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从后备箱里飞了出来,满车箱的鲜花馥郁把丁邱闻抱了个满怀,LED灯牌上写着生日快乐,礼物的盒子有好几个,上面印着奢侈品牌的商标,顾夕说:“一点心意,没告诉你,我实在是莽撞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不会。”丁邱闻心中的诧异还没有消散,他小心地摇着头,看向他。 顾夕说:“生日快乐,邱闻,知道你明天可能有别的安排,所以今晚就陪你过了。” “其实不用,我都不怎么过生日——” “以后会一直过的,就算没别人,还有我。” 顾夕着实不够深情,他说出这些话,显得那样熟练而自然,他还是有一些矜持的,抬起手摸了摸鼻尖,继续说道:“能认识你,我觉得挺——幸运的吧。” “我也是,”丁邱闻低下了头,他再抬头时,就露出了微笑,说道,“谢谢,但礼物我不能收,花可以收下。” “你必须收。” “不收了,”丁邱闻摇着头,他原本只是答应了坐顾夕的车去见吴茜,他说,“我还要去见朋友,实在是很不方便,如果既麻烦你送我过去,又收你的东西,太不好了。” “邱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生日礼物而已,你收下吧,我已经准备了,”顾夕的表情凝重起来,他想了想,说,“你们待会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顺便把这些给你送回去。” 丁邱闻说:“顾夕,我不是一个人住。” “你男朋友今天不上夜班?” “他今天明天都休息,要是他看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或者,我过两天再给你送过去,他什么时候不在,你可以跟我说。” 丁邱闻猜想,顾夕的初衷大概不是冒犯,可这些话听起来实在令人遐想。 “邱闻,”顾夕说,“你要是不收下,我真的要生气了,你要是老这么客气,那咱们以后……玩不到一起了。” 丁邱闻感到恍惚,他一时间无法判断顾夕真诚与否,年轻男人就站在他面前,穿着很商务风的服饰,他是结束了会议直接过来的,执意要送他一段路。 没再多说什么,顾夕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他说:“走吧,不然你要迟到了。” 坐进了车里,系上安全带之后,丁邱闻几番思索,才说:“对不起,我不是那种意思,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开心。” 顾夕的表情还是有些严肃的,直到车驶出了停车场,他才露出了一点笑容,说:“好了,我没生气。” “那就好。” “礼物收下吧。” “我——” “收下吧,算我求你。” 这是来自一个骄傲的人的恳求,丁邱闻先是预设了坚定地拒绝他,然后,只能点头,说:“行,你不要再生气就好。” “邱闻,说实话,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不要说这种话。” “要不是被别人抢先了一步,我现在肯定早就把你追到手了,”这算是变相地表明心意了,顾夕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以前也谈过男孩儿,但和你是不一样的感觉,没意思。” 按道理说,话题应该更加深入了,丁邱闻却问他:“谈过几个?”。 “就……两个。” “挺好的,不用想都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另一半。” 车窗外是夜幕下的京城街市,霓虹把天际熏染成皎白的,清风掠过树枝,落下晃人的晕影。丁邱闻的视线没有落处,他在车窗外扫视着,只听顾夕说:“咱能好好聊聊吗?你别老是转移话题。” 丁邱闻的语调有些冷淡,他说:“聊吧,说清楚,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邱闻,你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什么机会?” “我喜欢你,我要在一起的机会。” 车辆拥堵在路上,这一刻,顾夕的神情那么郑重,他看向丁邱闻,却没有找寻到丁邱闻的目光,丁邱闻说:“要我再告诉你一遍吗?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又怎么了?说实话,我就没拿他当过敌人。” “你这么自信?” “自信是好事。” 顾夕这个人充满魅力,他不足够温柔、体贴、“好”,有冷漠、跋扈、不可一世,和网络文学中那些强势的男主角无差。 “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机会,”丁邱闻说,“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就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没关系,你再想想。” “做朋友不好吗?”丁邱闻忽然有感而发,他说,“做朋友,很大程度上永远是朋友,但做了恋人就不一定了,分开之后很有可能变成仇人。” 夜色渐浓,人随拥堵的车辆游弋,仿佛误入了大洋深处的鱼潮。几个小时之后,丁邱闻就满三十三岁了,他尚且过着一种漂泊无依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爱情,却要化解其苦涩,忍耐其泛滥。 顾夕换了个话题,他问:“你觉得惊喜怎么样?” “我很感动,很喜欢,以后不要再这么铺张了。” “铺张?”顾夕忽然笑了,他说,“你瞧瞧,那人都让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平常人的日子啊。” “我不忍心你这样,你值得最好的,”顾夕的语气很平,他讲着一些老套的话,冷冷说道,“你可能觉得我说话不好听,无所谓,我还是要说,你才三十岁过一点,还有很多机会去做想做的事,可现在这种情况,你被生活缠住了,我——” “好了,你别说了,再说我真的生气了,”丁邱闻只好直白地打断对话,他说,“我没想过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另一半身上。” TBC.
第128章 生日前夜-02 1999年的夏天来了。 过去的半年里,丁娇的人生仿佛触碰到什么奇怪的界限,于是,从放纵的、自由的、欢愉的极端,走向枯燥的、平庸的、麻木的极端。上班的时候,她总是曲着脊背,坐在仓库的旧桌子后面,将各种清单和手册一页接着一页地翻过,她不再坐在办公室窗前那盆碧绿的兰草下,不再吸引最体面的男人们的目光。 而那些以前不敢冒犯她的男人,有了和她交谈的胆子,他们觉得她落魄,亦然觉得她放荡,觉得她跌落神坛、唾手可得了。 丁娇的瘦脚滑进了白色尖头皮鞋里,夕阳落下一片,令她溺在当中,仿佛,那光是一团橘红色的水。要下班了,丁娇不但换了鞋子,还换了衣服,脱下一身旧工装,换上了白色丝绸衬衫,湖蓝色的裙子。 姓陈的男人,给这条街上的几个单位打扫卫生,他们都叫他老陈。当丁娇锁上了仓库的大门,一转身的时候,他正站在她的身后,吓了她一跳。 “你吓死我了,”丁娇说,“怎么没有声音?” 她惊慌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前,然后,绕开了老陈,继续往前走去,走之前,还对他说:“快回家吧,都下班了。” 男人的身形矮瘦,皮肤常暴露在室外,所以晒得黝黑泛红,他有四十多岁了,平时总一口本地乡下的方言,却执意要说几句普通话:“管理员,你以前真的是大老板的情人?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仓库所在的小院很安静,丁娇不理会男人,踩着高跟鞋继续朝前走,他在后面追上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你跟我说说。” “你干什么呀?胆大包天了你?” 丁娇从老陈的脸上看见一种猥琐的嬉笑,她挣扎着,想把手腕挣脱出去,老陈说:“现在大老板不要你了,也没有男人愿意要你,咱们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一想挺合适的。” 狭长的过道催生着穿堂风,风撩动丁娇的裙摆,拂过她堆在肩上的头发。丁娇大喊着“来人”,大喊着“救命”,她使劲地挣扎,终于把已经淤紫的手腕抽了出来。 夕阳晃上了二楼的屋檐,丁娇踩着高跟鞋,大步地逃跑了。 在这城中,独属于戈壁的空寂总会少一些,可是,玉门的油快被采尽了,人越来越少了,丁娇经过了丁邱闻的学校门口,靠在一棵树上大口地喘气,现在,孩子们已经在陆陆续续放学了,路上的人很多,她基本安全了。 十几分钟之后,丁邱闻没有出现,徐嘉乐倒是率先出现了,他忽然朝着丁娇跑过来,说:“阿姨,你怎么来了?” “嘉乐!”丁娇欣喜地对他微笑,说道,“我正好路过,索性等等你们。” “阿姨,你心情不好?” 徐嘉乐并没有妄想得到最真实的回答,丁娇先是摇头,后来,揉了揉带伤的手腕,说:“就那个给单位打扫卫生的老陈,他脑袋有病,抓着我的胳膊不撒手,吓死我了。” “阿姨,他对你耍流氓了?” “没事儿,就是吓着我了。” 丁娇埋下头从手提包里找东西,后来,拿出两张十元的钞票,递给徐嘉乐,说:“小事儿,你别告诉邱闻,待会儿和他去吃点儿东西,我就先回去了。” “阿姨,我不跟他说,我也不要钱。” “拿着,邱闻还老是收你爸妈的钱呢,”丁娇把钱塞进了徐嘉乐的裤子口袋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要走了,不然被人看见你跟我说话,有同学该欺负你了。” “我不在乎。”徐嘉乐说得干脆。 “嘉乐,和邱闻天天在一起玩,有人因为这个说你吗?” “以前有,最近没有了,阿姨,你不用担心我,他们越是说我,我越要和哥待在一起,我要替他分担,陪着他。” 说着这些话,徐嘉乐的脑海中尽是丁邱闻在学校里无端的遭遇,他鼻子一酸,咬着牙,又冲丁娇微笑,说:“我现在长大了,胆子不小了。” 丁娇把淤血的手腕藏在了袖口之下,她抬起手摸了摸徐嘉乐的耳朵,说:“那我走了,你们可以先玩会儿再回去,要注意安全。” 徐嘉乐却急忙地嘱咐丁娇:“阿姨,你要小心,小心那个人。” 然后就是道别,丁娇步行离开了这条街道。 只看见,夕阳的幕布前,放映着的是她的剪影,她晃动纤细腰肢,用裙摆扬起轻快的浪朵…… 她的发梢流动在指缝里。 / 初夏,星期六的午后,徐嘉乐在丁邱闻的卧室里写作业,丁邱闻刚从午觉的睡梦里醒来,他说:“我觉得我睡了很久,现在几点了?” “三点多。” “我妈走了吗?” “阿姨说她待会儿就回来了,让你别乱跑,外边太热了。” “我梦见我在吃饺子。” “你饿了吗?” “不饿,也不知道为什么梦到……” 两个人随意地聊着,漫长的午休令丁邱闻更加困倦了,他撑着下巴坐在床上,看到徐嘉乐脊背上的布料洇开了汗水的痕迹,于是,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扇子,给他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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