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远站在沙发后面,没说话。 “没有待着,”陶思稚告诉她,“他们去玩了。” 他妈“哦”了一声,说:“留你一个人啊。” “他说我们分头行动,”陶思稚说,“五点会回来找我。” “挺有计划。”他妈笑笑,评价。 “不过他没来,”陶思稚补充,“我等到五点半,书店关门,就走了。” 他妈忽然沉默了,不知为什么,抬头看了他哥一眼。 陶思稚还看着他妈妈的相机,想再多看一些水库的照片,他妈迟迟没往下翻,他便伸手指了一下,说:“妈,我还想看。” 他妈按了往下翻的键,但是按得有点太快了,陶思稚看都看不清,就说:“慢一点。” 他妈不再继续按了,忽然收起了相机,坐直了,问他:“你没等到同学,自己走去哪里了啊?” “走到了广场雕像后面的椅子旁边,”他坐着看了很久的水库,“水库非常好看。” 他妈愣了一会儿,抬头看陶思远,态度不太好地问:“我当时不想让他去吧?你不是说你客户的儿子会照顾他?” 陶思远什么也没跟她说,低头看陶思稚,问:“那时候怎么没跟我说?” “是不是他让你说,你玩得很开心?”陶思远问。 “没有,”陶思稚说,“我是很开心。” 旅行的起初,陶思稚确实不大愿意。 当时他在蒋舸家吃饭,蒋舸对蒋太太说,他要和朋友去云山短途旅行,三天两夜。 蒋太太看看陶思稚,不知为什么,告诉蒋舸,说只有他把陶思稚也带去,她才会同意。 陶思稚并不想去,他立刻想拒绝,但蒋舸马上说“好”,把陶思稚拽走了。 他把陶思稚拉到楼上,陶思稚告诉他:“我不想去。” “我想去,”蒋舸说,“所以你也要去。” “我不去。”陶思稚又拒绝了一次。 “我帮你抽卡。”他说。 “我已经有很多卡了。”陶思稚微有些得意地说。 蒋舸看了他几秒,冷冷地问他:“你有那么多卡,谁帮你抽的,你自己?” 陶思稚还是不情愿,他后退一步,看着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说:“我不想住在不熟悉的地方。”而后转身想走。 蒋舸拦了他一下,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头看着他,问他:“那我陪你熟悉,行不行?” 蒋舸用了那种会让陶思稚不喜欢的不耐烦的语气,但是很奇怪的,陶思稚没有产生抗拒行为。陶思稚也看着蒋舸,蒋舸和他对视一会儿,又说:“你想熟悉多久熟悉多久,行了吧。” 最后,陶思稚对蒋舸说:“蔷薇园后天要开启夏日限定活动了,有很多卡,我都想要。” 蒋舸下一秒就承诺了他:“你都会有。” 出发去云山的日期,是8月3号,那天天气很热。需乘坐4个小时的汽车,才能抵达。 他们是包车前往,车辆清洁度较高,在陶思稚的要求下,蒋舸还发了车辆和司机的信息给他。 此行一共8人,陶思稚只记得杨骁。 中午12点,他们到了酒店,蒋舸和陶思稚住在一间。放下行李后,陶思稚想要去熟悉酒店,但同行的一名女生坚持要去水库。 在陌生的室内环境中,陶思稚总是会感到不够安全,因此无法离开自己唯一熟悉的蒋舸,只好决定先跟他们一起去水库。 或许是因为太热了,那一天云山水库的游客很少,他们买了票进大门后,走在商业街上,没有看到几个人。 陶思稚看到了一家连锁书店,走到门口,发现里面的布局和他常去的那家几乎一模一样,就不想走了。 正如陶思稚告诉他妈和他哥那样,蒋舸当然是不愿意陪他待在书店的,所以和他约好,五点会回来找他。 和陶思稚约定的时候,蒋舸看上去心不在焉,因此后来没等到他,陶思稚没有感到很意外。他想蒋舸可能是忘记了。 这很正常,是一般精神状态者(正常人)身上时常发生的状况。 书店关门后,陶思稚沿着步行街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见了一块路牌,路牌上有路线指示,还有一些位置的照片。 陶思稚喜欢上了其中的一张照片,便记下了路线,走到了观景点,在广场雕像背面,可以俯视整片水库的水面。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时,已经是傍晚了,风往他身上吹,很凉快。太阳落到山下,水面变得很美,像一幅只有灰与橙色的闪光的油画,成百上千片波纹,每片都具有符合公式的弧度和规律,让陶思稚感到着迷。 他一直坐着,看着湖面。 后来天黑了,景区广播播放了音乐,似乎是在催旅客离开,陶思稚还是坐在那里,因为夜晚的水库也很迷人,他想继续在这里看湖面的波纹。 又看了许久,陶思稚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声音在他的左侧,音量不是很大,但离得很近,他的余光还注意到手电的光源。他不想错过湖面,没往左看。 “陶思稚。” 那个人又叫他,又靠近了一些,他说:“陶思稚。” 他伸手,碰到了陶思稚的肩膀。 陶思稚微微偏过头,看看蒋舸,高兴地对蒋舸笑了笑,主动告诉他:“我在看水库,非常好看。” 蒋舸没有马上回答,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景区要关门了。” “我们得走了。”蒋舸又说。 陶思稚转过头,又看了一段时间湖面。蒋舸伸手,很轻地拉了拉陶思稚的手腕,催促:“走了。不是还要熟悉酒店吗?” 陶思稚有点依依不舍,不过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蒋舸捉着他的手心,带他绕过了夜色里的雕像。 蒋舸一面走,一面打了电话,很轻地跟对方说:“找到了。” 那天晚上,蒋舸陪他在整间酒店走了一遍,耗时2小时11分钟,睡前还帮陶思稚抽了卡。 限定卡片很难抽,蒋舸运气这么好的人也没有抽到。 他让陶思稚先睡,第二天早上醒来,陶思稚就拥有了夏季限定的所有卡片。 吃完早饭,更新了帖子之后,陶思稚还想要去水库,蒋舸没有同意,提前带他回家了。 陶思稚没有对陶思远说谎,水库确实是一个好玩的地方。 不过陶思稚也确实不想再去旅行了,他觉得熟悉酒店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惊讶于我的改变
第12章 吃过晚饭后,傍晚6点半,陶思远和妈妈一起把陶思稚送回了集团园区。 天气不大好,阴雨阵阵,车里很暖和。 陶思稚昨晚没睡好,白天精神还行,到了傍晚,就泛起困来,整个人焉巴巴的,缩在后座上,看窗外的雨,连游戏也不想玩了。 他妈和他哥在前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有时候会带他参与话题,但他没有仔细听。 “弟弟,弟弟?” 开上高架,他哥突然叫了他好几次。 陶思稚把注意力从车窗的雨痕上移开,回应他哥:“啊?” “下周六要去考科目一了,给你的书你看过没有?” “看过了。”陶思稚说。 他妈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他:“这孩子怎么今天精神这么差?” “昨天游戏打晚了吧。”他哥说。 陶思稚看着后视镜里他哥的眼睛,重新去看雨了。 回到宿舍,陶思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8点45分,他接到了蒋舸的电话。蒋舸问他:“在宿舍吗?” 陶思稚说在,蒋舸就说:“我最近也想申请宿舍,方不方便来看看你宿舍的房间格局?” “哦,我是单人间,”陶思稚告诉他,“你错过了,已经没了。” 后勤小李说的,他住的是稀缺房型,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在什么时间申请都有的。 蒋舸在电话那头静了静,对他说:“我就来看看大小,行吗。万一有呢?” “那好吧,”陶思稚同意了,不过还是提醒他,“很难有的。” 如果蒋舸看了他的单人间,却申请到多人间,肯定会产生心理的落差。 蒋舸没说什么,挂下电话后,过了十多分钟,他就来了。 陶思稚去给他开了门,蒋舸身上又挺冷的,一阵寒意朝陶思稚扑来。陶思稚只穿了一件长袖的T恤,冻得后退了一步,指了指玄关的拖鞋:“要换鞋。” 蒋舸换了鞋,走进陶思稚的房间,左右看了看。 陶思稚本来觉得自己的房间大小正好,蒋舸一进来,就显得有些拥挤,可能是因为蒋舸太高了,气质也和这里不符。 “你不觉得有点小吗?”蒋舸回头看他。 陶思稚嘟哝着“不觉得”,九点游戏日常闹钟响了,他就拿着手机,坐回椅子上,蜷起腿打开了游戏。 蒋舸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说:“昨天的蛋糕吃完了吗?” 陶思稚低着头做任务,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做完日常后,陶思稚已经集满两次连抽了,他刚才忘记让他哥帮点,打开了抽卡界面,犹豫要不要自己抽。 这时候,蒋舸忽然靠近了他一点,微微俯身,伸手说:“我帮你吧。” 陶思稚侧过身去,避开了他,他反而更靠近了。 他身上还残余的冷意包裹住了陶思稚,让陶思稚也觉得冷了。陶思稚抱住了自己的手机,转开脸,很小声地拒绝他:“不要。” 蒋舸就没有再尝试碰他了。 陶思稚垂下眼睛,他感到空荡、恐慌和忧虑,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抱着膝盖,发现自己不想要蒋舸在他的房间,可是也不想要蒋舸离开。 他真希望年会的时候没有碰到蒋舸,如果没有碰到蒋舸,他的生活仍然是规律的。 从前陶思远去上自闭谱系障碍的家庭干预课程,学到一个常用词汇,叫做习得性无助。他有时候会拿来形容陶思稚的某些行为。 比如陶思稚拒绝学车,他就说陶思稚的交通无助是习得性的,陶思稚不愿意自己抽卡,他说陶思稚有习得性抽卡障碍。 其实这都是不恰当的用法,陶思稚觉得自己只从蒋舸处习得过后天的无助。 蒋舸让陶思稚在许多独自一人的场合,倍感消极和煎熬。不过蒋舸离开多年以后,无助自然地消散,陶思稚想他已经康复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蒋舸在陶思稚的床尾坐下了,陶思稚看了他一眼,感到他的眼神很难懂。 过了几秒,蒋舸对陶思稚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 陶思稚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蒋舸移开了眼神,说:“你每天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无聊吗?” “要不要出去兜兜风?”他问陶思稚,“我今天办好出入证,车在楼下,不用多走了。” 九点半,时间不早了,陶思稚想睡觉了,他还没洗澡。
35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