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他来办公室是干什么的,那种酸涩的感觉,好像心脏变成了一块饱胀吸满水的海绵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酸水快要溢满胸腔了。
他只能祈祷徐敛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唐丰年!”
“你看看你这几次的成绩!”
“我们班平均分被你拉了多少!”
成绩单啪的被拍在唐丰年面前。
他像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
徐敛定在了原地,班主任朝他招手,示意他先走,唐丰年也只给他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抗拒着他在这里。
所有人都要他走,他最想牵着唐丰年一起走。
这里是唐丰年的地狱。
如果他不能带唐丰年从地狱离开,他就必须从地狱离开。
因为对待唐丰年的审判,他不能看。
他撑着卫生间的水池,抓着水池的手暴起的青筋,显露着他到底有多么痛恨几分钟前从办公室离开的懦弱的自己。
他应该带唐丰年离开的,但是他能带唐丰年离开一次,他还会被叫过去两次,三次……
他攥紧了拳头。
他回到了教室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站在走廊拐角的隐秘角落,他想到了,上次他跟唐丰年在这里那个短暂的带着风的拥抱。
他闭了闭眼,打了一个电话。
“哥。”
“我喜欢的人被欺负了。”
“我要他离开。”
电话挂断了,坐在红实木桌后的年轻男人,摩挲着下巴笑的很微妙。
“许行知,想什么呢,笑的这么猥琐?”
许行知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沙糖桔就往他身上扔。
“去你的。”
扔一个,吃一个,他嚼着沙糖桔的果肉,回忆着刚刚电话里的内容,挑着眉对着杨珂说道,
“刚刚小徐敛给我打电话了。”
“哦?那个小冰块居然还会主动找人。”
“嗯哼,他还有喜欢的人呢。”
“这小子,早恋啊。”
杨珂也剥着橘子翘着二郎腿,评论道。
许行知白了他一眼,“你没早恋过。”
想到了什么,他沉下了眼眸,“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把小徐敛逼成这样。”
唐丰年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要炸掉了一样,他的五脏六腑都在肿胀着,叫嚣着。
“就考这么点分,你对得起你爸妈吗?”
“你有脸见人吗?”
“我上一次月考让你定的目标你达到了吗?”
“没达到以后上课就滚到教室后面站着听,什么时候达到什么时候回来。”
……
他很生气,很委屈,很想哭,他很想发泄出来,但是他有什么资格发泄呢,他只是一个差等生,成绩不好就是他的原罪。连反抗都是罪。
成绩不好在这里就是致命的,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抗争。
他不能说,其实我爸妈都不在意我的成绩,其实我不觉得自己丢脸,其实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他不能这么说,因为他的成绩还影响着平均分,影响着班级排名,班主任绩效。
他沉默着吞下了所有的言语与责难,认下来所有的惩罚,他需要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偷偷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但却在一出门的时候看见徐敛靠在走廊上的身影。
他面对着办公室的方向垂着头,望着自己指尖的方向,来来往往的女生眼神都会在他身上停驻,他像是静止住了一般。一副画面像是被生生分割出了两种层次,在唐丰年眼中,来来往往人群都是模糊的动图,只有徐敛是他眼里唯一清晰的静态。
他一步步向他走过去,他知道自己应该笑着的,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可是他好委屈啊,他真的好委屈啊。
他好像变成了个刺猬,朝着徐敛竖起了满身的尖刺,他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不是的,他其实想说,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啊。他应该是喜悦的,是快乐的,因为徐敛在等他。
?唐丰年攥紧了手心,可是他想到徐敛去了办公室看见了他的成绩单,铺满的羞耻感要将他淹没,他真的太差劲了,他一直藏着掖着,就是不想徐敛看见这不堪的自己,可是他还是看到了。
徐敛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瞬间绷紧了肩头,又在那温热的体感下,城防崩塌。
他望着徐敛,他眼睛有点酸,徐敛还剩的一只手攥紧的拳头在他眼前张开,里面躺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给你送糖。”
“吃糖可以刺激多巴胺的分泌,多巴胺可以让你开心。”
那一瞬间,唐丰年的心被一颗名叫徐敛的石头砸中了,他眼睛酸涩的要命。不是多巴胺,是徐敛,徐敛可以让他开心。
唐丰年从徐敛的手心里拿过糖果,他声音有点哑,他笑着说,“哥,多大人了还买大白兔吃。”
“嗯,因为要送给小朋友的。”
徐敛插着兜走在他旁边。
唐丰年听到了他的回答,嘴巴惊讶的张成了“o”型,这是他哥?这么会说!
他们刚到教室门口,上课铃就想起来了,唐丰年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手机上见。徐敛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含着糖,刚准备坐到座位上拿出手机,嘴里还美滋滋的哼着曲,屁股沾到板凳的那一刻,班主任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响起。
“什么时候目标达成了,什么时候坐回去!”
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他转着头看见了窗外的太阳,教室里好冷啊,他要去后门口晒太阳了。
他拿着书,靠在了后门上,秋冬的太阳很低,光线很轻易的就撒在了他身上。
很奇怪,他明明站在了光里,却没有觉得温暖。
他站在距离一班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能听到老师没有来之前,他们班小声的交谈声,他知道这些声音里没有徐敛的,他甚至可以想到此刻的徐敛应该正在低头看着手机,等待着他给他发消息。
唐丰年闭了闭眼,拿书挡住了眼。
他们班也有喧闹声,他站着听的很清楚。
“那是唐丰年吧。”
“他怎么到后面站着啊。”
“应该是老班干的吧。”
“估计又是被老班骂了。”
“课代表送作业的正好听到了,好像是老班订给他的目标没有完成,老班说什么时候完成了,什么时候回去坐着。”
“诶,我听我亲戚说,我们学校这次那个市状元徐敛,来我们学校的要求就是带着他弟弟,他弟弟就是唐丰年。”
“我去,走后门进来的啊!”
……
唐丰年闭紧了眼。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格外的努力,想用实力证明,他也是配得上这里的。
但是,他的底子太差了啊。
脑海里的小人,一直在他耳边加油打气。
唐丰年不许气馁!这才刚刚开始呢!你一定可以实现目标的,你一定会让刮目相看的!拜托啊,你可是唐丰年,新塘村的小霸王唐丰年,三中的校霸唐丰年,永远自信,永远热烈的唐丰年。
巧的是这节课正好是老班的课。
他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最后面的唐丰年,即使隔了那么远,那眼神依旧可以让唐丰年难受的窒息。
“这节课,我们动一下座位。”
展台上投屏出了所有人的座位,唐丰年的座位被调到了最里面是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的座位,俗称的“学渣专座”。
他垂下了目光,沉默的移着座位。
“那个,唐同学,能够帮我搬一下书吗,我就坐在你前面。”
一个瘦小腼腆的女生站在他面前小声的说道。
他愣了愣,眉眼上乌云像是被阳光驱散了些,他点了点头,“OK,没问题。”
他是一个一直需要得到别人认可的小孩。
所以,
“谢谢你,小唐同学!”
少女的话让唐丰年弯起了眉眼。
“谢谢你,小唐同学。”
徐敛跟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喝着水,他面无表情的重复着唐丰年刚刚说的话。
唐丰年跟他说了今天早上帮助一个女生,并且收获了这个女生的感谢的事情,他说的神采飞扬,徐敛听的面无表情。
徐敛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但是他依旧面无表情。
唐丰年听到徐敛这个格外别扭格外刻意的重复,挑着眉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他凑近他,“哟,小徐同学吃醋了。”
徐敛没有看他,仰头喝了口水,然后水咽下去,喉结滚动的那一刻,他说,“嗯。”
因为让唐丰年高兴的事情他没有做到,别人做到了。
他就是不高兴了。
唐丰年戳了戳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笑道, “小徐同学,”
“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很可爱呀。”
徐敛皱着眉扭头看向他,却看见了满脸笑容的唐丰年,他的眼里纯粹到只有笑容,那一刻他的眉舒展开了。
又是轻松,又有酸涩。
这就是唐丰年,高兴的时候很纯粹,难过的时候也很纯粹。很轻松就能哄好,很轻松就能忘掉他遭受到的委屈和不公。
他抱住了唐丰年,轻拍着他的背,“累了可以跟我说。”
“害,不就是站着吗,我以前训练的时候比这个还累,没事,唐哥我没一点怕的。”
徐敛皱了皱眉,“他让你站多久?”
“什么时候达到他目标,什么时候回来。”
徐敛狠狠皱紧了眉头,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唐丰年说了一声“好。”
事后,唐丰年才知道,徐敛那句“好”是什么意思。
“周老师,您知道你这已经是变相体罚学生,而且情节非常恶劣,非常严重了吗?”
“徐敛?这就是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你还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了!怎么管教学生是我们老师的事情,你一个学生做好你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周严说的很凶,徐敛弯了弯腰表达了自己对老师不敬的歉意,但是他继续说,“周老师,我可以背下教育局的举报电话,我也知道教育局信箱的地址,我也有亲戚在教育局工作。”
“所以,周老师是要等到教育局来评判您的行为是不是属于变相体罚吗?”
周严被徐敛气的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脸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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