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恒收回思绪,迅速冲掉身上的泡沫,抓了条浴巾随便擦擦就往腰间一围走出去开门。 钟昇立在门外,看见易思恒的样子赶紧进屋回手关上门。“有风,别着凉。” 易思恒走回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出来边擦头发边问了句“你回来干嘛?”,语气透着冰冷。 钟昇四下踅摸了一下,又打开衣柜的门,在里面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拆开放到易思恒脚边。“穿上,咱俩谈谈。” 易思恒洗完澡酒醒了一半,可一看见他就想起刚刚饭桌上的事,情绪根本平静不下来。他没有穿拖鞋,转身边往卫生间走边说:“没什么好谈的。” 钟昇跟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强迫他转回身看着自己,语气急切。“易思恒,我不觉得今天我的行为超出了一个领导对下属正常的范围,我没向着他,该制止的时候我制止了,最后我也没帮他让你出气了,而且你当着那么多人下我面子我也没计较,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易思恒扯了扯嘴角,“怎么着?你觉得你做得挺好了是吧?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跟我理论?” “对!”钟昇被他呛得火顶天灵盖,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 易思恒挣脱他的手,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脸,连珠炮一样发难:“你脑子里永远有一套你自己的规则,符合主流价值观,符合社会道德标准,符合公司操作流程,但你不考虑情绪!不考虑我的感受!是,很多时候你的做法没有错,如果是一个普通朋友我会认同你,但你是我男朋友!是我最亲密的人!我的感受应该在你所有的规则之上明白吗?” “咱俩已经分手了!” “你觉得我说的就今天这一件事儿吗?” 易思恒吼完,钟昇沉默了。 他想起跟易思恒几次因为李潼吵架的情形,每次他都想知道对方到底想让他怎么做,每次易思恒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经常说“我不想让你怎么样,我就是不高兴”,然后僵持,再然后自己退让,哄他,或者转身走开去睡客卧,后来甚至有过半夜开车回北京然后冷战一个星期的情况。 吵架,吵架,吵不完的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吵架,为什么非得这样啊?为什么?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钟昇轻轻开口,语气里有深深的疲倦。 “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你?” “没分手的时候呢?”见易思恒愣了一下,钟昇察觉出他还有事情没说出来,“反正已经吵成这样了,都说清楚吧。” 易思恒双手抱胸,转身看向窗外。“我想让你辞职回来。两年前你跳槽的时候只有原新给了你副总监的职位,而且它在业内又有一定的知名度,确实是个好选择。后来过了一年你就升了正职,又在这个职位上干了一年多,刷简历也算刷够了,可以考虑跳到一家规模大一点儿的公司了。那时候我找了通达资本的朋友帮忙留意,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空缺。” 钟昇一愣。“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先说分手了。” 钟昇再一次沉默了。 他看着易思恒的侧脸,用目光沿着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下巴细细描摹了一遍,忽然意识到自己仍然爱着那张帅气的脸,爱着他冷静倔强的表情,爱着他紧致矫健的身体,但为什么对着由这些元素组成的完整的人却爱不起来呢? 易思恒忽然转回头看向他,眼睛里反射着屋顶暖黄色的灯光。“我又赢了,你又输了,对吗?” 钟昇点点头,垂下眼用脚在地毯上碾了几下。 “我开车也超速过马路也不等灯,我不可能事事都遵守规则,更不可能去遵守你的规则。我也不可能活得像你一样理性,我需要感情寄托,需要有人陪我哭陪我笑,陪我在规则以外疯闹。”易思恒又把头转向了窗外,“钟昇,你可以活得像个机器人,我不行,咱俩可能真的不合适。所以……我为以前吵过的架道歉,还有今天的事儿,我道歉,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可说了,就这样吧,你早点儿休息,明天见。” 易思恒说完就进卫生间抽烟去了,钟昇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也走了,没再说什么。 房门一关,屋里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卫生间里的排风扇不知疲倦地转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易思恒听着噪音抽了两根烟,心里终于舒服一点了。 分手时都没说出来的话今天终于说清楚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遗憾。 以后……就这样吧…… ---- 都看到这了,不点个收藏吗😂
第20章 谢谢 ===== 钟昇又做怪梦了。他梦见有一次因为一个项目拼命加班,整整十天没回去,等到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他一晚都没休息,连夜开车回了家。 钟昇本以为易思恒看见他会很高兴,甚至会心疼他,给他做点好吃的,可实际上家里那个人却跟他吵了一架,阴阳怪气地说在他眼里工作比家庭更重要,家可以不回工作不能不干。 钟昇委屈得要命,直后悔不该回来,可躺在客卧的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真实世界的事情就是这么发展的——那是两个人第一次大吵,也是他第一次在客卧睡。 想了很久想不起来的事就这么轻易地入梦了,钟昇开始庆幸自己回来了,不然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第一次吵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然而接下来梦的内容开始变得奇怪了,李潼出现了,在他根本还没入职的这个时间点。 他给钟昇发信息问他男朋友有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温柔以待,有没有安抚他疲惫的心,有没有比他做得好。 钟昇把信息反复看了几遍,然后锁上手机没回复。 已经两次了,在梦里李潼两次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时间点,这是为什么? 钟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日期是谈判第二天。 钟昇还是没让李潼参加今天的会议。他不是怕了易思恒的威胁,只是觉得既然对方真的介意这个,照顾一下他的感受也没什么难的。 会议进行了一整个上午,结束的时候两边初步达成了共识,接下来要回去再做研究、制定细则,之后再进行第二轮谈判。 原新在一个餐厅安排了午饭。席间周总为了昨晚的缺席反复道歉,易思恒也给足面子,场面话说得溜,甚至对钟昇的态度都极其友好,丝毫见不到昨晚剑拔弩张的痕迹。 因为吃的是午饭,下午还得上班,所以大家都没喝酒,饱饱地吃完饭就在餐厅门口道别了。 杨经理开的公司的车,一路上稳稳当当。回到公司的时候易思恒刚刚睡醒,抹了把脸就回办公室写报告去了。 干完活已经快八点了,易思恒还没吃饭。他把报告发到易思源的邮箱,收了东西一边往电梯厅走一边想待会回家叫个外卖,吃完好好睡一觉。这两天折腾得人有点乏,跟钟昇大吵一架更是耗费精力,身心俱疲。 “诶,姐夫?” 见孙晋波正在电梯厅等电梯,易思恒叫了他一声,然后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事,决定趁这个没人的机会点点他。 “思恒,刚下班啊?” “嗯,下午刚从原新回来,写报告来着。对了姐夫,你对房市有了解吗?” “知道一点儿,价格趋势还是楼盘?” 说话间电梯到了,门一开,里面没人。 正好。 易思恒先进去按了地下二层。“楼盘,我想看看别墅。” “别墅可不好收拾,活儿太多了。” 易思恒转过脸看着孙晋波。“湘雅阁怎么样?” 孙晋波猛地转头,正对上易思恒的眼睛。他很快又把头转回去,清了清嗓子。“不错吧,听说环境挺好的。” “那我找个时间去看看,要是觉得好回头带我姐也去看看。以后你们小孩儿出生了就需要更大的房子了,换个别墅吧,咱们可以做邻居。” 孙晋波干笑两声,说了声“好”。 一楼有人叫梯,电梯停下了,门外有几个人缓缓走进来。 孙晋波突然说了句“我忘了我今天没开车,先走了”,然后就匆匆逆着人流挤了出去。 易思恒下到停车场取了车开上路,一路畅通到了家。他进门先点了个外卖,又上跑步机跑了一会,等外卖到了洗澡吃饭,吃完已经十点了。 易思恒收拾好餐桌窝进沙发里点了根烟,拿过手机解开锁,却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他用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钟昇的微信。 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是6月4日凌晨,钟昇发的“再见”两个字。 从五一分手,到那次问他到没到家,再到这次见面,两个人分手四个半月,断联三个半月。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易思恒突然获得了一项超能力——每当他回看那两年异地的日子,大脑不会再陷在事件里跟情绪搏杀,而是拥有了上帝视角。 换个角度看事情,他能更加深切地体会钟昇的难处,也体会到自己的确很难哄。 比如陪伴。钟昇已经尽他所能多回家了,可他还嫌不够,他恨不能一天24小时每分每秒都在一起,但钟昇做不到。这个年龄刷简历起码两年起,他也张不开嘴要求他辞职。 当初不是自己同意异地的吗?不是想好了为了他的事业忍几年的吗?为什么事到临头又后悔了呢? 无解。 再比如李潼。他们没有在一起,他相信,他也相信钟昇没那个心思,可这么个玩意儿在他身边摆了半年多自己怎么可能不担心? 钟昇问他到底想让他怎么样,他说不出来。辞退李潼,不可能,让钟昇为他辞职,更不可能。 还是无解。 情绪就在现实的反复鞭挞下一次一次地崩溃,一次一次地吵架,一次一次地伤害他。 为什么要跟他吵架啊?明明永远也赢不了的…… 易思恒深深叹了口气,碾灭烟窝进沙发里,再次举起手机轻轻点了一下。屏幕亮了,几秒之后又暗下去。他再次点亮屏幕,再等他暗下去,反复几次之后还是解开锁进了微信。 在钟昇的对话框里输入“谢谢你今天没让他出席会议”,想了想又删掉后半部分,只留了“谢谢”两个字。 他会明白的。 信息发出去之后对话框顶端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易思恒等了一会不见回信就把手机放下了。 过了几分钟钟昇的回信到了,就“对不起”三个字。易思恒看完笑了一下,没回。 该道歉的不止钟昇一个人,可自己始终不能面对那些改不掉的坏毛病,说不出真诚的自我剖析。 心里明白,可改不掉,道歉再多也只是针对一些细枝末节,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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