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昼越看,心脏就越沉重,像是慢慢溺进海里,每一张图都像个泵,往肺里一下下地打氧气。 北市,松光寺,轻微修缮; 崇城,玉成塔,火灾后原址重建,保持原形制; 青度城,白观殿,修缮后逐渐恢复其功能性…… 连着好多页,都是曾经文怀君陪着许昼去看过的古建筑。 许昼还记得,他们风尘仆仆地寻到白观殿,自己兴致勃勃地发感慨:“文怀君,看这个重檐歇山顶,真的好美啊。” “你说古人,是怎么把木材一点点做成这么精巧的结构的呢?严丝合缝,细腻又庄重。” 许昼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常常对着雕刻精细的陈旧木窗,或者一处斑驳的斗拱结构,就能测测画画地看一整天。 这么细枝末节的、由几百年前的古人凿刻下来的东西,文怀君为什么要在意呢? 文怀君研究宇宙,研究时间,在他的尺度里,一间风一吹就倒的破木房子有什么意义? 楼起楼塌,在宇宙里,不过是太短太短的一瞬,连一粒灰尘都算不上。 “你真的不用浪费时间陪我来看这些,在物理学里,保护一个注定化为尘土的破房子是没有意义的吧。”许昼说。 文怀君却摇头,说:“我觉得它们很漂亮。” 结果他居然全都记得,许昼每一处心心念念的旧房子,他都替他保护下来了。 苏锐见许昼看得入迷,便拿旁边的瓷壶为许昼倒了杯茶。 “学弟,你一路上没喝水了,先喝点吧。”苏锐轻握住许昼的手肘。 茶杯被一张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文怀君掌着茶杯,苏锐想继续把茶杯往许昼那边送,发现动不了。 “他不喜欢喝碧螺春。” 文怀君压着一双狼眸,“你追人都不做功课?” 作者有话要说: 文教授的研究报告 研究对象暂时没有表现出对其追求者的兴趣,请保持。 (对我除外。) 恭喜以上三位同学获得文教授颁发的物理试卷一套!
第16章 我想追你 “文教授你这是…”苏锐渐渐咂摸出味儿来,“你顶替三个负责人,就是为了见小昼一面?” “小昼”这称呼里揉着的全是亲近,一下子就把许昼划到了自己地盘上。 这词刮着文怀君的神经,一下下的。 苏锐仗着近水楼台,给许昼送咖啡、系领带、倒茶水,一步接一步踩着文怀君的神经,火在他胸口猎猎地烧。 分明奔四的人了,风浪里过来,文怀君还是因为这点小事争风吃醋,惴惴不安,毛躁得跟他二十岁时没有区别。 文怀君自己也清楚心慌的来源,许昼现在才二十几,大好的青春时光,和另一个年轻人一起浪漫天涯有什么不好? 许昼不再是文怀君的许昼,十五年前文怀君没有挽留,现在的许昼也不必回头。 精致的菜点一道道摆到三人面前,气氛有点怪异,但饭还是要吃。 文怀君敲了敲许昼的桌面:“先别看了,吃饭。” 这句话又把亲密感拉回来了,像两个在一起生活了挺久的人,一个人自然地喊另一个人吃饭。 苏锐也憋着火,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文教授莫名其妙地从天而降,许昼本来就像块油盐不进的冰,这下更是扰得他心乱。 “小昼,咱们直接回去吧,我们没和文先生约,回头我再去找那三位负责人先生。”苏锐说,脸凑到许昼面前,语气有些急。 许昼一直在翻看文怀君给他的资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另外两人的对话像水一样流过,他没怎么听清。 “啊?” 许昼从资料里抬起头,半面茫茫然,眼眶有些红。 “总之我们先走吧小昼。”苏锐说着就想去拉许昼。 许昼抽开手,避开了苏锐。 “别这么叫我。”许昼蹙起眉。 苏锐觉得自己脸被扇了一下,但他不想就这么下了面子。 “我买了音乐剧的前排票,你之前说过想看的,一会儿要赶不及了。” 文怀君安稳品茶:“苏先生不赏脸吃饭我也没办法,但许先生要留下。” 他面上稳如老狗,其实心里乱如脱兔。 要是许昼真的走了怎么办? 许昼重新望向文怀君:“我为什么要留下?” 苏锐乘胜追击:“是啊。” 文怀君不讲话了,方才还凶着的眸子熄了八分火,甚至多掺了两分忐忑。 像二十岁那时,等着许昼回应他的“我喜欢你”的心情。 许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像是以前班上女生流行传看的那种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一个男生拉着女主的左手,另一个男生拉着女主的右手,女主站在中间,满脸绯红无措。 但许昼不无措,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 文怀君敞开了说:“许昼,你选吧。” 他很绅士地示意了一下苏锐:“我和苏先生公平竞争。” 不愧是文氏集团家的孩子,一场争风吃醋搞得像商业竞标。 许昼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哗啦一下站起身,木椅被他撞得歪了一下。 “公,平,竞,争?”许昼挑起眉。 “文怀君,你他妈的站在终点,跟他说公平竞争?” 文怀君还没反应过来,许昼就两大步跨到他面前,想拽他的领带,结果发现文怀君穿的是圆领短袖,没处下手,只能改成捏他的肱二头肌。 文怀君顺从地站起身,这一站就比许昼高出大半个头,像头乖乖跟在驯兽师身后的狮子。 许昼把那卷资料抓在手里,领着文怀君往门外走,路过苏锐的时候跟他说:“抱歉,你先吃吧。” 苏锐愣着,手指僵硬,叉子叮地一下撞在瓷盘上。 许昼推开隔壁的雅间,空的,把文怀君拽进去,关门。 文怀君被推倒在软椅上的时候,很好心地提醒道:“这里有监控。” 许昼狠狠瞪他一眼,把那一大堆资料砸在他腿上。 “基金会都是你牵头建的?”许昼问。 这里只有他和许昼两人,文怀君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了,懒懒地坐在扶椅里,实话实说:“是的。” “项目都是你选的?” “大部分。” “你选项目的依据是?”许昼像个一步步走向沉睡火山口的探险者,他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会涌出岩浆。 “你想问什么。”文怀君仰着头看向许昼,喉结突出,许昼却觉得那里很脆弱。 许昼口干舌燥,他想问什么,文怀君哪里会不清楚。 你建基金会是因为我吗? 你选的项目都是因为我吗? 这话他问不出口,问出口就太滑稽,问出口就会输。 “为什么你还是把松光寺保护好了?” 许昼颤声换了个问题,但还是听到了旧疮撕破的声音。 那一隅小寺见证了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在那里相遇,文怀君借着松光寺的名和许昼搭话,许昼一遍遍地改设计,文怀君就在旁边外行看热闹地捧场大夸。 结果最后分手,文怀君把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复印的那份方案,连着后面的许多版设计稿,沉甸甸的一大堆,全装在一个纸袋里,还给了许昼。 意思是,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也没有义务继续帮你了,松光寺我不会帮你保了。 许昼心灰意冷,几百年的古建筑在文怀君眼里也只是一个筹码,是一个可以和新衣服新球鞋划等号的货物。 我们分手,所以两清。 但是十五年后,文怀君不仅把许昼最后的方案实现了,还实现了他许许多多其他的愿望。 为什么? 自下飞机以来,许昼在心里问了太多个为什么。 许昼站在三十五岁的文怀君面前,眼角缀着无助。 文怀君握上许昼的手肘,拉着他坐下来。 “他刚刚碰了你这里。”文怀君手上轻轻用力。 许昼不知道文怀君为什么突然提苏锐,轻微不满:“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穿西装很好看。”文怀君继续道。“我以前没看你穿过。” “你……”许昼提起一口气。 文怀君突然半蹲到许昼腿间,两人距离骤近。他的手臂守规矩地搭在许昼腿边的椅子上,像头异常乖顺的狼。 明明文怀君是处于低位的那个,却像是他控制住了许昼。 “你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你吗?”文怀君问,气息扑面,让许昼一阵麻痹。 许昼做不出反应,他的心在颤抖。 文怀君太狡猾了,这明明是他该回答的问题,他却把问题推了回来。 文怀君把资料活页拆了,一页、两页地在许昼腿上摊开,左腿上放一页,右腿上放一页。 他指着白观殿的现状图,破旧的地方被修缮了,旁边种了竹子林,郁郁青青地抱着古殿。 “许博士觉得这个方案如何呢,有什么改进建议吗?” 许昼低头看资料,不可避免地看到蹲在他腿间的文怀君。 男人表情认真而礼貌,手指却隔着纸张按在许昼大腿上,留下持久而鲜明的触觉。 许昼别开目光,心里骂脏话。这个文怀君有大病,再这么搞,他就想亲他。 “挺好的。”许昼嘴上说着好,其实根本没专心看清楚那个图。 隔着资料按在大腿中段的指尖慢慢移了位置,触感向上移动,许昼能感受到大腿肉被男人的指尖按下去了一个小小坑,烫出一条移动的轨迹。 很痒,一片酥麻,从大腿酥到脑后。 接近腿-根边缘的时候,手指停了下来,点在玉成塔上。 “那这个呢,许博士有何高见?” 许昼抿唇不语,呼吸已经不稳了,双腿酸软。 文怀君笑了一下,“还是答不出来?” “那我再问一遍,你觉得我做这些、保护这些建筑,都是为了你吗?” 许昼看着近在咫尺的文怀君,他像头假装被驯服了的野兽,乖顺地蹲着,眸底却很深。 许昼被他逼到绝境,声音暗哑地投降:“你做这些,是为了我吗?” 好像终于等到许昼问出了这句话,文怀君突然抽走了垫在许昼大腿上的资料纸,西装裤下顶着的小帐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两人视线中。 许昼惊恐地瞪大眼睛,想合拢腿站起来,两弯膝盖却被文怀君死死握住了。 文怀君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许昼的西裤上,语气里带点笑:“我做这些,为什么就不能是单纯为了保护国家文化瑰宝呢?” 许昼好像被兜头揍了一拳,鼻头酸痛。 是啊,许昼,谁给的你脸? 自作多情。 文教授是豪门公子,家里有地产产业,投资保护古建筑是多合适的举动,不仅展现了社会责任心,又树立了正面的企业形象,最本质的,他保护的是文化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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