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有点意外,自从上次彼苏尔直言不讳,说他在“执着于离开的人”,沈昱就觉得,彼苏尔应该是位非常独立、主观的人。 他完全没想到,当彼苏尔遇到事情,会需要沈晨的同意。 但沈昱还是坦然道:“当然可以,我等你的回复。” 挂断电话后,彼苏尔给沈晨发信息。 他非常直白:“你爸爸约我吃饭。” 沈晨与医生约好当前疗程的时间安排,走出诊疗室,接到彼苏尔的信息。 沈晨强压着不适,给彼苏尔回消息。 “去哪吃?” 彼苏尔看见消息,又转头给沈昱打电话。 魔王大人:“我们去哪里吃?” 沈昱想了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彼苏尔十分大方:“我什么都能吃。” 沈昱:“我最近行动不是很方便,来我家用个便饭?我可以再带你看看,沈晨小时候自己搭的儿童版迷你生物研究室。” 彼苏尔心尖动动:“行。” 沈昱:“那我让司机去接你。” “先等等。”彼苏尔连忙道:“沈晨还没同意,我还要再问一下。” 沈昱听着彼苏尔挂断电话,有些无奈地顿了顿。 彼苏尔给沈晨回短信。 “去他家里吃。” 沈晨还没来得及回复,很快,彼苏尔的第二条消息又传了进来。 “你爸说,可以带我看你小时候自己搭的生物研究室。” 一贯以冷漠形象示人的沈教授,站在医院的走廊中,皱着眉,有点哭笑不得地抿了抿嘴。 他给彼苏尔回消息。 “去吧。” 沈晨虽然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会突然约彼苏尔到家里吃饭,但彼苏尔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十分期待。 而后,沈教授还记得叮嘱魔王大人。 “不要自己飞过去,让我爸叫司机去接你,或者让林言帮你打车。” 彼苏尔回了一张表情包,小怪兽张着嘴,下面写着“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沈昱的私人司机开车停在研究室门口。 商务车载上全副武装的魔王大人,返回沈家的花园别墅。 正值冬季,花园中的花藤大多只剩枝条,只有灌木和远景的松树上还有一抹翠色。 沈昱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来到大厅接他。 他对这位“研究对象”十分好奇,但尽管沈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还是被彼苏尔的白发略略惊到。 沈昱冲彼苏尔笑道:“欢迎你来做客。” 彼苏尔摘下口罩,露出他被口罩闷了半天的脸。 魔王大人格外有礼:“你好,打扰了。” 彼苏尔的样貌与气质超出沈昱的想象,但沈昱想了想,又觉得,值得沈晨“研究”的人,大抵也该是这样,就是要与普通人十分不同才对。 沈昱看了看手表:“去看沈晨的实验室吗?我想,你应该对这个最感兴趣。” 老银行家毒辣的目光,即使是魔王大人也能看透一二。 彼苏尔眼睛亮亮的,随他前往沈晨的秘密基地。 在这里,整栋别墅的最东边的第一间房间,是沈晨小时候最喜欢的房间。 在母亲去世后,沈晨因为突发应激障碍,也无法与父亲和继母一同生活。 那时候,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独自一人,只跟一位保姆,生活在胡同中的老房子里。 他在沉浸在安静陌生的世界中,在最应该顽皮的年纪,学会了独处。 沈昱发家后,买下了这栋在当时巨大无比的别墅,将沈晨接了进来。 这栋别墅的确很大,大到父子两人即使一同居住,也不需见面。 沈晨的病犹如一片无法逾越的荆棘丛,将唯一的亲人隔绝在外。 因为地处郊区,在每天晨曦微露时,别墅的庭院中总会站满叽叽喳喳的麻雀。 沈晨花了很长时间,这栋别墅里,找到了在清晨可以第一时间晒到阳光的房间。 随后,他在这间房间里,按照邵慈老师的指导,进行了第一次生物观察实验。 麻雀的纷乱鸟叫声,在某种意义上,拯救了这个有些自闭的男孩。 他在这些叽叽喳喳中,学会了倾听。 在倾听之后,他又学会了体会、理解。 而这些,都是研习行为学最重要的要素。 魔王大人坐在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儿童组合桌椅前,透过明亮的窗子,看向了窗外的松树。 就如同多年前每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沈晨坐在这张桌子前,一样的姿势。 沈昱在他身后,问道:“你和沈晨,认识很久了吗?” 彼苏尔答道:“不是,我们是最近才认识的。” 沈昱笑道:“他会把他妈妈的手机号给你用,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彼苏尔回头,望着沈昱:“你介意我用这个号码吗?” 沈昱摇摇头:“老实说,我很高兴,这个号码还可以被打通。” “高兴?” “起初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是有几分恍惚。”沈昱解释道:“但我想,他愿意把这个号码拿出来,也许,是他又有了希望可以留在身边的人。” 彼苏尔没有错过沈昱在说这句话时候,眼中隐隐透出的落寞。 “你们为什么,不生活在一起?” “我们?”沈昱稍停几秒,而后他露出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沈晨同我……不熟。” 他们一年只见几面,每次至多能说上几句话。 这样的关系,着实称不上熟人。 彼苏尔:“你是想通过我,了解沈晨的事吗?” “我倒也没有那个意思。”沈昱道:“我只是想看看,在我不能陪他的日子中,是谁陪在他身边。” “不能?”彼苏尔不解:“沈晨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可以试试跟他联系。” 沈昱不想过多解释,他只是慈爱地笑着,说:“那等我回来之后,再试试吧。” “你要去哪里?”彼苏尔问道。 沈昱打趣道:“你能保证,不说给沈晨听吗?” 彼苏尔非常谨慎:“写给他看,也包括在内吗?” 沈昱故意一本正经:“当然包括。” 魔王大人经过深思熟虑:“可以,我保证。” 沈昱被他逗笑,难得笑出声音。 待他收敛笑意,将气喘匀后,神秘道:“我正面临一件有点危险的事,如果我能顺利回来的话,我会按你说的,去尝试看看。” 彼苏尔皱眉:“危险?会死吗?” “也许会死,但几率很低。” “很低?‘很低’是多少?” 由世界顶尖医生团队评估,沈昱的肿瘤切除手术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 但因为位置特殊,位于颅内,所以一旦开刀,就代表必须接受手术失败后的危险性。 “真的很低。”沈昱笑道:“只有百分之三。” 他身为银行家,用自己的专长打趣道。 “连银行定期存款的平均年利率都不到。”
第35章 “家庭”碎片 在沈晨的这间“生物实验室”里,没有福尔马林浸泡样本,也没有各类标本模型。 当年的沈昱,给沈晨买了当时最好的恒温培养箱、高压灭菌仪等等仪器,而后发现,这些东西,沈晨都用不上。 沈晨在工作台的对面,和房间的另一侧里,堆放了大量书籍。 除此之外,就是他自己写的生物行为观察记录和当时的照片。 书籍纸张溢出书柜,多出来的部分,直接堆放在角落里。 因为许久没有人动过,这些仪器和纸张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被气流微微卷起,在阳光中浮沉。 房间被这些微粒染上老旧的气息,胡桃木的暖棕色,是屋内唯一的温馨色彩。 “你应该告诉沈晨。”彼苏尔道。 沈昱摇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舆论瞬息万变,现在不能因为我分心。” 从来没有父母的彼苏尔,理解不了什么是无条件的隐瞒。 他的观点向来清奇,此时也毫不例外。 “要不要分心,应该由沈晨来决定。” 彼苏尔嗓音通透:“就算你是他的父亲,你也不能替他决定,什么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沈昱微微敛目,他平心静气地想了想,觉得彼苏尔说得很对。 只是对于沈昱来说,他已经做了一辈子的主,并不打算在晚年改掉这个坏毛病。 他笑着说道:“可对我来说,我也有权决定,不让谁知道关于我的哪些事情。” 彼苏尔思考几秒,觉得沈昱的话也有道理。 但他仍然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告诉他。” 沈昱听出彼苏尔这话有点不讲理,问他道:“这算是你的偏心吗?” 彼苏尔坦荡地点头。 沈昱笑道:“可别忘了,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不会告诉沈晨。” 彼苏尔当然记得,他还自己强调:“也不能写给他。” - 正午时分,彼苏尔和沈昱来到饭厅准备用餐时,沈晨正好走进学校办公室。 恰逢午饭时间,办公室中只有王教授坐在办公桌前吃馅饼。 他见沈晨来了,表情没什么变化,跟人打过招呼后,继续玩蜘蛛纸牌。 与瞠目结舌的众多学者相比,像王教授这样年迈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吃惊的东西了。 沈晨在贸易经济研讨会上做出的演讲的确出格,但王教授总觉得,年轻人就是要这样才好。 而且,对于国内的科研课题来说,大部分都是由导师带领,一代一代这样传下来的。 关于经费,也大多同国外不同,都是由国家拨款至研究院,再通过研究院自己审批分配。 这样的模式,很难通过一场演讲撼动。 沈晨怀揣着愿意面对一切置疑的决心,发现自己的课堂极为平静。 学生有些从互联网上看到了有关他的消息,但没有人敢在课堂上捣乱。 邵慈教授推了一场采访,特意坐在最后一排,来围观这位世界瞩目的教授上课。 沈晨今天的课本内容,讲到生物的家庭和群体生活。 他说最常见的生物家庭组合,就是在繁育的时候。 “在家庭关系中,合作和信号释放更为复杂,因为这不仅仅包含了雌雄两性关系,还涉及到父母与子女。” “父母通常需要建造庇护所、保障食物来源,并在关键时刻保护幼子。而幼子,也需要释放相应的信号,来帮助父母完成喂食和守护的动作。” 沈晨望着台下众多年轻面孔。 “举个例子。” “在大部分鸟类中,喂食幼子的行为,往往需要幼子率先发出信号,它们会张开嘴巴,做出向上伸展的动作。反言之,如果它们没有发出这个动作信号,准备喂食的父母则只能无助的看看周遭,表现出举手无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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