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徐脸色一红,周围没走的工友又是一阵起哄,苏折寒勾唇笑,他走进车间:“去吃晚饭吗?” 路徐羞赧地低下头,整颗脑袋都红了。 苏折寒见人不说话,主动坐到他身边:“不吃啊?” “等会儿。”路徐不敢看苏折寒,一看他是如何触碰自己、两人是如何紧贴着胡来的,恨不得钻进地缝。 “裤子已经干了,待会儿去拿?”苏折寒故意凑过去,路徐肩膀微缩了下:“晚上加班的,没空。” 苏折寒看了眼路徐一下午的成果,挑了下眉:“我记得你一点就走了。” 言下之意是六七个小时的工时和现在这少得可怜的数量实在不大匹配。 路徐鼓了鼓嘴,想顶嘴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闷头干活。 很快车间的人陆续走光,只剩路徐和苏折寒。 “你饿的话先去吃。”路徐边干活边道,苏折寒顺手拿过他没做好的物件,也帮着一起干:“不饿,我陪你。” “我要到很晚。”路徐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晚上八点不到,他今天起码到十点。 “嗯,那我点个外卖。”苏折寒说着把物件放到一边,拿起手机点起了外卖:“喝粥吗?” 路徐偏头看苏折寒,顿了两秒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拉了拉苏折寒的手臂:“算了,吃完晚饭再做吧。” 他不想苏折寒陪着自己在这儿干活还要替自己张罗晚饭。 两人去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点,人不多,路徐用饭票买了两人的饭,找了张靠窗的桌子一起吃晚餐。 “想好了吗?去不去总部?”苏折寒随口问。 路徐缓慢地点了两下头,频率和他嚼饭的频率差不多:“那我去总部...你在这儿吗?” “我跟你过去。”苏折寒笑道:“当你的累赘行吗?” 路徐眼底发亮:“那你...也去总部?” 苏折寒摇头:“只是回宁江,我家在那儿。” “哦对。”路徐点点头,片刻他眉头拧了下,神色探究地看了眼苏折寒:“那你回去做什么呀?” 路徐早早察觉到自己对苏折寒的了解很浅,但很多时候他找不到缝隙去问,而且无论怎么问好像都不合适。 “回去没什么事做,可能看看书,然后继续上学。”苏折寒尽量捡轻的说,路徐“唔”了一声:“好,那我放假了还能去找你。” 确定要去总部之后路徐便开始收尾在工厂和北海的事,首要工作就是把妈妈和弟弟送回老家,把弟弟的学籍转回去;当时路徐把秦丽君和路岩接到北海是因为家里欠了债,债主隔三差五上门闹,实在没有办法他们才搬了出来。 现在路徐还清了债,他们住回去不再会有什么问题,但秦丽君却怎么都不肯。 “我们在北海呆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回那小山村?”秦丽君最近身体好了些,语气也冲。 “妈,在这儿租房和生活费都贵,回去生活费我还是照样给你们,但是不用租房了,可以省很大一笔钱。”路徐有些无力,他跟秦丽君说了很多道理,但秦丽君根本不听:“你都能还那二十万?让我们住这儿算什么?” “那是我借的啊,我还得还呢。”路徐没法保持平静:“妈,我之后去宁江也得租房,总部没有宿舍,宁江房租很贵的,我赚的钱真的不够再付你们的房租了。” “你再去借好了。”秦丽君轻飘飘道,她看路徐的眼神里夹着些鄙薄:“都有人能借二十万给你,再借点也不是问题吧?” 路徐面色缓缓发白,他语气颤抖地喊了声“妈”,他从秦丽君的目光里看出些别的东西:“你什么意思?” “你那些事儿我也不是不知道,虽然这钱不干净,但也算你有本事,都这样了你还想把我和小岩赶走?”秦丽君满脸明了,透着讽笑。 “我什么事?”路徐声音冷下来:“你知道了我什么事?” 秦丽君叹了口气,被路徐质问后大约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语气柔和下来:“诶,妈知道你都是为了赚钱,妈不怪你。” “所以是什么事?”路徐脸色发青地追问。 秦丽君啧了声:“咱老家的都说你在那种地方跟女人睡觉,一晚上几万块。” 路徐错愕两秒,然后离谱地笑出了声,他眼底不自觉漾出水光,笑了两声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呼吸声也渐渐加重,半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一直以为我在干那个赚钱?” 秦丽君知道路徐生气了,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既然、既然你觉得我干那个挣钱,还想着我用这种脏钱养着你们俩?!”路徐眸中模糊,他抬手擦了擦眼睛,语气悲恸:“妈,你一直没有把我当你的孩子是不是?” 秦丽君眼中心虚:“你这小孩说什么呢?” “就算我15岁没到就出来打工养着你们,把你们接出来,一直给你们钱,你也没把我当你的孩子。” 路徐到底只有十八岁,情绪激动之时便憋不住眼泪,他边擦眼泪边深呼吸:“那二十万就是我朋友借给我的,我以后赚的钱都要还他,我就是没钱给你们在这里租房子了,你不想回山里的话可以出去打工,房子一千二一个月,随便打什么工都可以赚到的。” 路徐哭得眼里都是红血丝,他目光模糊地看着秦丽君:“我回厂里了,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不愿意打工的话下周我给你们买火车票。” 说着路徐不顾秦丽君的高声挽留,转身离开了他为家人租的出租屋。 路徐每次只能挑周六的晚上回家,在家里住上一晚,周日再去厂里。但这个周六路徐没住在家里,他下了楼便不太能迈动步子,眼泪唰唰往下掉,边哭边抽噎,把不少路边散步的人吓到了。 路徐找了个僻静的地儿坐下,将头埋在膝盖里着实哭了很久很久。 他想他妈妈了,他特别特别想他妈妈。 很小的时候他每天放学都会特地从他妈妈的坟头绕过,但后来爸爸娶了秦丽君,秦丽君在家里不准爸爸提那个早逝的前妻,渴望母爱的小路徐也怕秦丽君发现自己总是偷偷去看妈妈不喜欢自己,便也不常去妈妈的坟头了。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妈妈只存在于路徐的名字里。 路徐的妈妈姓徐,所以他叫路徐。 小学那几年路徐觉得自己真实地感受到过秦丽君给的母爱,她经常会抱自己、也会给自己做饭吃、有的时候还去接自己放学,那几年虽然思念妈妈,但路徐已经逐渐把秦丽君也当成了妈妈。 直到父亲得了脑溢血,家里的压力越来越大,秦丽君天天在家哭,要债的一上门全家就不得安宁,路徐受不了妈妈和弟弟不停地担惊受怕,于是主动提出要承担家庭压力,初中还没毕业、刚刚一米六便背井离乡出来打工。 他在餐馆端过盘子、也跟着货车搬过货、找那种脏得没法下脚、味道冲鼻的集体宿舍住,一个月自己只花两百块,剩下的全都寄回家。 可是路徐以为的母爱在这几年渐渐变了味,他不停地拿钱回家,秦丽君才会开心、会冲他笑、会说路徐是个好孩子。 路徐也想要母爱,他才18岁,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打工、他也想像别的18岁那样,有妈妈爱护。 可路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秦丽君这里获得过母爱了,相反,秦丽君和别人一样用那种嫌恶的目光看自己、在背后讨论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一点点把路徐心中对母爱的渴望彻底湮没。 他伤心极了,他好想好想他的妈妈。
第48章 周一走 路徐十点多回到了工厂,那时工厂门口的夜市摊还开着,他找了家麻辣烫店,拿着菜篓挑菜,他习惯性去挑便宜的蔬菜和顶饱的面条,菜夹经过荤菜区时路徐停了片刻,还是没有去夹占重量的荤菜。 这个点夜市人已经不多,麻辣烫摊子只有路徐一人,冒着热气的麻辣烫端上来路徐没立马动,他有些饿、但没什么胃口,此时他的手机震动一下,是苏折寒发来的消息:明天什么时候回? 我在门口。路徐先输入,但输完又删除,重新输入:看情况吧。 停了停路徐还是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删掉,摁灭手机。 他不想骗苏折寒,也不愿意让苏折寒再为自己的事烦心。 他知道自己一旦说了自己的事,苏折寒会立马下来找他。 从两人在一起之后,路徐更不愿意自己什么事都去麻烦苏折寒,他只是喜欢苏折寒,而不贪图他的那些帮助和关心。 路徐独自在麻辣烫摊吃完后回了工人宿舍,这天是休息日,所以宿舍里大家都没说,打游戏的、谈恋爱的,整个宿舍吵得厉害。 “路徐?你不回家了么?”王朋易从床上翻过身,好奇地看他。 “送完东西就回来了。”路徐耷拉着眼皮,换好衣服后上了自己的床,将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把一切嘈杂和询问隔绝在外。 他哭得有些脱力,吃饱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隔天路徐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手机震动了好几轮,路徐醒来的时候宿舍门也被推开了,苏折寒正拿着手机站在他们的宿舍门口,这时候是中午,大家周末都有活动,宿舍只剩下路徐一个人。 路徐发懵地看着来电显示为苏折寒的手机,坐起来和已经走到他床前的苏折寒对视。 苏折寒挂断了电话,神情中透着微微的不悦和担心:“你昨晚没住在家里?” 路徐眨了两下眼,朝他点头。 “出什么事了?” “没有。”路徐刚睡醒,声音还哑着,他吸了吸鼻子,拿起外套穿上:“家里房间太小了,我不方便住,晚上就回来了。” “那昨晚怎么不回我消息?”苏折寒走近两步,目光锐利:“眼睛也是肿的。” 路徐心虚的垂下头:“和王朋易打游戏了,睡太晚,肿了。” 苏折寒看着路徐没再说话,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揉了下路徐乱糟糟的头发:“下午要出去玩吗?爬山去?” 路徐见苏折寒不再追问,松了口气点点头,很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跟着苏折寒出了门。 两人先在食堂吃了午饭,然后苏折寒开车到北海郊区的一座挺有名的山下,两人之前就说过要来爬山,只是一直没时间来。 春夏之交天气很好,山下有不少自驾来爬山的游客,苏折寒停好车,又拿了两瓶水下来,递给路徐一瓶:“上去吧。” 路徐平静的表情有点勉强,他点点头接过水:“谢谢。” 苏折寒没再说话,和路徐并着肩往上走。中午在工人宿舍的时候苏折寒就看出来路徐的情绪不太对了,路徐擅长沉默、把一切都憋在心底,所以苏折寒没逼他,只陪着他,等他愿意告诉自己。 山爬到一小半,大约是运动带来的内啡肽改善了路徐低沉的情绪,虽然有些喘,但心情渐渐畅快起来,他拧开矿泉水喝了半瓶水下去,然后看向苏折寒,朝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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