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将目光划过每一枚星粒,在那些连接的丝线中,明白了这片星图的意义。 这里是,由时间串联而成的、宇宙的因果。 所有的星粒碎片,被紧绷的时间丝线,禁锢成一片无法变更、撼动的命运。 没有人告诉沈晨,现在该做些什么。 所以他花了漫长的时间,将与彼苏尔有关的时间碎片一一找过。 而后他发现,彼苏尔存在的每一片碎片,都与自己有关。 那位“魔王大人”,在这个空间中,没有任何过去与未来。 沈晨将手放在其中一枚星粒上,用力的推了推。 半透的发光星粒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但纹丝不动,被四面八方的线牢牢固定。 沈晨看着面前星粒中的自己与彼苏尔,那是两人共处在书房中的,一个万分平静的夜晚。 彼苏尔正坐在最喜欢的地毯上,认真翻看简知舟的时间简史。 而沈晨照例坐在电脑前,整理他要发表的一系列资料。 那些琐碎的、没被足够珍惜的日常,呈现在沈晨的面前。 而后,他顺着时间的射线,来到两人最后相连的碎片前。 两人在海面的高空上紧紧相拥,等待未知的命运。 只不过,在这片碎片后,两人之间的连接……彻底消失了。 沈晨面前的宇宙因果告诉他,他和彼苏尔的关联,就终结在彼苏尔返回艾希提大陆的那一刻。 沈晨看着这枚重复播放的星粒,将这须臾时光,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知道,彼苏尔没有任何过去和未来,是因为,在他所处的时间节点中,艾希提大陆还只是他口袋中的图画和文字。 而属于“沈晨”的最后一枚碎片,在他进入对撞机后,被改写成了能组成无数物质的粒子。 沈晨的手不断紧握,那枚属于他的星粒,在他的掌心,化为了金色的细沙光雾。 光雾流转的暗响,在空间中朝四周延伸,渐渐消弭。 沈晨找到第二枚碎片,再次将它散去。 这里,有无数个“沈晨”。 他是站在学界顶峰的生物学家、是一丝不苟的大学教授、是被童年阴影折磨数年的病人、是独自一人踏遍万水千山的求知者。 是在睡梦中因为思念惊醒却只能哭泣的少年、是住在肿瘤科与病中母亲相伴的年幼学生。 也是坐在胡同大铁门边等父亲回家,一脸天真笑容的小男孩。 所有的“沈晨”,在他手中消失。 星粒碎裂后的细光漂浮在黑暗中,像空气间的浮尘。 沈晨立在所有微粒间,将口袋中的厚皮本拿了出来。 属于他的微粒,逐渐凝合成一枚巨大的、光幕一般的白水晶块。 光芒盛放间,陌生大陆的景象,在水晶块中倒映。 沈晨体内的心跳声,在此时逐渐停下。 他将自己的存在一一毁去,名为“沈晨”的个体,逐渐不复存在。 但他手中的时间之力,还可以让他在这个时刻,行使最后一点权利。 他将头抵在水晶块上,轻声问。 “你在,对吗?” 白色的幻影立在沈晨身后,并不知道身前人在和谁说话,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难过,在心中缓缓流出。 沈晨好笑地问:“按照我们之间一贯的公平,你将你的力量给了我,我该给你些什么呢?” 属于创世神的权利,在他的口中,第一次被使用。 最初的契约,在创世之初诞生。 沈晨按着自己不再跳动的心脏,一字一顿道。 “名为彼苏尔的个体,将拥有一切权能与美好、至高无上,成为整个大陆的中心。” 古老传言中,心脏代表着创世神在创造万物时,赋予每个灵魂的愿望。 随着沈晨的话,一股莫名的心跳,在白色幻影中出现。 他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在未知中,感觉到分离的恐惧。 他向沈晨的背影伸出手,但与此同时,契约成立的强光,在巨型水晶块中骤然亮起。 引力带着吸入一切的力量,将白色的虚影卷入水晶。 他几番挣扎,无声的喉咙,在此时发出了第一道波纹。 时间流转中,万物在大陆中运行起来。 波纹遇到第一枚电磁素子,紫色的电流声,成为创世的雷鸣。 骤雨在雷鸣中降下,转而放晴。 水汽升空化为云,再凝为雨滴,时光悠然前行,变为沧海桑田。 - 千年的光景中,大陆的创世神,始终立在水晶之外。 他透过无法进入、界限分明的外壳,注视着那个他珍爱无比的人,从诞生开始,一步步长大。 他看着彼苏尔因为那些他赋予的权能,阴错阳差,被大陆上充满恐惧的人类奉为魔王。 而后,在年幼的彼苏尔被人类拒绝亲近的夜晚,沈晨改变整个世界,将“魔王”这个名号,变成整个大陆的信仰。 那颗拒绝信奉的心灵,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将信仰的力量玩弄在手掌之中。 沈晨在艾希提大陆的上维中,看顾了彼苏尔无数年。 但他渐渐开始发现,彼苏尔好像并不快乐。 彼苏尔经常会飞到帕玛拉圣山的最高处,俯瞰整个大陆。 而后,在艾希提大陆诞生两千年整的某个夜晚。 那些曾经被沈晨散去的碎片,突然开始再次出现。 横空多出的时间线,将倒映着艾希提大陆的巨大水晶,与那些时间碎片相连。 水晶周围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沈晨数千年没有跳动的心脏,在此时莫名回响。 他看着艾希提大陆中,飞在空中焦急寻找的彼苏尔,得知了一切。 彼苏尔在刚刚的瞬息之间,从现实的世界中回来了。 那些一度被抹去、又被因果再次创造的碎片,纠缠在巨型的水晶附近。 无法改变的历史,正在剥夺水晶中,那些属于沈晨的微粒。 空间界限无比模糊,几近于透明。 沈晨终于将手,轻轻地抚摸在薄如蝉翼的水晶壳上。 光芒渗透间,他的旅途的终点,终于近在眼前。 - 月光下,胖胖的潘迪龙用自己的大脑壳,顶了顶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魔王大人。 彼苏尔没有回应,仍然沉浸在一片恍如隔世的失神中。 以彼苏尔的聪明睿智,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也许应该再喝两大瓶苹果酒。 也许在醉酒中,他还能再次与沈晨相遇。 只不过,还没等他挪动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 一道清雅的人声,在他身后出现。 平原上的清风,含着星辉的温柔。 “在找我吗?” 熟悉的人声,将彼苏尔的视线唤过。 魔王大人瞬间转身,看见他刚刚寻找的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高树下。 那只刚刚躲入地下洞穴的班莉松鼠,此时站在沈晨托举的手上,正在想方设法亲近这位蕴含着无限能量的“人类”。 沈晨有些无奈,将这只跳到他身上的松鼠轻轻放下,站起后,他朝没有动作彼苏尔伸开双手。 被赋予了一切权能与美好、至高无上的魔王大人,在缓慢的时间中,一步步朝他心爱的人跑去。 差点失去的巨大恐惧,被拥抱的切实感驱散。 彼苏尔抱着沈晨的身体,喉咙僵硬,轻轻道。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 沈晨用手,轻轻揉了揉彼苏尔的头。 他将眼睛闭起,将怀里的身体抱紧。 “不是答应过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时最早写的立意:期待与你的再次相遇。
第95章 苹果酒也能喝醉吗 沈晨不会告诉彼苏尔,自己经历了什么,才能如约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些自转的过往,只会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脑海里。 但彼苏尔还是很奇怪,因为不光是那只班莉松鼠,他身边一向只喜欢和自己一起玩的小潘迪龙,也将非常亲昵地凑到了沈晨的身前。 所以,短暂的拥抱过后,魔王大人就领着他心爱的人类,回到了那所漂亮的宫殿中。 被关在殿外的潘迪龙一脸怨念,不满彼苏尔将大家共有的创世神私藏起来,在窗外探了个头。 于是,彼苏尔将纱帘也拉上了。 他站在窗前回头,不解问道:“它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 沈晨面上云淡风轻:“可能因为我身上有你的味道,你和它不是好朋友吗。” 魔王大人茅塞顿开:“有道理。” 沈晨站在彼苏尔身后不远处,目光轻柔含笑。 但很快,沈晨就将视线放在了房间里的诸多酒瓶上,明知故问道:“原来你这么喜欢喝酒?” 彼苏尔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也没有。 他只是总觉得心里很空,但他没有头绪,所以喜欢醉酒后的反应迟钝而已。 彼苏尔:“一点点。” 沈晨:“头还疼吗?” 彼苏尔:“也是一点点。” 沈晨走到纱帘边的彼苏尔身前,举起双手,拇指放在眼前人的太阳穴上,轻缓地揉了揉。 顺便,他还亲了一下彼苏尔的额头。 彼苏尔注视着距离极近的人,身体逐渐与之贴近。 在一贯冷漠的沈晨身上,这样专属一人的温柔,是世上最好的催情剂。 彼苏尔微微前倾,吻了一下这个能为自己缓解头痛的人。 柔软的触感,让沈晨微微怔了一下。 他在时空碎片的维度中待了太久,几乎变为某种“存在”,与欲念完全相悖。 彼苏尔没有错过沈晨的迟疑,皱了皱眉。 按照魔王大人的性格,这事肯定是不能忍的。 他按住沈晨的手,昂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沈晨企图再次蒙混过关:“……比如?” 彼苏尔十分灵光,没给沈晨任何可乘之机,直白道:“没有比如,你自己说。” 沈晨想了想:“嗯,的确是有一件。” 彼苏尔歪了歪头。 沈晨:“我背着你,和别人换了些东西。” 在艾希提大陆落成之后,帕拉罗兰临死前的星粒,被沈晨一并捏碎,化为无数道半透的光影,散落在大陆的漫山遍野中。 彼苏尔依靠帕拉罗兰的幻想世界成型,继承了帕拉罗兰的外貌。 那么原本属于彼苏尔的花,由沈晨做主,将它转赠给了那个,在战火中去世的少年。 大祭司的另一道预言,被沈晨一并完成。 帕拉罗兰的归宿,是无忧无虑的自由。 彼苏尔好奇:“你换了什么东西?” 沈晨:“我用一些花,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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