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虽然能免于让他们直接摔死在水面,但同时也提供了更快的加速度,噼里啪啦的树枝抽在金属车厢上,发出骇人声响,撞上岩石时火花迸溅! 下坠速度越来越快,电光石火间,余鹤什么都来不及说,哪怕他有无数话想告诉傅云峥。 -傅云峥,你的选择是牺牲自己,让我活下来,可我的选择不是这样。 我要和你一起活……或者一起死。 概率差不多,我算过了。 也许在你眼中,这个选项不是利益最大化的最优解,但这是我一生中最完美的答卷。 在越野车拍向水面的刹那,余鹤用尽最后的力气,按开了傅云峥的安全带。 -好吧,我说谎了。 如果我们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哗啦’一声巨响,车辆入水的瞬息水花冲天,与水面接触的防弹玻璃轰然碎裂! 强烈的冲击之下,水面几乎形成了一个漩涡,眨眼的工夫就把越野车吸了进去。 车辆因惯性在水中迅速下沉,如果不是汛期刚过,水位暴涨,这辆车甚至可能会直接撞进河床。 大河滔滔东去,天翻地覆的水面很快恢复平静。 半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 余鹤睁开眼,在一片浑浊里看到了奇异的色彩。 水中到处是粼粼波光,金色的光悬浮四散,像萤火也像星河。 原来河底这么美吗? 一缕跃动的光向余鹤缓缓飘来,它速度明明很慢却须臾间近在眼前。 余鹤感觉身体在逐渐变轻,仿佛一踮脚就能飞起来。 余鹤想:‘我得走了,没时间了。’ 斑斑斓斓的光悬停在余鹤面前,余鹤伸出手去触摸那缕光,在指尖即将被光芒吞噬的瞬间,他感到了胸口一阵剧痛。 余鹤忽然间不能呼吸了! 疼痛刹那侵袭四肢百骸,窒息感裹在胸肺带来巨大的痛苦,恍然间有很遥远的风从河底吹来。 风声由小到大,渐渐清晰,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咝咝啦啦好半天,终于调频成功。 余鹤听见风声中了一个名字。 “小鹤,小鹤......余鹤!” 谁在叫他? 余鹤蓦然回首,在深邃流转的水流中凝望虚空。 “余鹤,余鹤你醒醒!” “余鹤!” 最后一声呼唤几乎炸响在余鹤耳边。 余鹤周身巨震,眼前斑驳陆离的光倏然消散,轻盈的身体如灌满水泥般沉重无比,迅速坠入深沉的黑暗。 从漫长噩梦中豁然惊醒,余鹤猛地睁开眼! 卧槽,老子刚才差点GG。 这个念头一过脑,僵硬的身体重新通电,余鹤终于缓过了这口气,活了过来。 与这个世界重新获得连接,余鹤最先感觉到的肺部呛水的剧痛,他根本没法呼吸。 余鹤下意识一阵呛咳,大口吐出河水。 土腥味的河水可真难喝啊。 余鹤咳得惊天动地,恨不能把肺摘出来,放进甩干机里甩一甩在安回去才好。 “余鹤!”傅云峥扶起他,拍着余鹤的后背,声音中是无法掩盖的颤抖:“余鹤。” 余鹤脸上是被水浸泡过后的苍白,更衬得双眼通红,他捂着胸口侧头看向傅云峥,回应一声:“傅老板。” 傅云峥紧锁的眉头顿时一敛,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又唤道:“小鹤。” 余鹤用手背抹去自己嘴边的水:“傅老板,我没事了。” 傅云峥脸色也很难看,额角沾满冷汗,双手颤抖,慢慢抚向余鹤的侧脸。 余鹤握起傅云峥颤抖的手,安慰道:“真没事了,傅老板,你太牛逼了,我刚才可能都快走到地府门口了,你硬生生给我叫了回来。” 余鹤身上有种极其蓬勃的生命力,醒过来后立刻就恢复了往常的活力。 傅云峥冰凉的指尖猛微蜷,勾住了余鹤手指,语调中带着明显慌乱:“你刚才......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了,我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 余鹤心口发紧,随即将头搭在傅云峥肩上,若无其事道:“那是休克了,你抢救我了?” 几乎崩断的情绪放松下来,傅云峥一时间很难集中注意力,从灵魂深处席卷来的疲惫包裹住了他。 余鹤醒了,死亡的威胁却并未远去,他们没有装备、没有地图,要走出这连绵的山脉异常艰难,危机重重。 傅云峥的大脑迅速运转,思考着要不要等恢复体力后潜入河中尝试打捞一些装备上来。 河水虽急,但他们的越野车很沉,陷在河底的淤泥里,应该也不会被冲出太远。 “傅老板,傅老板......”余鹤伸手在傅云峥面前晃了晃:“傅老板?” 傅云峥回过神:“怎么了?” 余鹤皱起鼻子:“我在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傅云峥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口,他想起余鹤刚才问他的问题,将话题续上:“是,你心跳停止后,我给你做了简单的急救,大约八分钟。” 傅云峥轻描淡写,没有去向余鹤陈述方才是如何度过他生命中最黑暗的八分钟。 河水湍急,他拼尽全力才讲余鹤拽出水面后,却发现余鹤停止了呼吸。 傅云峥俯身去听余鹤的心跳。 耳边的沉寂是地狱中的无尽长夜,傅云峥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昏地暗。 他甚至回忆不起来那八分钟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如何对余鹤进行了抢救,怎么做的心肺复苏,怎么把余鹤叫醒的,他全不记得了。 直至余鹤呛咳一声,吐出一口水,傅云峥的世界才重新亮了起来。 余鹤探身靠向傅云峥,两人距离无限贴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他的皮肤如刚出水的白釉,双眸点漆般黑亮,一挑眉,满脸桀骜与嚣张,好看的像一副水墨画,半点看不出两分钟前还没有心跳呼吸,尸体似的躺在草地上。 余鹤肆行无忌,逼问傅云峥:“那你给我做人工呼吸了吗?” 傅云峥望着眼前画中仙人般的余鹤,如实回答:“做了。” 余鹤就等着傅云峥回答,他早就布好了套等着傅云峥钻:“怎么做的?再做一个我看看。” 傅云峥知道余鹤想要什么。 他闭上眼,侧头吻在了余鹤唇上。 两个人的嘴唇都很凉,吻在一起却是那样热。 呼吸交错间,余鹤双手搭在傅云峥背后,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刚从河水里爬出来,他们身上的衣物几乎湿透,连余鹤的防水衣都湿了大半。 山风一吹,全身凉飕飕的,傅云峥打了个寒颤。 余鹤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傅云峥脸上:“先把衣服晾干再走吧。” 傅云峥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余鹤收回环在傅云峥颈后的手臂,垂首去解防水衣的拉锁。 一低头,余鹤看到自己手上一片殷红,全是被水晕开的鲜血。
第147章 余鹤有点懵, 一时间搞不懂自己手上的血是哪儿来的。 我受伤了吗? 余鹤呆呆地想:怎么没觉得疼? 挽起袖口,湿漉漉的袖子上也沾了好多血,可把袖子撸上去, 余鹤手臂却白白净净,连点破皮都没有。 哦,原来不是我的血。 余鹤看着自己手心的血印, 那鲜艳的红扎痛了他的双眼,眼前一阵发黑,头脑里空空荡荡,明明距离结论只有半步之遥, 他却不敢继续往下想,好像只要他不想、不看,灾难就不会发生。 为什么受伤的是傅云峥? 恐惧如漫天阴影笼罩在头顶,余鹤宁愿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这样就不用面对可怕的现实。 余鹤全身过电似的颤,胃里阵阵痉挛, 比起傅云峥,他才更像那个重伤的人。 一只劲瘦干净的手搭在余鹤手上, 傅云峥的声音永远是如此沉稳镇静。 傅云峥说:“小鹤,别怕。” 余鹤愣愣抬起头, 他盯着傅云峥异常苍白的脸颊和嘴唇, 喃喃道:“你伤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傅云峥额角满是冷汗, 哪怕看起来虚弱得几近晕倒, 眼神仍然坚定可靠:“不知道,一直也没觉得哪儿疼。” 人在剧烈的紧张之下会屏蔽痛觉, 傅云峥直到现在才觉得后背又热又麻,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血液从后背淌下来的微痒, 可依旧不觉得疼。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余鹤看起来已经吓懵了。 傅云峥心间一阵剧痛。 余鹤还那么小,他怎么面对这些? 傅云峥定了定神,慢慢转过身:“可能是从车里游出来的时候,被玻璃划伤了后背,应该没什么事。” 傅云峥后背有一道长长划痕,横在肩胛骨的位置上,大约有二十公分,很长,但不深,余鹤摸到的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然而,余鹤的目光却停留在伤口下面,屏住了呼吸。 这道长长的伤口下,一块尖锐的玻璃插在傅云峥右侧肋骨中间! 余鹤大脑空白,死死盯着这块玻璃,仿佛这样就能让这块玻璃自行消失。 良久的沉默中,空气陡然凝结。 傅云峥侧头看向余鹤:“很严重吗?怎么不说话?” 余鹤哑声回答:“没有很严重。” 这几个字才一出口,余鹤就发现他根本骗不到傅云峥,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丝哭腔。 傅云峥冰凉的手落在余鹤眼睑:“别哭啊。” 眼前水雾凝结,余鹤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一眨眼,泪水就淌了下来。 傅云峥无声轻叹:“你哭得这样伤心,我会觉得我快死了。” 余鹤摇摇头,哽咽道:“不,你不会死,你只是......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傅云峥越来越冷,力气也逐渐流失,很想原地躺下蜷缩起来,可他没有那么做,哪怕牙关都在轻颤,他还是坚持半坐在地上和余鹤说话。 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摸到了那块插在他血肉里的东西。 原来是一块玻璃。 傅云峥轻轻抽了一口气,缓缓蓄在心口:“小鹤,你先别哭,我有话要对你说。” 余鹤不停摇头:“我不想听,傅云峥你不要说,我求你了,我不想听。” 傅云峥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他深深地望着余鹤:“你不是说:要紧的话要赶紧说,不然就没机会了吗?” 余鹤全身剧烈颤抖,喉咙像堵着什么一样酸痛,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嘴唇微微开阖,神经质般地重复:“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会有机会的。” 傅云峥拧起眉,抿了抿灰白的唇角:“小鹤,你别这样,看着我……小鹤?” 余鹤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水波般潋滟着,缓缓聚焦在傅云峥脸上。 傅云峥很担心刺激到余鹤,引发躁郁,他双手捧起余鹤的脸,诱导式安抚着爱人的情绪:“小鹤,你什么都厉害,能勇敢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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