩很少熬夜,他是真的困。 半晌,他开口问:“有烟吗?” 散碎的群星围绕着弦月,共同点缀夜幕。 两个人颇有素质的坐在开放式的阳台吸烟,两把摇椅中间的矮几上放着半杯盛了水的纸杯。 孟珩往里弹烟灰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他抽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用这么简陋的烟灰缸,关键是他们明明在谢泽家啊,一个常年抽烟的人家里竟然连个像样儿的烟灰缸都没有,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谢泽悠哉哉也点上一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挂呢。” 孟珩掀起眼皮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只听他道:“果然啊,人都是有欲望的。” 孟珩嗤笑一声,心想要不是你家睡不了觉老子至于大半夜的在这儿抽烟提神吗?可嘴上却隐秘地嘲讽他,“我们搞艺术的都这样。” 谢泽吐烟圈的动作一顿。 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那些在网络平台上公然承认自己的性向为同性的人,好像也是搞艺术的居多... 孟珩也是因为搞艺术才...这样的吗? “想什么呢?”孟珩戳他,指间已经没了烟支,只有纸杯的水面上孤零零地飘着半根烟头。 孟老板抽不惯他的烟,这是谢泽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然后才是那句想什么。 “没什么,味儿估计散了,你回去睡吧。”他说。 孟珩问:“你呢?” 谢泽说不困,还要再等一会儿。 孟珩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困倦带来的大脑缺氧却催促他回去睡觉,于是孟珩点点头,转身离开之前捏了捏谢泽的肩膀,“那我先睡了。” 这一晚,孟老板身子挨上床的瞬间就去见了周公,而一墙之隔的客厅外,谢泽摩挲着肩膀坐了半宿。 孟珩捏他?还是摸他? 是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比小时候他爸打他的力度要轻上许多,又比他妈每次拍他的力道重些。 主要是那只过分漂亮的手,并不像姑娘似的柔弱无骨。在停顿的短短几秒里,他清晰地感受到属于男人的骨节搁在自己的锁骨上。 那是孟珩的手停留在他身上的感觉。 谢泽想了半宿,只得出一个结论—— 孟珩爱上他了。 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像他这样有钱不乱搞,年轻又靠谱的好男人不多了。可他终究是要流入异性市场的,谢泽后半宿一直在想该怎么委婉地让孟珩接受这件事。
第12章 看片儿可以,恋爱免谈。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夜歇得晚,孟珩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还没走出卧室就听见外面孩子的嬉笑声。 到客厅一看,两个小家伙正坐在地毯上拼乐高呢。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谢泽,昨晚床上自始至终也就他自己,这一点浅眠的孟老板还是确信的。 孟珩也到地毯上盘膝坐下,随手呼噜一把谢亿嘉的头发,问:“吃早饭了吗?” “嗯嗯,孟哥哥早上好。”谢亿嘉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给他一个笑脸。 确认两个小家伙可以自己玩,他又跑去洗漱,之后直接进厨房找饭吃。 出门躲懒的人还算有良心,料理台上放着半个卖相极不错的三明治,就连咖啡机旁都放着空杯和牛奶,一看就是刻意准备的。 孟老板一边享受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倚靠在桌子旁摆弄手机。 孟珩:【你在哪儿呢?早餐味道不错。】 那边几乎是秒回—— 谢泽:【临时有事,你回家告诉我,我让小飞去看孩子。】 谢泽没说是什么事,孟珩也就不打听。 他吃完早饭后刷干净杯子和机器,信息知会谢泽一声,又简单打扫了洗手间,擦干手的时候门铃正好响起。 陈小飞还是一头的锡纸烫,因为谢泽的缘故,孟老板这一个月也跟他混了个半熟。 他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打招呼:“孟哥,小嘉交给我就行了。” 寒暄两句,孟珩带着孟梓童和他们二人告别。两个小孩还是依依不舍的,但也知道凡事有度,不情不愿地分别了。 等电梯的间隙,孟珩轻抚着孟梓童的脑袋,“童童,你不开心吗?” 孟梓童垂着脑袋,过了许久才摇摇头。 电梯来了,叔侄俩进入密闭空间。 周末的早上没什么人出门,电梯里只有他们。 忽然,一声小小的抽泣在安静的电梯中发出,格外刺耳。 “童童。”孟珩蹲下身,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他已经憋了一晚上想问,现在看着小孩的状态这么不对劲,实在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孟梓童红着眼眶,哭哭啼啼半天才说明白是什么事。 孟珩有些哭笑不得,牵着他的小手走出电梯,走进车库。 空旷的环境下,将孟珩娓娓道来的话语修饰得更加柔和。 “爸爸妈妈当然会喜欢即将到来的新宝宝,可是他们也喜欢童童呀。大家都会像从前一样疼爱你,甚至更爱你。” 童童瓮声问:“更爱?” “是啊。从前在家里,只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和小叔爱你,但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多出一个弟弟或妹妹,他们也会爱你。”孟珩说。 “会吗?”孟梓童犹豫道,“可是我听小羽说,他有了弟弟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他了。” 车停的有些远,孟珩干脆把孩子抱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永远爱你。” “那如果,弟弟妹妹比我更聪明呢?” “嗯...”孟珩问他,“那如果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叔叔,他比我聪明,也比我在家里的时间长,他可以接送你上下学,陪着你去公园和游乐场,你会喜欢他吗?” 孟梓童默声思考半晌,极小声地说:“...会。” 孟珩了然一笑,继续问:“那童童喜欢他,就会不喜欢小叔了吗?” 这次怀中的小孩没有犹豫,干净利索地摇摇头,“我最喜欢小叔了。” “所以——”孟珩把他放下,“爱没有总数,不是给了一个,就要从另一个身上收回。” 他蹲下身,干脆换了一种更直白的说法:“童童会喜欢别人,但不会因此减少对我的爱,是吗?” “嗯!” “那我们也是一样,我们会爱弟弟妹妹,也会爱你。”孟珩垂眸道,“比从前更爱你。” 明媚的太阳光线打在新长出来的翠绿树叶上,映在地上的树荫斑驳又富有美感。 叔侄俩手牵手站在一幢小洋楼的门口。 来开门的是一个优雅精致的老人,孟珩只来得及笑笑,就被旁边的小家伙抢先开口。 “姥姥!” “童童宝贝来啦。”老太太弯腰捏了捏外孙的脸,让他进屋去找爷爷。 孟珩礼节性地问了安,准备告辞,却听她道:“小孟,陪我给花松松土?” 孟珩是贵族礼仪下教导出的孩子,他知道不该拒绝一位长辈,更知道这样一位长辈开口留下他绝不只是为了给花松土。 “好。”他陪着老太太坐到花园的藤椅上,谁都没有提起那些有专人打理的花朵。 少顷,老太太开口问:“还在画画吗?” 这便是和他母亲最不同的地方,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孟老太太,那问出口的话就一定是夹枪带棒的。孟珩将思绪从记忆中拉回,回答道:“是,顺便开个小店。” 老太太没继续追问是什么店,摆明是知道不适宜问的。为什么不适宜呢,孟珩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两家聚会的时候孟老太太说的。 他在脑中设想当时的情境会是什么样的——他高贵优雅的母亲一定会狠狠皱着眉,语气尽是怒其不争。 一定是的,毕竟自他十五岁后,母亲再提起自己时就只有这一种神态。 “画画很忙吧?”老太太问。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接话。 老太太也是精明人,他们这样的家庭,没有几个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可她终究还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开了口:“该回家看看了,你妈妈前阵子还提起你。” 人一定是会成长的。孟珩忽然想到,去年有人劝他回家的时候他还会皱皱眉,前年有人劝他向母亲服软道歉的时候他还会厉声反驳,可是现在,他只是弯一弯唇角,“我不懂事还劳您挂心,真是不该。怕再晚堵车,我先回去了。” 孟珩站起身,微微弯腰道:“您二老保重,我改日再登门,告辞。” 孟珩慢悠悠开车晃荡出了别墅区,然后漫无目的地绕着附近一处自然公园转圈。 童童姥姥的话或多或少会触动他一些。孟珩的母亲强势,年轻的时候在工作上不甘落后于男人,结婚成家的年纪本就比别人晚,又在他哥出生的六年后高龄生下他。 如今,老太太虽然依旧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强势不服输,但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别人的儿女都承欢膝下共享天伦,只有她,还要日日为了不上进的小儿子操心费神。 孟珩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到超市买了盒烟。 刚撕开封条,又注意到附近游玩的小孩子们,于是郁闷地回车里点上。 烟雾缭绕间,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自己明明过得很好,为什么母亲就是不相信呢。 不,她是相信的。只是孟珩不肯按照她预设的轨道生活,那就算过得再好,她也依旧不会满意。 香烟被掐灭,孟珩嘲讽般轻扯唇角。 郊区,摩托赛车场休息区。 谢泽仰着脖子一口气灌进半瓶凉水,又将剩下的半瓶顺着头顶浇下。 失策了。 他在阳台吹了一宿的冷风,不光没想明白该怎么拒绝孟珩,还把自己的心想乱了。 所以天亮以后,他趁着孟珩还没睡醒,哄着两个小孩吃完饭就赶紧逃出家门。 谁的生活没点儿烦心事呢,谢泽以前每次心里不畅快,都会来郊区车场痛痛快快地跑上几圈,什么乱七八糟的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摩托排气管都要跑冒烟了,心里却还是憋闷烦躁。 一定是上次那个十一神,二话不说就给他一脚,害得他现在对这地方有阴影,玩都玩不痛快。 十一神?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跑也跑不痛快,谢泽干脆到椅子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滑动手机屏幕,却好几次点开孟珩的微信。 消息还停留在上午九点五十—— 孟老板:【小飞到了,我们走了。】 大脑顺着孟珩的手绘头像想到昨晚。 昨晚谢泽其实回了卧室的,大概是三点半,或者四点? 他进去的时候孟珩睡得正香,规规矩矩地躺在里侧,把大床外侧的一半地方留得正好,连被子都铺得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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