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是不是带对象回来了。”衡宁说,“我怕直接说是,让她有错误的心理预期,不如直接先斩后奏吧。” 温言书便更加觉得自己的到来,对姑姑来说是个巨大的惊吓了。 他们下了出租车,又七歪八扭走着渝市特色山路,终于到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小区门前。 衡宁富裕之后,帮姑姑在这里置了一套低层的小公寓,也算是报答当年卖房子帮父亲看病的恩情了。 门和温言书的心是一起叩响的,他隐约听到里面的嘈杂,这才后知后觉——卧槽,里面可能不止姑姑一个人啊! 果然一开门,就听见嗡嗡的人声,七大姑八大姨几乎都要凑齐了。 姑姑喊道:“幺幺喔!带啷个回来啦?” 衡宁先把礼物送进去,接着伸手把温言书捞进来。 温言书刚一站定,四周就冒出来一双双眼睛,盯着他看。 比直播采访恐怖一万倍。 他吱唔了一句:“嬢嬢好……大家好……我是……”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就是衡宁的朋友喔!”大伯一看这水灵的小伙,乐呵呵搬来板凳给他坐,“真好喔,出来打拼还有人陪着。” 温言书就更加尴尬了。 衡宁似乎也有点窘迫,低头清了清嗓子,还是很快地找回了状态: “他叫温言书,说这个名字你们应该知道。” 温言书一听这话,突然害怕起来——当初衡宁案子的事情,他家里人那么关心,自然也知道他这个重要当事人的存在。 他们会埋怨自己吗?会不会觉得自己害了衡宁?抑或是…… “喔!是这个小崽儿喔!”姑姑第一个反应过来,然后对着衡宁说,“你爸爸生病那会,他很费神喔。” 温言书愣了一下,看着姑姑——好想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哦哦哦!”大家似乎都想起来了,“那时候还在你爸爸床头写作业咧!又是贴钱又是帮忙照顾的,好娃娃哦。” 他说的是事实,家人们说得也是实话——自己确实影响了他们一家的生活,却也在衡宁入狱后,尽心尽力照顾他的父亲。 那段时间,温言书根本看不下去书,每天放学就去衡宁爸爸身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自家母亲也怀着歉意,一直帮着贴他的医药费。 他只看到了灰色的一面,而衡宁的家人却永远只记着他的好。 衡宁的话也就暂时点到此,没有继续一口气说出两人更深的关系来,温言书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以为衡宁还是打算瞒着,却发现这人有意无意在长辈面前展现两个人的亲密—— 时不时把他往自己身边揽,又偶尔牵一牵他的手指,吃饭的时候不停帮他夹菜,看向他的眼神也大胆而直白。 这一系列清晰的小动作,似乎是在逐步彰显两人的关系,让他们在缓冲中接受现实。 暗潮涌动的饭局结束,大家看他们的眼光似乎都有些不同了,有的带着无法理解的揣摩,更多的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但无论大家心里怎么猜,都因为衡宁没有直接坦白,而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 吃完饭,他们陪着长辈们闲聊,一直等家里亲戚都快走光了,姑姑才有些慌张地把衡宁拉到房间问话。 姑姑:“他……?” “就是您想得那样。”衡宁道,“我跟他高中就好上了。” 和他料想的一样,姑姑睁大了眼睛,半天没敢说出一句话来。 “嬢嬢,他帮了我很多,不只是爸爸的事情。”衡宁说,“我后来回去读书、案子能有好结果,都是他的功劳。” “他真的很好,没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愿意耐心等我十年的。” 一直等到衡宁从房间出来,温言书还紧绷着表情,在门外如罚站一般惶恐。 衡宁没跟他通报结果,扒拉着他的手跟姑姑道别,直到走到楼下,温言书才敢呼吸: “你姑姑……这么说?” 衡宁先是绷着表情,直到看见温言书的眼底爬满了绝望,这才笑起来,不再逗他了: “我姑姑让你以后每年过年都来。”
第91章 归渝02 得到了男朋友姑姑的认可, 温言书开心得抱着衡宁狠狠亲了一口。 尽管他知道,其他亲戚还对此暂不知情,但是衡宁最重视的人点了头, 其他人的看法便也无所谓了。 这一路上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温言书母亲家门口, 他站定在楼下,表情慢慢凝结, 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个号码。 “喂?”他开口的时候,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声音也冷冷的, 听得衡宁好不习惯,“你在哪儿?” 开口的时候,他其实是在暗自期待, 如果对方不在家里就好了, 这样他可以把东西丢在小区门卫的地方就走掉, 就不用跟她打照面了。 这也是为什么, 他一直到了门口才拨通电话——他不想给对方留下赶回来的机会。 但是对方愣了好久, 才说了一句:“在家。” 温言书皱起眉, 说了一句:“我在楼下, 男朋友给你带了点过年的东西,马上送过去。” 不像在衡宁家出柜那般遮遮掩掩,温言书的性向在母亲这边,更像是报复她、让她生气的一种道具。 他似乎更想听见母亲的斥责, 但许久才换来一句:“快上来。” 温言书便“啧”了一声, 挂了电话。 衡宁伸手给他捏了捏肩膀,这架势似乎是要上楼打一场硬仗, 生怕气势上就输了。 她一直住在老旧的教职工宿舍, 十多年前, 这宿舍楼算是周边颇为气派的建筑,是教职工优秀身份的代表,但这么多年,周围万丈高楼平地起,这栋楼便逐渐在新时代的背景中,变得灰暗又破旧了。 但还是熟悉的,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哪怕楼下的住户已经搬得七零八落,哪怕楼道的墙皮也已经开始斑驳。 温言书站在楼下,抬头——那时候,她经常从那扇窗子探出头,透过镜片监控着自己的行踪。 他慢慢推开单元门,这让他想起她生气的时候,时常把那铁皮的大门摔得轰响。 他走上那台阶,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按时回家,在楼道里飞奔被崴了脚。 他走到门口,想起他在门前跪了一整夜,第二天膝盖淤青地无法行走。 为什么要回来?温言书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伸出来敲门的手都停下来——他简直就是自己来找不痛快。 衡宁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明确——不想进去咱们就走。 但似乎是听见了来人的声音,门“咔哒”一声从里打开。 还是像往常一样无处可逃,温言书觉得一阵头痛,便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会面。 抬头,面前的女人依旧戴着副眼睛,不过似乎是上了年纪,近视镜换成了老花镜,发髻还是高高盘在头上,却已经褪成苍老的灰黑。 她的腰杆依旧笔直,旧时凌厉的气质还在,只不过,遮不住的皱纹和沧桑还是让她尽显老态。 到底还是老了。 “回来啦?”母亲有些局促地问了一句,实话说,这样亲和的语气让两个人都不太适应。 温言书撤回了目光,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接过衡宁手里拎的东西,递过去。 母亲这才意识到衡宁的存在,就是的师生对视了一眼,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后知后觉,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衡宁点点头,以学生的身份打了招呼:“秦老师。” 大大方方,对他男朋友的身份丝毫没有怯意和隐藏。 母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毕竟细细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三个人的沉默让整个气氛变得一片死寂,温言书似乎完全没有开口的欲望,衡宁也不方便说什么,最后还是母亲开了口: “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温言书迅速接过话茬:“不了,我们出去吃。” 母亲对此似乎有些失落,但她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这人再没有以前那般强势了,温言书看着面前个头逐渐缩水的女人,心道,果然还是老了。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衡宁跑去厨房,帮忙洗了还在水池里躺着的碗筷。 这人的家里依旧是严格的整洁,所有的东西都摆得一丝不苟,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衡宁又悄悄瞥了一眼书房,那里除了空旷了许多,陈设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那里有他和温言书并肩坐过的书桌,他们也算是在这里度过了无数相伴彼此的时光。 客厅里,母子两人依旧没有怎么开口。 温言书的表情自打进了门便拧得很紧,这样的环境似乎依旧能让他感到焦虑。 良久,他抬头瞥了一眼屋顶,还是开口道:“家里灯泡不太行了,有备用的吗?我帮你换了吧。” 母亲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句,愣了半天,从书房里找出一个备用的灯泡和一把折叠的小梯子来。 温言书接过灯泡,说:“我看你窗户都已经擦过了,以后爬高上低的事情尽量不要做,很危险。” 母亲局促地搓搓手,应了一声“好”。 像是被母亲下了命令的胆小的孩子。 温言书叹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几句:“有想法的话,可以去找个伴儿搭伙过日子,没想法的话,我帮你请个家政阿姨。医院那边也帮你买了体检套餐,每年都得去,不然浪费了。” “少喝点酒,你容易头疼,冬天要舍得开空调和电热毯,一个人在家省钱也没必要。” 他显然没有久留的意思,换好了灯泡,就牵着衡宁的手,在母亲的目送中走到门口。 临离开之前,还是说了一句:“我现在和衡宁在北京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一直走到楼下,温言书都没再说话,直到走出楼道里霉湿味的阴影,冬日的暖阳搭在两人的头上,衡宁才问了句: “你原谅她了?” 温言书不知道怎么回答,思索了半天,才说道:“就这样吧,她其实早就已经后悔了,我也希望她可以好好的。” 为了缓解温言书的情绪,衡宁顺手在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他。 在冬日几乎褪色的街景里,一串火红,让温言书的心情又点起了色。 吃了两颗之后,温言书觉得有些齁甜,就把剩下的递给衡宁,美名其曰:“赏你一口。” 衡宁殷勤接下,憋着嗓子来了一句:“谢主隆恩。” 温言书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又拿捏起架子道:“免礼了。” 两个人嘻嘻哈哈起来,衡宁突然折了个弯,走到街边一堆共享单车,问他:“你会骑车吗?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让我教你。” 温言书骤然紧张起来:“我不行,我平衡能力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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