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算是对的。”苏折寒虽然把自己那几箱产品搬回来了,但没打算返工,见路徐蹲着一声不吭从里面拿座椅垫出来,没忍住上前将人拉了起来。 “这款车只要不停产,迟早会发现问题改数值。”苏折寒难得不带笑,认真笃定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路徐。 “就算明天改数值,你的产品今天通过不了、今天还是得返工。”路徐将手臂从苏折寒手里抽出来:“流水线就是这样的,我们不做决策,听话就好。” 苏折寒怔了下,路徐没再理他,动作利索地把苏折寒装的扣具一个个挪回三分之一的位置。 “那要是今天就改数值呢?”片刻,低着头委屈又烦躁地的路徐听到头顶响起这句话,他抬头,眼神有些空,似乎不是很想和苏折寒讨论这件事。 “今天改了就不用返工了对吗?”苏折寒重复问他。 “今天改了刚刚所有回家过周日的工人都得来返工。”路徐眼底无奈:“他们的周日不仅泡了汤,上了年纪的工人记新的数值很慢,有时候三个月、有时候半年,这半年里他们做得不够快、经常要重做就会立刻被年轻人代替。” 路徐不想看苏折寒因为自己这段话变化的表情,便低下头去: “你读过书、是大学生,你们想改变世界,想法跟我们不一样,我理解。”路徐说着,手上动作依旧不停:“但我们只是想混口饭吃,别为难我们,苏折寒。” 路徐点到为止,整片空气在他话音落下后再无声音响起,一分钟后,苏折寒淡淡说了声“行。” 然后他也蹲下来,和路徐一起返工。 两人脑袋对脑袋,返工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苏折寒所有的扣具都挪回了三分之一处。 再抬头时天已经黑了,两人将箱子运上叉车后苏折寒才看着正收拾东西的人开口:“路徐,改变世界和混饭吃不冲突。” 路徐没想到这人还记得晌午时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想继续说服自己。 但路徐不想和苏折寒理论,工厂里经常有来实习的大学生、从办公大楼到产线,路徐发现他们比起闷头干活,更多的是喜欢表达、喜欢讨论。 可是路徐不喜欢,手上的活完不成这个月就不达标、不达标就拿不到完整的工资,那么弟弟的学费、房子的租金他就都付不起了。 “嗯。”路徐应付了一声,他在工位上潦草地拿了些东西,再晚他就赶不上回家的夜车了。 苏折寒站在路徐跟前,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告诉别人自己聪明到真的可以改变世界、而世界改变后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他想向眼前的人证明些什么、想告诉他这个世界没他说得那么极端惨烈。 但这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拎起红色塑料袋后才匆匆抬了下眼,朝苏折寒敷衍地挤出一个笑:“我先走了,下周见。” 苏折寒眼底微黯,他看着路徐迅速消失的方向,很快偌大的厂房车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厂房空旷阴冷,苏折寒主动走过去收拾杂乱的纸箱和一个个工位的废料,习惯和天性使然,他边收拾、边对这些天和路徐的接触进行了反思和复盘。 这一次,好像和过去的每场恋爱都不同。 这是苏折寒第一次在这种趋近暧昧的关系里感觉到难过和沮丧。 新鲜,但不得不说,挺上头。
第5章 谢谢你来救我 路徐到家的时候已是夜里十点,楼道里静悄悄的,他爬上六楼,刚掏出钥匙,门里面响起了开门声。 “哥!”路岩站在门里兴奋地抬着头,桌上还铺着他的作业本和笔,他知道今天路徐回来,特地写作业写到现在等路徐,一听到楼道便扔了笔跑过来给路徐开门。 路徐每次回家都会给路岩带玩具或者零食,这次也不例外,他在路岩期待的目光下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包装得很漂亮的巧克力。 “给妈妈一颗。”路徐摸了摸路岩的头,把从工厂食堂买的包子放到桌上,工厂食堂的包子便宜,肉的八毛、素的五毛,这一袋子包子是路岩和秦丽君这一周的早餐。 “路徐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秦丽君从房间里出来,她披着大袄子,脸色一如既往的不好。 “加班耽误了,妈你继续回去睡觉。”路徐上前不让她再往外走受刚刚自己开门带进来的寒气。 “没事,下午睡了很长时间。”秦丽君慢慢走过来,神情慈爱:“去了一趟外地瘦了些,最近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路徐他一边放其他东西一边和秦丽君说自己这些天的事:“自动化工厂那边很先进,我学了不少,有很好的工程师带我,让我多看书,以后可以去自动化操作机床。” “那样赚得会多一点吗?”秦丽君不懂这些,只能关心赚钱多不多。 路徐点点头:“做得好是我这边的两倍多,和大学生差不多。”顿了顿他脑中划过一道人影,眸色不自觉沉下来,但很快重新朝秦丽君露出微笑:“这边的厂长很器重我,让我带他的亲戚的。” 听到这话秦丽君常年灰蒙蒙的眼睛亮了下,像久不见天日的窗户被擦干净,一瞬间天光透进来有点刺眼:“好啊好啊,被领导器重是好事,以后你弟弟要工作的时候你也能想想办法。” 路徐张了张嘴,没等他出声路岩便吵嚷着开口了:“妈妈我才二年级,还要上大学呢!再说我才不要去厂里,我要坐办公室的!” 秦丽君和路徐一同看向嚼着巧克力不服气的路岩笑了起来,在这个常年被悲惨命运腐蚀的家里,路岩是开在烂泥堆里的唯一一朵小花,是这家人所有生机和希望的来源。 路徐回家送完东西隔天中午便离开了,正准备去县城时工厂的电话便打到了他这里。 电话是陶钰打来的,铃声响得很急,路徐上公交车的时候没听到第一遍,坐稳后手机上已经有两个未接来电了。 路徐接起了第三个来电,刚按下接通键陶钰的声音便像破闸而出的洪水般冲出手机:“路徐你在哪?!有人要打苏折寒!他去县城买东西被九线的几个人堵了!” 路徐停了两秒,陶钰那边已经又着急地“喂”了两声。 “他们为什么堵他?”路徐声音很淡然。 “九线的大个子向洲,非说苏折寒勾引他女朋友,今天苏折寒一出厂他就带着人跟出去了!”陶钰听着快紧张哭了。 “他女朋友?”路徐对向洲有些印象,九线那个个子最高的寸头就是向洲。 “嗯,就是咱们厂厂花庄含柔,三线那个!刚刚就是她来跟我说,让你快去救救苏折寒的!” 那这确实勾引人家了呀,人家都跑来给他当护花使者了。路徐想。 “嗯,知道了。”路徐平静回应,下一秒便挂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陶钰和庄含柔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面面相觑。 “可是...可是路徐还没问具体地点呀?”庄含柔泪眼汪汪。 陶钰也有些说不准了:“可能...路徐有自己的路子?” “苏折寒会没事的吧?我担心他受伤......”庄含柔抓住陶钰的手,忧心忡忡地问。 陶钰看着庄含柔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向洲发狂暴走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半小时后路徐到了站,到站后他又转了班车,很快到了目的地附近,他下车,径直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早已把“向洲要打苏折寒”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他压根没打算管,还觉得向洲挺聪明。 在厂里打人会受处分、严重了甚至直接开除,两边的线长也都会受到牵连,但在外面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谁。 路徐边想边向前走着,还剩一个路口就要到他的目的地,路徐抬起眼等红灯,蓦然发现马路对面那群人十分眼熟。 天天在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不认识,对脸还是有记忆的。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路徐刚准备扭头就走,对面已经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路徐,你是来帮苏折寒的对吧?!”向洲粗着嗓子朝这边怒吼,路人纷纷朝他看来,也包括被向洲一群人团团围住莫名其妙的苏折寒。 路徐见中间那和向洲差不多高的人看到了他,也没法溜之大吉了,只好暗道一声倒霉朝他们走去。 “你们两个我照打!现在又不是在厂里,我不用怕你!”向洲见路徐过来了,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干对不起向洲的事了?”路徐没看向洲,转而询问苏折寒。 苏折寒是出来买电脑的,最近得处理一些论文和作业了,有台电脑方便些。但刚下了出租没多久就被这群人围了,还没搞清楚状况路徐便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路徐出现的一刻颇有些神兵天降的味道在。 “我根本不认识他。”苏折寒莫名用起了告状的语气。 “你当然不认识我,你勾搭的是我女朋友!”向洲瞠目欲裂:“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让我女朋友晚上去你房间了?!” 同一时间,向洲的小弟们齐齐敬佩地看向敢于把自己被绿这件事在县城中心大声吼出来的大哥。 路徐嘴角抽搐两下,压住眼底的嫌弃继续看苏折寒:“是吗?” “你女朋友谁啊?”苏折寒蹙眉,更加一头雾水了。 “庄含柔。”这次路徐比向洲先开口:“你好好想想。” 苏折寒回忆了一秒不到,表情立马变得明朗,他松了口气,甚至浅笑着道:“你说小柔啊?” “小柔?!!!”向洲就差一拳揍在苏折寒脸上了,他一个近一米九的汉子此刻眼底忍不住溢出些悲愤的泪来:“你凭什么喊她小柔!” “她让我这么叫的啊。”苏折寒语气轻松,同一时间路徐猛地上前,一把拉住向洲控制不住朝苏折寒挥去的胳膊。 “向洲,别冲动,再听听,你再听听。”路徐用眼神示意向洲的小弟上来帮忙拉人,有几个和路徐在同一层宿舍楼,平时遇见也会点个头打个招呼,此刻便没多想,上前将向洲拉住。 “再听?!听他说小柔和他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吗?!”向洲恶狠狠咬着牙:“你们放开我!我要弄死这王八蛋!” 眼看着局势要控制不住,路徐朝苏折寒用力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苏折寒却只稍稍往后挪了一步,把位置让给拉着向洲的人。 “她说想直播赚钱给男朋友买生日礼物。”苏折寒清磁的声音淡淡响起,语气中透着些对向洲此刻行为的不理解:“那个生日1月6号的男朋友是你吗?不是的话你确实被绿了,不过找错人了。” 向洲的涛涛怒意在苏折寒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瞬间哑火了,等苏折寒第二句话说出来时候,向洲已经被众人拉着在傻笑了。 “给我买礼物啊?”向洲收起浑身的蛮劲儿,但依然向往地朝苏折寒的方向靠去,想听更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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