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出了车祸,我知道您很难过,”他很轻地叹息一声,“可我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您还是没有走出来。” “您大约是悲伤过度,神智有些混乱了。” “我认识一位很出名的心理医生,或许您需要他的联系方式。”他的脸上带着很真诚的担忧,像一位教养良好的继子应该表现出的模样,“您知道的,讳疾忌医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听到‘医生’两个字,宋希的瞳孔猛地紧缩,像是有些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那天看到了,”她像是在威胁,“你和他的医生,你们两个在说话。” “他的药瓶被动过了,和原来的位置不一样。” “他那天吃了药,开车才会出事故。”宋希讲着,像是又想起了那一幕,忍不住很轻地打了个寒颤,“他出了车祸,躺在床上动不了,但是没死掉。” “你是不是很失望?没有杀死他。” “您在想什么呢?”沈澍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和爸爸的医生说话,只是因为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至于您说的药瓶,我根本就没见过,更不清楚它原本被放在哪里。” “倒是阿姨您,”沈澍微微俯下身,眼神像是要将宋希盯在原地,带着一点窥知真相的残忍,“您既然怀疑,为什么不肯去向爷爷告发我呢?” “您大可以叫爷爷去查,查那个医生,查药瓶,看看究竟是不是我动过了手脚。” 他偏了偏头,嘴角很慢地弯起一点弧度,像是一个纯真无害的笑。 窗外骤然亮起的闪电映在他的侧脸,银白的光倏忽闪现,连带着沈澍脸上的笑都添了别样的意味。 “您为什么不敢呢?”他笑着开口道。 宋希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 沈澍并不肯轻易放过她,他很轻地眨了眨眼,直起身子,继续道,“您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了,”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声道,“您是怕万一爷爷查起来,您这么多年偷偷调换爸爸药物的事情就瞒不住了,是吗?” “到时可怎么办呢,”他背着手,笑意从眉梢眼角透出来,带着极其满足的愉悦,“爷爷要是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再也没有过别的孙子孙女,是因为阿姨一直在给爸爸吃药,会怎么想呢?” “会很生气吧?” “阿姨是不怕他生气的,那哥哥呢?” “哥哥怕不怕?毕竟他在沈家的一切,都是爷爷施舍给的。爷爷会不会因为阿姨迁怒,就把一切都收回去了呢?” “那可真是糟糕,”沈澍摇了摇头,嘴角垂下去,像是没有办法一样,“哥哥那么在意沈家大少爷这个名头,真要是被赶了出去,往后该怎么活呢?” “沈澍……”宋希在不自觉中被逼到了墙角,她的嘴唇哆嗦着,半点都不见先前的得意,“你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沈澍冷冷一笑,“阿姨又是用什么立场来命令我?” “阿姨没有的把柄,我手里头可攥着一堆呢,”沈澍微微凑近了些,在宋希耳边道,“只要我想,随时都能叫你和沈洄从沈家滚出去。” “所以,”他站直了身体,声音沉沉道,“别妄想着能用什么威胁我,有筹码的人才有谈条件的资格。” “你还差得远。” “太太,小沈先生,”保姆从厨房绕了过来,瞧见宋希的脸色,吓得忙问道,“小沈先生,太太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澍朝沙发那边走去,在背后摆了摆手道,“方才打了雷,太太没注意,被吓着了。” “你扶太太回房间休息吧。” 保姆有些狐疑,可看着宋希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到底还是先将人搀回房间去了。” 楼上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沈澍仰着脸向上看,恰好对上沈兆麟那双鹰一样的眼睛。 他没什么畏惧,很坦然地叫了一声,“爷爷。” “嗯,”沈兆麟隔着窗子看了看外面的雨幕,收回目光冲他道,“雨大了,路不好走。” “叫人去收拾个房间,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沈澍敛去眼中神色,低头恭敬地应道,“是。” “多谢爷爷。”
第31章 录音 雨声一直没有停过。 隔着薄透的一层黑夜,淅淅沥沥地落在耳鼓中。映在透明的窗扇上,泼成一线银白的光。 室内的空调开着恒温,加湿器发出很轻的嗡嗡声响。 环境里充斥令人舒适的白噪音,十分适合安睡。 沈澍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身下的床垫‘唧唧咯咯’地叫了起来,不堪重负一般。 呼吸间像是充斥着燥热的火星,每一口进入肺中的空气都在胸腑间膨胀,点燃,叫嚣着往外。 沈澍忍了半晌,眉很紧地蹙着,终于将被子掀去了一旁,自暴自弃般地伸手往下探去。 来回的动作机械又带了敷衍,好似只是单纯地为了将那股积郁的热散出去,不带半分多余的意义。 床上侧躺着的人嘴唇咬得微微发白,脊背微微弓起,额上起了细密的一层薄汗,可依旧没有要释放的征兆。 渐渐地,沈澍失了耐性,动作变得粗鲁,不留神幅度大了,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这样折腾了不知多久,他几乎想要起身去一旁的浴室冲个冷水澡,好结束这漫长的享受不到欢愉的折磨。 脑海中,姜裴琥珀色的瞳孔,微颤的长睫,饱满而带着红的唇珠挨个闪过,像是胶片轮播,被突兀地掐去了声音,从而失真起来。 人影隔了一层老旧的绉纱,看不清分不明,色彩模糊,半分都不鲜活。 口中传来几丝血腥气息,大约是嘴唇被咬破了皮。沈澍将头向后仰着,喉结在微凉的空气中颤抖,另一只手不自主地攥紧,停了一会儿,又狠狠地朝着床面捶落下去。 床身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原本放在床头的手机掉在枕边,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沈澍的眼睛蓦地睁开。 他摸索着,用那只空闲的手握住了手机,举到眼前,按亮了屏幕。 屏幕的光线映在他的眼底,浅浅的一层,很微弱地发亮。 他的鼻息变得粗重许多,胸膛剧烈地起伏,指尖微微颤抖着,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下一刻,安静的一片黑中,姜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沈澍。” 两个字被很平淡地念出,不带半点情绪,像是在念石碑上刻着的佛偈。 沈澍将头抵在枕上,腰背猛地蜷起,足尖绷紧,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低哼。 手心染上了濡湿。 文件被设了循环播放,姜裴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 沈澍像是浸进了暖融融的一汪水中,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又被他自作多情地带上了一丝殷切的含义。 这是那一日他出差回来,赶到别墅后偷偷录下的。 他将手机往耳边拽了拽,好叫声音顺着耳廓直接绵延进心里去。 在一声声的‘沈澍’中,他将头埋进枕中,嘴唇张合,用很轻的声音开口,像是在回答一般。 “哥哥。” 窗外雨还在下,簌簌的轻响,铺天盖地。 雨是没有差别的,落在沅城,落在种着忍冬和鸢尾的花园,也落在沈澍的梦里。 在梦里,是一场及时雨。
第32章 发热 为着沈洄那笔单子的坑,沈澍第二天清晨就赶去了公司,足足地忙了一整天,陈量带上来的午饭搁在一旁,放凉了也没来得及动上一口。 晚间陈量来他办公室拿文件,瞥见分毫未动的饭菜,痛心疾首地拍桌子,“少爷,你知道这份外卖花了我多少钱吗?” “新月堂的海鲜饭,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巴巴地给你买过来,就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沈澍一双眼盯在电脑屏幕上,头也不抬地道,“多少钱?” “我转给你。” “靠!是钱的事吗?”陈量愤愤地坐道桌角一侧,作势要伸手过去合上他的电脑,“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可是无价的。” “被你忘了这么半天,心都凉了,你赔得起吗?” “好好说话,别恶心我。”沈澍不客气地拿文件夹拍掉他的手,“明天中午叫孙奇给你订两份,满意了?” “得嘞,”陈量干脆利落地从桌沿蹦下去,贼兮兮地笑道,“不如叫姚安安送吧。” “反正都是你助理,哪个送不都一样?” 沈澍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一会,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叫姚安安送,我怕明天关于你职场性 骚扰的举报信就递到我办公桌上来。” 陈量被他一句话噎住,忍不住嘀咕道,“就知道她又跑你这儿告状。” “你自己欺负人玩儿,还怪人家告状?”沈澍又拿笔帽丢他。 “天地良心,我哪里舍得欺负她,”陈量怪委屈的,“我明明正儿八经地追人呢。” “真有心追人家姑娘,就早点儿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任断干净,”沈澍偏心自己助理,嘴里半点都没对陈量客气,“今天一个薇薇安,明天一个莉莉,轮着番儿地来公司门前堵人,叫人家姑娘怎么对你有好脸色?” “那怎么能怪我?”陈量摊了摊手,“分手时候可都是讲明白,要好聚好散的。” “那也是你不规矩,先前非要去招惹人家,给人家念想,”沈澍挥着文件夹,撵苍蝇似的把他往外赶,“你要是安下心来只喜欢一个,哪儿来现在这一出?” “得,这话也就您说的出来,”陈量扒着门框,吊儿郎当地笑,“毕竟您可是大情圣呢,十来年也就喜欢那一个。” “不过就照沈少爷这工作狂的德行,能不能留住人家姑娘还两说呢,”他撇了撇嘴,用手指点了点腕上的手表,朝沈澍道,“早上不还说要陪你对象吃晚饭吗?” “你再在公司加会儿班,吃宵夜的点儿都要过了。” 沈澍把文件夹摔进他怀里,“没忘。” “我把那笔单子弄妥了,接下来几天就不来公司了,沈洄那边的事,就交给你应付了。” “喂,少爷,”陈量一只手接过文件夹,哭丧着脸道,“不是吧。” “您那亲哥折腾起来什么样,你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这么大的烂摊子你就丢给我,你的良心呢少爷?” 沈澍慢条斯理地解了袖扣,将西服换下,另拿了件干净外套穿好,“为你好。” “我留在公司里,指不定老爷子回过味来,就疑心到我头上。” “自然是要远远地躲开去,半点儿都不往里头掺手。” “只叫他觉得,沈洄的的确确是个扶不起来的蠢货就够了。” “当真?”陈量将信将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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