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书三两下吃掉煎蛋、喝掉热好的牛奶,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看了看时间,又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衡宁。 这人昨晚跟他说好了,这段时间要保持一个人独居的生活节奏、正常踩点上下班、晚上正常和朋友们聚会。 “我尽可能不露脸。”衡宁说,“得要让他以为这间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 眼下,在衡宁颇具提前量的叫早声中,温言书吃完早饭,刚刚好赶上上班时间。 在市区住真的方便太多了,省去了在通州大清早通勤的时间,温言书觉得自己在这里,连睡眠质量都高太多太多了。 只是那不知在何处的眼睛始终盯着他,让他觉得心里毛毛的,又气又怕。 温言书站在门口,开始努力做心理建设,衡宁似乎早看出来他的紧张,认真道:“你别怕,可以把语音打开一直跟我通话,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害怕的话,我让胖子过来送你上班。” “出了问题”这四个字,又刺激得温言书更紧张了,他摇摇头,手扶上门把手。 “可能需要些耐心。”衡宁说,“引蛇出洞需要时间,你保持正常的生活节奏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 不得不说,衡宁这样的人真的很能给人安全感,温言书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 于是他又回头望了衡宁一眼,那人居然弯着眼睛朝他笑了笑。 衡宁鲜少露出这么温柔大方的效益,温言书看着那双褐色的眼睛愣了愣神,耳根子“腾”地红起来,也顾不上什么紧张害怕了,摔上门便逃之夭夭了。 这家伙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一个多月不见就变性了?温言书心脏乱跳着冲下楼,完全忘记了那双躲在楼道里窥伺的眼睛。 房间里,衡宁给胖子打了个电话,接着不久就接到了老丁的来电。 他莫名觉得有点紧张,似乎有隐约的直觉压迫着他的喉头,但他还是很快接通了电话:“喂?丁教授?” “衡宁啊。”老丁的声音一出,衡宁便下意识屏住呼吸。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跟你提前说一下。”老丁委婉而犹豫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这个案子难度真的非常非常大,我希望你可以做好一切皆有可能的心理准备……” 这段时间,老丁为了衡宁的案子也是忙得焦头烂额,但却是越忙越觉得心冷—— 虽然他这么多年的辩护经验已经告诉他自己,这样的案子根本就没有胜诉的前例,但等他咨询过法院、检察院的朋友,又来来回回把衡宁当初的情况事实反复研究、和同行探讨,结果发现,越是了解案情,便越觉得胜诉无望。 衡宁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这句话的意思,他捏着手机的手收紧了,直到渗出一层细汗,面上的表情才故作轻松地舒展开来。 “没有关系的丁教授。”衡宁道,“不用顾虑那么多,只要我自己尽到全力就好。” 衡宁轻轻捏着自己的眉心,努力让自己的预期听起来没有那么多无奈和失落: “我只是想要再努力争取一下,否则我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未来要自己争取,老婆也要自己争取,是男人就全都要!
第71章 无问西东10 温言书出门的时候特意留意了四周情况, 这段时间搞得他多少有点风声鹤唳,连隔壁遛狗的阿姨都觉得可疑。 好在这里离单位近得很,融进他熟悉的集体环境之后, 焦虑的情绪很快就被缓解了。 何思怀比他来得早, 一看师父到了,立刻蹬着转椅从隔壁桌飞过来:“咋样?” 温言书细细想了想, 凑过去, 压低了声儿严肃道:“诡异至极。” 何思怀立刻捧场地睁大眼, 惊悚道:“我靠, 怎么说?” “跟变了个人似的,殷勤得要命。”温言书说,“居然还主动爬我的床!” 何思怀愣了半天, 才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被秀了一脸, 骂道:“大爷!我问的是跟踪狂的事情怎么样!” 温言书逗他逗得开心, 咯咯笑了半天才冷静下来, 正经道:“调不到监控, 怀疑那人就住在我们楼里, 衡宁在家里守着, 让我出来钓鱼。” “卧槽……”何思怀一听对方就住在那栋楼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好变态啊……” 温言书仰面躺倒在椅背上,长叹息:“我说了干我们这行危险得很。” 这段时间, 温言书和何思怀的报道立了大功, 便也换来了一段理所应当的清闲。 温言书趁机给何思怀科普了一把他入行的这些年,所遭受的非人的待遇:“当初报道你们那事儿的时候, 我刚入行没多久, 新人初出茅庐就搞了个大的, 可真他妈的开了个好头。” 那段时间,他努力调查宁昌异常行为矫治学校的犯罪事实、花大量笔墨跟踪报道,对老师、家长、学生进行全方位的采访,在做出报道的同时,也为案件的推进提供了大量的证据。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个“开门红”,温言书从新人时期就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一开始他们给我发一些虐猫的视频,还有一些血腥的图,告诉我要是再不收手,我的下场就会这么惨。”温言书无奈道,“再到后来,他们想方设法毁我前途,当时要不是杨哥保我,我现在早就在西单的地下通道喝西北风了。” 那些人对他生活的入侵,给了温言书前所未有的精神压力——先是整个单位都知道了他是同性恋的事情,接着就是各种凭空捏造的恶心谣言,甚至有段时间传出来他在外面乱搞得了艾滋,逼得他把体检报告打印出来贴在电梯门口,这样荒谬的谣传才得以暂歇。 但温言书一天不停止调查,这些人就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谣言之后,迎接温言书的就是大量的□□投诉,说他行贿受贿,为了谋取不正当利益、恶意编撰假新闻。 尽管整个单位上下都知道这是无事生非,但依旧扛不住大量投诉给报社带来的负面影响。 温言书说:“那段时间社长委婉地劝过我,问我有没有考虑换份工作,但老杨一直在挺我。” 那时候,杨文武在报社就已经相当有发言权了,当初,他在一群前来面试的实习生中,一眼就相中了温言书,说他眼睛里有新闻人独有的光,而温言书记得清楚,那是他在社长面前为自己说话时,眼里确实是有着光亮的。 那天,杨文武在办公室说:“如果今天真如那些人所愿、将小温辞退,那这就是正义的一次彻彻底底的投降,从此以后,将再没有人会有底气为真相撑腰。” 那天晚上,杨文武请温言书搓了一顿管饱的烧烤啤酒,他让温言书明天上班不要迟到时,温言书那本来摇摇欲坠的决心便再一次稳了回去。 “你的眼光真的很好。”温言书感慨道,“《每周观察》绝不会辜负一个有抱负、有志向的新闻人。” 那一次动摇之后,报社特意为他的事情发表了严正声明,对温言书进行了高调的保护,自此,□□投诉消失。 而那一系列的投诉,反而让他成为了一个谨慎到滴水不漏的人,这些年面对各种诱惑,温言书从没有做出半分越过红线的事情,自始至终恪守着一个新闻人的职责底线,绝不踏入雷池半步。 他成为了一个在品行和业务能力方面无懈可击的,也因此,再过渡到以后,他要承受的便是连单位也无法解决的直接人身伤害。 被下药烧坏了嗓子、被不认识的混混堵住殴打、好几次险些被冲过来的□□撞到…… 然后就是现在,那些牛鬼蛇神直接潜进他的生活里,似乎是下了死心要将他赶尽杀绝。 要是在以前,温言书定是忍不住又要跟何思怀说,让他别当记者,别来自讨苦吃,但眼下,经过冯然的案件、切实感受到了衡宁的变化之后,他便不再说这样的话的。 总得有人干这些事情,倒不如交给那些真正有觉悟、有热爱的人。 这天晚上,衡宁特意发消息来,叮嘱他不要在单位吃晚饭。 温言书紧张兮兮跑回去,以为是有什么新进展或是新计划,结果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饭香让他差点儿瘫在家门口没起来。 大约是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衡宁做了一顿极其精致的晚餐——煎鱼饼、西蓝花炒虾仁、炒时蔬、手工饺子…… 衡宁把人推去洗手,又推回来桌边坐下。一桌子菜色泽诱人健康营养,一动筷子,温言书就彻底忘掉了紧张焦虑。 看他吃得香,衡宁心情也好,就坐在对面一边拿着碗筷,一边和他念着今天的琐碎—— 今天一天盯梢没有太大动静,估计对方以为温言书上班去,便没再这边偷窥了。 衡宁白天帮杨梦圆讲题,下午和老谢讨论案子,临傍晚前特意等着没人盯着的时候出去买了这几天的菜,刚刚炒完最后一碟时蔬,温言书便回来了。 温言书一边喝着饺子汤,一边听他絮絮叨叨。 细想起来,他几乎没有和衡宁一起吃过饭——那人总喜欢在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等自己找话题,宛如监考一般盯着他把饭菜吃完。 而此时衡宁却和他一起吃着晚餐,还动不动往他碗里夹大块的虾仁。 自打记事开始,就没有人给温言书夹过菜了,温言书看着那人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的举止,莫名有些眼睛泛酸。 “单位食堂营养跟不上。”正埋头吃着,衡宁忽然抬头,颇有些嗔怪道,“以后家里有的吃,就别吃外面的了。” 衡宁说“家里”说得很顺口,倒是让温言书的心尖儿颤了颤。 温言书从小就是单亲家庭,毕业之后更是一直独居,对“家”这个字完全是陌生又憧憬。 而眼前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家的感觉——有温度、有人气、有下班就能吃到的营养晚餐、有人带着嗔怪意味的嘘寒问暖。 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酥酥麻麻的,一种小心翼翼的怯怯的幸福油然而生。 衡宁似乎能给他带来所有关于家的幻想。 吃完饭,温言书照例开始犯困,衡宁把他捞起来,让他去楼下走了两圈,就由着他像只懒猫一样缩在沙发里打盹儿。 衡宁给人带来的安全感实在是太足了,神经敏感的温言书就这样放心地睡过去,连什么时候被人抱进被窝都没有印象。 接下来的几天里,温言书按照衡宁的要求,正常上下班,吃完晚饭照常下楼溜达一圈再回来打盹儿,每天规律作息,从不过问盯梢的事情。 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衡宁在楼道口安装了摄像头[注1]、做了厚厚一沓子观察笔记,终于在答应一周期限的最后一天,拦住了吃完饭要去楼下独自散步的温言书。 “今天别出去。”衡宁说,“把你的外套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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