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椅背上,见傅云峥一直低着头,鼻梁上的防眩晕眼镜微微滑落,余鹤就伸手帮他托了下镜框:“你戴眼镜真好看。” “不麻烦,”傅云峥隔着镜片看余鹤:“快的话也就半个月。” 壁炉中火光落在傅云峥眼眸中,形成道橘色光彩。 余鹤盯着那抹暖色:“那这半个月咱们住哪儿?” 傅云峥仰起头,仿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说:“桥洞?” 余鹤:“......” 余鹤刚来到傅云峥身边时,傅云峥问如果他不包养余鹤,那余鹤去哪儿、有没有地方住。 余鹤当时的回答就是桥洞。 后来二人熟稔起来,每次提及住处,傅云峥都少不了用‘桥洞’二字揶揄余鹤。 把柄是自己给出去的,余鹤无可奈何,只能瞧着傅云峥问:“您一天不挤兑我憋得难受是吗?” 傅云峥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这个傅云峥! 余鹤第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面容冷峻、性格阴鸷的残疾大佬,相处下来才发现内里藏着只腹黑狐狸,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挤兑他。 坏狐狸。 余鹤破罐子破摔:“是是,我最爱住桥洞,通风好。” 章杉笑道:“余少爷,庄园里还有十几处小院可以住。” 傅云峥又垂眸去看报表,他翻过页纸:“这里之前本来想建成对外营业的旅游庄园,住的地方多着呢,桥洞也有,你想住哪儿都行。” 余鹤啧了一声:“啧啧啧,当朝薛平贵,这么对你的......” 傅云峥手中的钢笔微顿,没抬头:“我的什么?” 余鹤瞥了一眼章杉,章杉识趣地退下。 偌大的偏厅便只剩下余鹤和傅云峥。 余鹤把下巴搭在沙发靠背上,身后是悦动的火光,他凝视傅云峥:“你的小仙鹤。” “我的小仙鹤?”傅云峥沉声重复一遍,把报表放到旁边,朝余鹤招招手:“过来。” 余鹤不舍得离开暖呼呼的懒人沙发上,他在上面蛄蛹两下,可沙发很沉纹丝不动,他朝傅云峥伸出手:“你过来,你那椅子方便。” 傅云峥:“......” “给你在沙发下装俩轮?”傅云峥把轮椅往前推了推,移动到与余鹤平行的位置:“离火这么近,不烤的慌吗?” 余鹤摇头:“我怕冷,这绒毯里可暖和了,你来里面呆会儿吗?” “你这是在沙发上絮了个窝,都能孵小鸡了,能不暖和吗?” 余鹤笑着调低沙发靠背,把轮椅上的傅云峥横抱起来,搂进绒毯里。 说余鹤不懒吧,他不愿意从沙发上下来,反倒差遣傅云峥过来;说他懒吧,又心血来潮把傅云峥也弄到沙发上,和傅云峥挤在一起。 对此,傅云峥做出精准的总结: 但凡是能折腾他的事,余鹤就很来劲。 之前被余鹤抱到床上,傅云峥能通过自己回到轮椅上,可这儿是个临时性的位置,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扶手吊环。 在这种地方离开轮椅,傅云峥就像失去蚌壳的蚌,心中充斥着不安全感,他被余鹤揽在怀中,不自觉地攥紧了余鹤胸前的衣襟。 余鹤握着傅云峥的手:“你的手好凉,给你暖宝宝。” 傅云峥摇摇头:“说正事。” 余鹤把傅云峥揽进怀里:“你说。” 都不说话的时候,傅云峥耳边是柴火燃烧哔啵声,还有余鹤的心跳声。 他们在湿冷阴沉的初冬窝在壁炉边,窗外昏昏暗暗,室内温暖安和。 傅云峥说:“腊月初一是我姐生日,在这儿办,你想参加吗?” “你想让我参加我就参加。”余鹤玩着傅云峥的手指:“你的手真好看。” “那一起吧,我姐做惯了大小姐,说话带刺儿,她要是说你,你不理会,我替你接着。”傅云峥思路清晰,纵然余鹤天马行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依旧不影响傅云峥对余鹤句句回应。 他蜷起手指:“余少爷抬举了,枯枝似的,不好看。” 傅云峥的手很瘦,筋脉和血管明显,修长细嫩,摸起来就知道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余鹤搓着傅云峥的指节,仿若盘珠子一般捻着:“你才是真少爷,手上一点茧都没有。” 傅云峥翻过左手掌心:“之前指腹上有琴茧。” 余鹤把四个指腹挨个揉了个遍:“现在没了。” “是,没了。”傅云峥回应一声,垂下长眸盯着自己削瘦细弱的手指,语气寥落:“不想玩那些了。” 余鹤听出傅云峥言语中的些许索然,他仰躺在沙发上,抬手抓了一把傅云峥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余鹤一扬眉,神采飞扬:“不想玩就不玩,那些哪儿有我好玩,对不对。” “这话不假,你最好玩。”傅云峥力气很大,单臂的力量负荷起自己全身重量,他把余鹤从沙发上拽起来,不让余鹤没骨头似的窝在自己身上:“下午想玩儿什么?我陪你。” 余鹤瞥了一眼茶几上的报表,酸了吧唧的:“你不还有一箱报表没看呢吗,下午又有公司的人来汇报工作,哪儿有时间陪我。” “哎呦,冷落余少爷了,是我的不是。”傅云峥把眼镜摘下来,放在茶几上,想了想又抬起手,转而把眼镜递给余鹤,哄道:“眼镜放你这儿,以后什么时候看报表、看多长时间,都听你的,成不成?” 余鹤轻握着手心里的金丝眼镜,满脑子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想法,他喉结动了动,把眼镜又架回了傅云峥鼻梁上,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望着傅云峥。 好在傅云峥纵横商海多年,一身表面功夫修的极好。 虚张声势、装傻充愣都是基础本领,就算余鹤在想些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他仍能佯装不知、故作不懂,用纯洁懵懂眼神直视余鹤,以此回避余鹤妄想白日宣淫的龌龊念头。 然而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技巧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余鹤见暗示起不到效果,以为是自己的眼神不够直白,于是坦言道:“傅总,我想加班。” 傅云峥原是想拒绝,然而明明灭灭的火光下,余鹤的脸比桃李更艳,实在太好看了。 傅云峥往后一靠,阖上了那双凌厉的凤眸。 听之任之。 毯子轻轻动着,傅云峥的呼吸也很轻,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摇摇欲坠。 “傅老板戴眼镜真好看,特别冷清、禁欲。”余鹤精力旺盛,修长的食指一推,把那副滑落的眼镜推上去:“我头一回见着傅老板,还当你真像旁人说的那般不近人情、手段狠厉,以为......” 余鹤的唇落在傅云峥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傅云峥听过轻笑起来:“那你还敢来,可是真不要命啊。” “这也不能怪我啊。”余鹤终于问出了深藏在心底的疑问:“你当时为什么让我爬过去啊?” 傅云峥终于等到了沉冤昭雪的一天,他说:“我什么时候让你爬过来了?你上来就扑通跪下,吓我一跳。” 余鹤委屈极了:“王务川说你有特殊爱好,然后初见时你那么冷漠,还不喜欢小白兔,那正常人谁不喜欢小白兔啊。” 傅云峥更加疑惑:“什么小白兔?” 余鹤:“就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我当时浅夹了那么一下,你让我好好说话。” 傅云峥道:“你声音清亮,怎么夹也柔弱不起来。” “那您夹一个,教教我。”余鹤一语双关,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傅老板无所不能,什么都会。” 傅云峥无可奈何,只能浅浅叹道:“小鹤......” 余鹤圈住怀里的傅云峥:“我在呢,傅先生。” 屋外寒雨霖铃,西风落叶,室内温暖旖旎,万物复苏。 傅云峥的指尖轻轻掐在余鹤肩头的衣襟上,揉皱了好一块儿,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沉稳:“天气要到三月才转暖,要不今年就给你装上暖气吧。” 临近新春,工人才开始春运返乡,等他们回来就该开春了,傅云峥着什么急呢。 余鹤仿佛明悟傅云峥未尽之意,又仿佛只是翻云覆雨时信口而出的承诺:“明年冬天我也会在,我保证。”
第27章 (一更) 傅家大小姐傅茹兰的生日宴许久没在云苏办了。 自打傅茹兰嫁给某位军区司令做续弦后, 生日宴一直都是在婆家那边操办,这次回云苏,想必和他弟弟双腿残疾、行动不便脱不了干系。 无论怎样, 能在云苏办生日宴,往日里没机会攀附傅家的人心思都活络起来,傅云峥病后许久不出现在人前, 这次是搭关系的好机会。 你问他们怎么知道傅云峥一定会出席? 因为办宴会的地点就在云苏观云山——傅云峥的庄园私邸。 傅茹兰的排场本就豪奢,今年又逢40整寿,提前一周从全国各地调来的铃兰花就一车一车的运进庄园的暖室,铃兰的花期是五月, 而眼下确实十二月,旁的不提,就这错季而开的鲜花便耗资巨大。 生日宴当天,洁白淡雅的铃兰也只能算作点缀,整个庄园花团锦簇,竟是一片三春盛景。 “这样大的排场, 她丈夫还是公职人员,也丝毫不避讳。” “哎呀, 都说娶妻娶贤,傅茹兰空有美貌, 也不怕招惹祸事, 她丈夫也不管管。” “她丈夫能管她?当年傅茹兰那么多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不选, 偏偏嫁给个老男人当续弦, 差着十多岁呢,那位疼她跟闺女似的, 嫁过去十二三年肚子没动静人家也不挑。” “你这都是老黄历了,三年前傅茹兰就生了个儿子, 你不知道?” “哎呦,我不知道啊,那位都五十多了,还能生孩子呢......别在是......” 花柱后的傅茹兰端着酒杯晃了晃,扬起声音:“别在是什么?” 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当即一收,傅茹兰身着黑色真丝礼服裙,肩披黑白撞色长毛皮草,踩着高跟鞋从花柱后面转出来,神色轻蔑地瞥了一眼方才说她排场大的那个人。 那人朝她尴尬地笑了笑,傅茹兰理都不理,把从花柱上折下的铃兰别在丈夫胸前:“阳阳呢?”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傅茹兰丈夫身上。 男人很高,穿着深黑色西装也跟军装似的,肩宽腿长带着种说不出的利索,周身带着凛然的正气。 他一出现,仿佛连宽敞的宴会厅都变得狭窄,原本想借机和他搭话的人在这份气势之下不由踌躇,连方才躲在角落里聊八卦的几个名媛贵妇都悄悄散去了。 男人四下环视一圈:“不知道,有人跟着,丢不了。” 傅茹兰深吸一口气:“你打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当然丢不了,这是什么地方,我弟弟小时候还被绑架过呢,快去找去。” 男人虽已年过五十,然而头发乌黑,肩膀挺括,和傅茹兰站在一起极为般配,他略颔首,跟接到了上级的临时指令一般神情瞬间严肃起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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