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争吵,相互指责,然后慢慢模糊。 接着,他站起身,跌跌撞撞拉开门走了出去,温暖的阳光照在头顶,他却感到透骨的寒冷。 没多久,他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飞速摸了一把脸,沉声吩咐道:“师傅,去机场。” 出租车司机调转车头,飞驰着向目的地驶去。 时间不停前行,太阳越升越高,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从小他就看清了很多东西,所以亲疏随缘。天生骨子里悲观的人,是因为有抚不平的伤和解不开的心结,性情冷淡,从来不是刻意为之,谁不想活的热烈,谁不想追逐太阳。 可这些年,他一直如同野草一样顽强的活着,自己给自己搭建避风港。 好的,坏的,真的,假的,让他此刻脑袋里空荡荡,乱糟糟。 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下落不明,唯一给过他温暖的谷静好,还被他算计受了委屈,这些都该怪谁? 恍惚抬头,机场已映入眼帘。 容颜付车费,下车,大步流星进入售票厅。 买好最近一班飞往桐城的机票,给周志强打电话交代好这几天代办事项,并教他如果安霁华问起该怎么回话,随后,关掉现有手机号,切换到另一个只有周志强能联系上他的手机号。 飞机落地,他又转了一趟车,一个小时后,住进提前预定好的民宿,先洗漱休息。 待到黄昏。他换了身普通的休闲装扮,来到母亲身份信息上的住址,这座小小古镇的边缘。 羊肠小道,青石板路,沿街的小窗户敞着,偶尔有饭菜香飘出。 一派温馨静好的旧时光。 他拿着复印不清晰的照片,一遍遍询问着略微上了岁数的老人。 可惜,这里好多人家都搬进了城里,房屋大多是租户,无一例外的都是摇头不知。 走至小小菜市场,路边有一个买桂花糕的老嬢嬢,慈眉善目,打扮精致,是岁月沉淀后的优容。 容颜心生羡慕,走上前去,买下一盒桂花糕,捏起小小一方,轻轻咬一口,细细咀嚼,满口软糯清香,甜而不腻。 容颜饿了,就那么站在桂花糕的小摊子旁,吃了三块桂花糕,才停下来,略显羞涩的对嬢嬢说:“您做的桂花糕太好吃。” 有人认可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还是个漂亮嘴甜的小伙子,嬢嬢开心欢笑,咧着少了几颗牙齿的嘴自夸:“我在这里卖了好多年桂花糕,还没人说不好吃呢。你可以多买点,送家人朋友都是很不错的。” 容颜心念一动,包圆了嬢嬢剩下的全部桂花糕,趁着嬢嬢高兴,掏出照片问:“您认识照片上的人吗?她叫刘茜。” 嬢嬢接过纸张,眯起细长的小眼睛,仔细打量半晌,就在容颜以为她认不出时,突然惊喜的开了口:“这是茜茜吧,哎呀,这照片照的也太难看了,她那时候可是俊俏的很嘞。” “那她们一家现在还住这里吗?”容颜强忍着欣喜,生怕吓到嬢嬢,小声问。 “早就搬走了,搬走得有二十多年了。”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回忆往昔,嬢嬢一边在脑海里思索小刘一家搬家的年份,一边迟疑的说:“92年春节前搬的吧?茜茜那年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好好的大学生,突然就退学回来了,老刘两口子也跟着着急上火,后来就悄无声息的搬家了。我记得很清楚,搬家那天正好被我碰到,我就问他搬去那里,老刘媳妇儿沉着脸没说话,老刘告诉我说要搬去茜茜外婆家。” “喏,就是离这里不远的江镇。”嬢嬢叹口气,指指河对岸,“不过打哪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一家。” “那你知道刘家夫妻俩的名字吗?”容颜弯下腰,目光殷切期盼,好似溺水的人抓紧一根绳子,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他的生日是91年10月,想来是真实的生日,那也就是说,母亲生下他后,退学回到了家乡,可能外公外婆担心女儿的事被人知晓,为保护女儿,所以举家搬迁,离开故土,去了外地生活。 “当然知道了,他们家当年经常买我的桂花糕,又是老街坊。”嬢嬢自豪的说:“茜茜爸叫刘家厚,妈妈叫蒋之云,都是有涵养的好人。” 容颜道谢,告别,拎着几盒桂花糕绕着河边走了一圈,坐进风吹雨打后褪色的木头长椅上,低头看水中的鱼儿。 他胸膛狂跳不已,马上,就可以找到母亲了吧。 和容颜此时眼看要找到生母的兴奋心情不同的是,守在医院手术室外即将失去母亲的容锦。 谷静好在容颜摔门而去的同时,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内外皆枯的病体,轰然倒地。 争吵的父子俩默契的住了嘴,搀扶的搀扶,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他们第一次合作无间,为了这个对他们至关重要的女人。 谷静好很快被送进医院,可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她没有撑完手术,就停止呼吸,永远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这一生,欢欣的,幸福的,悲伤的,痛苦的,在她眼前如同电影般快速闪过,一一经历品尝过,历完劫,她就该回天堂继续去当父母的掌上明珠了。 尘世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再挂念,也无能为力继续纠缠。
第57章 好戏开场 头顶冰冷的红色指示灯亮起,手术室的门匆匆打开,庄严肃穆的护士出来宣布完消息,又匆匆关门回去。 容锦哭的几欲气绝,也再换不回母亲的生命。 他狠狠扇自己,一下比一下重,嘴角脸颊洇了血,麻木,肿胀,就是没感觉到痛。 如果不是他甩出那些照片,如果不是他情急之下说出容颜身世,母亲不会伤心欲绝,不会晕倒,更不会留给他一具冷冰冰的躯体,撇下他。 安霁华和卫润芝匆忙赶到医院,只来得及看到蒙着白布被推出来的谷静好最后一眼。他拦下情绪失控的容锦,压制他,让护士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安抚好悲伤的母亲,他更担心的是容颜。 他毫无头绪,不知道容颜之前的住址,不了解他过往的同事朋友,找起来简直如大海捞针。 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先去容颜去过的地方找,都没有。再沿着大街道找,还没有。最后,他开始去那些破旧的小街道找,依旧没有。 他不停祈祷,希望容颜发发善心,把手机开机,好让他能联络到人,不至于没头苍蝇般的疯找。 只是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关照他。 一直到午夜,依然没有容颜任何消息。 他饿了一天,饥肠辘辘,体力不支,找了家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和一块蛋糕,狼吐虎咽地吃下肚,不顾体面的用手背摸了一把嘴,回家休息。 第二天,阳光洒进卧房,安霁华将手贴在脑门抵挡刺眼光芒的刹那,忽然福至心灵,想到还有一个周志强可以逼问。 安霁华通过容宅管家老周找到周志强住址,驱车前往,却扑了个空。 他不知道的是,早上九点,周志强雇了几个某知名平台的外卖员工,进入了谷氏集团大楼,给每个部门都送了多份包裹严实的文件,股东们一个没拉下不算,连门口的保安保洁都有份。 没有常驻的公司董事,就邮寄同城快递送达,务必人手一份。 随着文件被一个个拆开,整个谷氏集团炸了锅。 因为容满昌和容锦都不在公司,所以事情没有在第一时候得到控制,等容满昌的助理给他打通电话,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连对家公司都收到包裹,知道了容满昌的风流韵事,以及他四处留情造出来的私生子们。 小报记者们如同嗜血的蚂蟥闻风而动,一拥而上堵在了容宅外,暗暗祈祷自己能拍到独家新闻照片,好一战成名。 谷静好尸骨未寒,已经被记者将生平扒了个光。女人们同情、可怜她,嫉恶如仇的指责不负责任忘恩负义的负心汉。更多数男人们则暗自纷纷羡慕容满昌这一生不白活。 网络大战一触即发,只要是有关于谷氏的消息,底下一溜儿口诛笔伐的基本全是女人,恨不能当场骂死容满昌。 当然,也不乏别有用心的人带节奏,将事件慢慢引向容满昌领导了几十年的谷氏集团。 集团股票在短短一天内,一路飘绿,然后跌停。 容满昌还未从死老婆的喜悦中回味过来,转瞬就陷入了绝望之地,大喜后大悲,他身体不堪重负,拉响警报,彻底留在了医院。 这个世界没有感同身受,受到欺负后只有奋力还击,给敌人以同样的打击,才公平。这是容颜早就明白的道理,他也切实实施了。 去他妈的财富、权力、地位,都比不过这些年他和他母亲所受的委屈和苦难,而今,他有能力报复,当然要让容满昌也尝尝度日如年、抓狂崩溃的滋味。 容颜靠着床头,搜索着手机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很满意这个结果。 从见到母亲的病例,他就开始着手了报复。 一个19岁的女大学生,如果不是容满昌的刻意欺骗,她再不懂事,也不会做出未婚怀孕生子的决定。 这个决定,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容颜。 他怎么可能不仇恨。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没有预料到谷静好的骤然离世,终究对这个忍让善良了一辈子的女人心生愧疚。 手机铃声咋然震响,容颜惊了一惊,随手接起,这个号码只有周志强知道,接通后,他懒洋洋的说:“哥,谢谢你帮我,我这边有点眉目了,想晚几天回去,你再帮我挡几天。” “你胡闹够了没有?”电话那头传来安霁华低沉愤怒的声音,他生气了,第一次生了容颜的气:“静姨过世了,容锦傻了,谷氏集团乱套了,容满昌也住了院,你心里的气消了没有?千错万错都是容满昌一个人的错,你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你受了委屈,静姨和容锦都愿意补偿你,我也愿意不顾一切帮你找到你母亲,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丑闻抖落出来?你这样做,伤害的不仅仅是容满昌,有多少人的生活会因为这件丑闻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知道吗?你太任性了。” 容颜将手机离远些耳畔,语气廖寂而淡淡:“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呀,我告诉过你的,是你没有分辨清楚,怎么能怪我呢。再说了,容满昌外室的事,还是你先发现的,怎么出了事都怪到我头上,这样对我不公平吧?安主任。” “你那也不准去,马上订机票回来,回来送静姨最后一程。”安霁华不想在电话里和他争论对错,直接下命令。 容颜无所谓的一笑,挂断电话。 回去就回去,他什么也不怕。 一路长大,他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没斗过,能长大已是万幸,没理由现在会怕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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