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之眼神锐利地直视春生,对他的恐慌视若无睹,他不再对他发号施令,也没有再拿颖颖威胁他,而是伸手抓住春生的手腕,扭头把人往车上拖。 春生让他往前拽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他刚有要挣开的举动,钳在他手腕的力度就变得像铁一样坚硬,不容他挣脱。 “不,不……” 春生苍白着脸拍打魏庭之抓着自己的手,两条腿拼命挣扎着不肯往前,可他的体魄和魏庭之相差太远了,根本是蚍蜉撼树,最终还是被拽到了大开的车门前。 春生眼泪汪汪地扶着车门不肯坐进去,哽咽地哀求他,“我不要,我要回家,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已经到家了。” 魏庭之无视他的哀求,冷着脸去掰他的手指,从大拇指开始一根根往下掰。 眼看车门是抓不住了,春生连忙改抓住魏庭之的衣领,手指用力得发白,把魏庭之的西装还有里面的衬衣都给抓皱了。 魏庭之本来就是没有多少耐性的人,春生这时的奋力挣扎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猛地伸手捏住春生的脸,因为力道根本没控制,把春生的嘴巴捏得嘟起来不说还捏疼了他。 “唔唔——”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回家?” 春生双眼噙泪地看着他,眼白偏少的大眼睛像水洗过的葡萄。 “不要让我更生气。”魏庭之冷冷地说完,用力拉开春生紧抓他衣服的手,把人推进车里,自己也侧身坐了进去。 从西角路回魏家私宅的路上,春生眼泪就跟坏掉的水龙头似的,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啪嗒啪嗒从他脸上滑落,又从下巴滴到衣服上。 他哭得很小声,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魏庭之还是被他哭得心烦意乱,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丢到他身上,“把眼泪擦干净,不要弄脏我的车。” 春生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他哭得鼻子有点不通气了,但还是坚持把那条手帕丢还给魏庭之,然后转过脸看向窗外。 魏庭之看着那条被丢回来的手帕,脸色铁青地伸手捏住春生的下巴,强硬地把他的脸转过来,用手帕毫不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不准哭了。” 他要不说还好,他一说不准哭春生眼泪更加汹涌地往外冒,手帕擦都擦不过来,不一会儿他捏着春生下巴的手指都被他的泪水沾湿了。 摸到别人的眼泪对魏庭之来说和摸到别人身上的汗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能叫他觉得恶心的事,但奇怪的是他现在并没有这种恶心感,只是失神地疑惑为什么这个人有那么多眼泪可以哭? “我,我自己,自己来。” 春生抽抽搭搭地拿过手帕,在魏庭之松开他后乖乖地自己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哽咽着说:“我,我一会儿就,不,不哭了,再哭一下,就好。” 他连哭带啜泣,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哭抽抽了就用长呼吸努力平复。 最后还真像他自己说的,再哭一下就不哭了,只是脸上擦不掉的泪痕很明显,眼眶和鼻子也是通红,眼神呆呆地望着车窗外快速往后退的景色,看着高楼大厦被抛在车后,看着车子又开回了山上。 他走了快一个白天才走回的西角路,结果不过一转眼,他又回来了。 车子停在魏家私宅的大门前春生仍不愿意面对,车门都打开了他还坐在里面不动。 魏庭之先下车等了一会儿,见他真没有打算从车里出来,便冷着脸去牵他的手腕。 春生本以为自己又要被送回原来住过的房间,但没想到魏庭之竟然拉着他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被关上了春生都有些回不过神,呆呆地看着正在脱西装外套的魏庭之。 他的身材好,像西装这样十分挑剔人身高和仪态的正装他总是穿得得体漂亮,春生从没见过比他更适合穿西装的人。 “去洗澡,你身上味道很大。” 魏庭之眉头紧锁着把还傻站着的人推进卫生间,又随手丢了套睡衣进去,“里面的东西你可以用,洗干净就出来。” 关浴室门前眼含警告地盯着春生,“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洗澡的时候偷偷哭,我会直接辞退颖颖。” 这升级版的威胁让春生变得很听话,他没敢再掉眼泪,他也知道自己走了那么久的路又出了很多汗,身体确实就像魏庭之说的味道很大,其实他可以说臭的,春生心想,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好臭,所以这次可以不生气。 等他洗完澡穿着码数明显偏大的睡衣出来,却没有看见魏庭之。 这大得有些离谱的房间给春生一种好多门的感觉,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从一扇门出来只能看到其他的门,不管哪一扇都静悄悄的,好像这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别的活人在。 在这种绝对的安静里,春生不知不觉地也放轻了手脚和呼吸,好像怕吵醒了不知道在哪里睡觉的人。 而最后,他也果真找到了正在睡觉的人,魏庭之闭着眼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还穿着白衬衣和西裤,看样子好像是忽然间困了,于是没洗澡也没换睡衣就这么躺在床上。 不过他哪怕是睡着了春生也不敢贸然靠近他,只是站在门外看着。这个距离他不太能看清楚床上人的脸,但他不敢走近前看,哪怕他知道魏庭之彻底睡着了也不敢。 不知过了多久,春生终于在异常安静的房间里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好奇地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就见是女佣推着餐车进来。 餐车上不光有食物和浓汤,还有他这时候非常需要的水。 等女佣一离开,春生便迫不及待地拿起杯子倒水,连着喝了两三杯才感觉舒服一些。 他白天走回西角路的时候有几次渴得实在难受了都是跑进公园找水龙头喝生水,味道很奇怪也不好喝,但是他太渴了没有办法。回来的路上又那样哭了一场,这会儿看见水了才想起来自己渴得有点受不了了。 解决口渴的问题,春生的注意力又忍不住被餐车上精美的食物吸引,太香了……怎么会这么香? 春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食物,他太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这些食物没人说是给他的,很有可能是给魏庭之准备的……那他可以吃吗? 春生知道不能,不是给他的他不能吃,他只能拼命吞咽口水,忍住饿得有些发疼的胃把餐车推到他闻不到香气的房间,再把门给关上。 做完这些春生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好险…… 他揉着饿得有些难受的胃慢慢走回魏庭之睡觉的房间,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人,恍惚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把晚晚捡回家,那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那时候的一切春生都记得很清楚,晚晚说过的话他也记得。 晚晚对他那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真想再见见晚晚,和他说说话,哪怕一次也好,你能再陪我玩一次游戏吗? 春生越想越难过,但眼睛干干的,好像在车上的时候把眼泪给哭完了。 “春生。” …………嗯? 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人也不知是何时睁开的眼睛,缓缓坐起身和站在门边的人对视。 春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心跳快得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这熟悉的语气让春生不敢相信,仿佛被天降的美梦砸昏了头,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那让他日夜思念的名字就在嘴边,但他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却无法张开嘴发出声音。 “春生。”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他最熟悉的温柔笑容,“快过来。” 春生的胸膛剧烈起伏,狗狗眼睁得大大的,好像刚溺过水的人在拼命汲取氧气。 他已经发现了,他明明已经发现了此刻在他眼前的人就是他最想念的人,可是他还是在难以置信地确认。 “是,是晚晚吗?……你是晚晚吗?” 声音饱含无限的委屈和想念,好像下一秒就能听到他的哽咽般。 男人也在看着他,深潭般的眼眸如春水温柔,温声说出了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1到10,你猜我在纸上写了哪个数字?” 他的话音刚落春生的眼中就迸发出无限惊人的光彩,他不再犹豫了,他几乎是冲进房间,用力扑到男人的怀抱里,激动得浑身发颤,双手也发抖着去摸他的脸,摸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春生捧起他的脸,眼泪一颗颗砸在他的脸上,看着那双熟悉又温柔的眼睛里自己的模样,喉咙滞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晚晚抬手轻柔地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春生,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春生扁着嘴摇头,松开捧着他脸的手去握他温暖的手掌心,眼睛一下也舍不得挪开。 晚晚反手握住他的手指,握得和他一样紧,轻声问:“要我抱抱你吗?”
第32章 风清月朗,夜幕下的魏家私宅明亮又静谧,枝叶花丛的芬芳香气馥郁清新,偶有人影出现在洁净的窗前,也是忙碌得无心欣赏夜色的佣人。 就在这多得数不清的窗户中,有一扇亮着灯的窗户里坐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春生紧紧依偎在晚晚的怀抱里,脸颊贴在他的肩头上,整颗心涨得满满的,汩汩涌出的温暖液体名为安心。 这个无声又充满温柔与安抚的怀抱持续了不短的时间,长得春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脸颊微微发热地退开一些,但男人健硕有力的手臂还环在他的腰身上。 “怎么了?我抱得你不舒服吗?” 温声软语就在耳边,春生听得更加难为情,他双手扶在男人的肩头上,沉默地摇头。 男人去追寻他的眼睛,执着地要与他对视,“不想我抱了?” “没有不想。”春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逃避和男人的对视却不被允许。 “看着我春生,你看着我。” 脸颊被贴上了一只温暖的手掌,春生除了看着那双眼睛外别无选择,“我,我看着你干什么呀?” “你看着我的时候我才能好好看看你。” 男人眼中盈满了笑意,比花瓣还要柔软,比蜜还要甜,他抚摸春生脸颊的动作很小心,指腹摸到他泛红的眼尾时眼底还划过了一抹心疼,“你想我了吗?” “想了。”春生轻吸了一下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特别想你,每天都想。” 男人似乎被取悦到了,轻笑了一下,软声问他,“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好像突然间不认识你了?” 春生想了想,“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就不奇怪了。” “为什么后来不奇怪了?” “因为魏先生也说他不是晚晚,我知道不是的,我一看就知道了。”春生说这话时神色有点小得意,为自己没有认错人,“魏先生是魏先生,晚晚是晚晚,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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