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没打算听他说,他拿着衣服站起身,冷冷地朝他看过来:“转过去。” 艾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那话语里的拒绝意味让他有种胸腔被大力挤压的憋闷感。 为什么?他想,昨天晚上,你哪里我都看过了。但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还是老老实实转了个身,努力靠听觉去辨认身后人的动作。 他听到布料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腰带搭扣发出的金属碰撞声。这让他想起昨天晚上,他把衣服从那人身上扯下来时,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他想他以后大概是再也没机会听到这声音了。 “科恩,”艾伦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听我说——” 背后的动静突然停了一下,艾伦想那意思是他正听着呢。 于是他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嘴边涌出来许多话,他想说抱歉我的确骗了你,因为那是我的工作,我不得不这么做。但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假的,比如我的确想帮你,比如我是真的害怕看到你受伤,比如那些吻、那些拥抱,比如那句“我只想要你”…… 再比如,我喜欢你,我不想你离开。 可到了最后,他转过身来,听到自己说的是:“去自首吧,科恩,我会在法官面前为你争取减刑。你还很年轻,表现好的话……”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面前人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自首?”他说,歪了歪头,一副天真的模样,“为了什么,艾伦?因为我勾引一个联邦探员跟我上床?还是因为我被他耍得团团转,却还琢磨着怎么开口约他出去吃个晚饭?” “别这样,科恩……”艾伦闭了闭眼,再也忍受不了似的往前迈了一步,“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科恩跟着退了一步,受到威胁地绷紧全身肌肉,眼神里染上那种艾伦再熟悉不过的冷淡和嘲讽:“没什么可说的,探员——你不知道所谓一夜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两个人睡在一块找找乐子,第二天起来后各奔东西,其它都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如果你想多留我几个晚上,就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他快速打量了下四周,哂笑一声道:“哇哦,这房间里没有窗户,真是不错的设计!说真的,艾伦,你昨晚怎么不直接在这里上我,然后趁我睡着把我铐在床头,再打电话给你那帮同事,让他们拿着枪把这栋房子围起来?这样做才更能体现你们办事的‘效率’,不是吗?” 艾伦死死盯着他——从他说出“一夜情”那个词开始,他就一直这么死死盯着他,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那听上去像是什么晦暗的硬物摩擦发出的声音。“科恩·劳伊,你真的很擅长激怒别人。” “哈,所以现在轮到你生气了,警官。”科恩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更加卖力地冷嘲热讽起来,“能告诉我是哪部分内容激怒了你吗?因为我不打算听你的‘劝告’?或者你不喜欢别人评价你的卧室结构?还是说……” 说到这儿,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声音里满是恶意:“经过昨天那一晚,现在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说完,他轻蔑地看向门口的人,感到对方的怒火已经要把房子给点着了,于是不遗余力地在上面浇了桶油:“哦,我的甜心,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现在你舍不得送我进监狱了,这可真叫人为难……” 话音未落,他突然弓起身子,猛地向侧后方躲闪,因为艾伦毫无预兆扑了过来,凌厉的拳风携带怒气,直直朝他的左脸招呼过去。如果不是及时躲开了,科恩相当确定这一拳会直接打断他的下颌骨。 这个认知让他一直强压着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他咒骂了一声,借着刚才扭转腰部的惯性,反身就给了面前人一记扫踢,被后者一个撤步,灵巧地避开了。 卧室内空间狭小,年轻探员因为这个动作,后脑撞到了衣柜一角,痛得他闷哼一声,紧接着又朝科恩扑过去,利用他刚刚踢出一脚、重心不稳的瞬间,直接抬腿扫过对方下盘,双手按住肩膀,把他猛地压在旁边的床上。 两个年轻男人都同样的怒火中烧,在一系列欺骗行为和言语攻击中被对方激起了野性的本能。他们在床上翻滚着、用身体压制着对方,不遗余力地用拳头和膝盖互相攻击着,仿佛昨夜的温存只是个遥远而虚幻的梦境,这样毫不留情的针锋相对才是他们唯一拥有的现实。 很快,接受过系统严格的近身格斗训练的探员便占了上风。最后,当他用膝盖牢牢地压住科恩,又一次举起拳头对准他的脸时,他发现对方没再奋起反抗,只是喘着气任由他压着,用那双被愤怒模糊了的绿眼睛,从下往上狠狠瞪着他。 艾伦的右拳停在半空,同样喘着气瞪着科恩,然后他听到那人开口说:“来啊,打我啊,探员!你刚才不是很能打吗!” 那声音直直撞进艾伦的耳膜,虽然因怒火和嘲讽而变得尖厉嘶哑,可还是他妈的那么勾人,就和他那该死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停下来,嗯?放心,没人会因为这个指控你虐待嫌疑犯——” 科恩正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僵在那里——因为就在刚才,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顶着他的大腿,隔着裤子布料也能觉出那处传来的热度。 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骤降到冰点,两人隔着一片沉默看着对方,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科恩才开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你——” “滚,”几乎是同时,艾伦从他身上下来,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滚出去,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听了这话,科恩立刻从床上弹起身——没去搭理乱糟糟的衣服,反正那也不是他的——然后抬腿就准备离开。他可不打算说些什么“你确定放我走?”这样的蠢话,因为他知道对于警察来说,所谓的“改变主意”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而经过刚才一番打斗,虽然不愿承认,已经足够他意识到自己打不过人家的事实了。 可不知怎得,走到卧室门口时,他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警察。对方正坐在床沿,视线聚焦在旁边的墙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然后当他重新转过身时,科恩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冷冰冰的、不带什么情绪,像是执法者在单纯地叙述一个事实:“科恩·劳伊,别让我再听到你的消息,因为下一次,我绝不会这样手下留情。” 科恩没应声,大步朝外走去。那句话甚至没让他的动作停顿一下,仿佛走路的时候踩上了颗石子,除了硌一下脚以外,并不能阻止那双腿以什么样的速度、或是朝哪儿走去。 可人非草木,哪怕只是硌这么一下,有时候也会让人疼上好一阵子的。
第22章 黑猫的故事 艾伦坐在卧室床上,听到外面房门关上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那个人的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 然后他听到更远处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再之后,他听到床边传来猫的叫声,很轻很细,就像那人关门的声音一样。艾伦转过头来,看见那只黑猫就停在他脚旁的地毯上,从下往上看着他,似乎有点想跳到他腿上来,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没敢这么干。 艾伦看它一会儿,叹了口气,弯腰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 黑猫绿眼睛眨了眨,安静地翻出肚皮向他示好。艾伦愣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在它身上,那触感很软,很暖和。 他突然想起这猫当初是怎么来的。 其实艾伦本来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并没什么特别爱好,可爱是可爱,但也知道伺候起来麻烦。他的工作让他经常忙得连自己都照顾不来,哪还有心思去认个畜生当主子。 可那天不知怎的,他明明只是为了跟个案子才去了那家宠物店,却在看到这猫的第一眼时,想都没想就掏钱包把它买下来了,连带着猫粮食盆水盆等等,一起买了全套。买回家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养,每天晚上回到家就开始左手一只猫右手一本宠物指南,面前电脑屏幕的浏览器页面开了十几二十个,可一到猫叫唤起来却还是不知道它到底在喵些什么。 那段时间艾伦很焦虑,是真的焦虑,生怕某天下班回到家就发现那只黑发——不,黑毛绿眼的小家伙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直到有一天,他听说隔壁办公室一个女探员家里也养猫,而且养了三只,这焦虑才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 说起来,当时那女探员其实已经冲艾伦暗送秋波了好长一段时间,只是艾伦由于个人爱好方面的原因,对异性的示好行为洞察力为负。那天看见那女探员“路过”他们办公室门口,居然直接就出去把人给叫住了,一通旁敲侧击的寒暄过后,发现对方果然“经验丰富”,兴高采烈就互通了手机号,之后隔三岔五就跑到人家办公室“借打印机”,顺便交流一下自家主子的问题。 后来,那女探员经常闲的没事过来给艾伦送早餐——不,不是早餐,送猫粮,据说那个牌子的猫粮很难买到,吃了能让猫猫的毛变得又黑又亮。 也就是艾伦脸皮比较厚,情商比较低,居然每次什么都没想就收下了,而且还收得特别开心,脸上的笑容甜得简直能拿去冲咖啡——当然,出于礼尚往来的需要,他每次也都跟着送些逗猫棒啊电动老鼠什么的回去。这么一来一往的,大家都以为那女探员遥遥无期的单相思这就要修成正果了——直到有一天,联邦探员们突然发现,他们的金发小帅哥好久都没收到猫粮了。 这在当时简直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比起那些伪造案啊诈骗案什么的,显然更能引起探员们的强烈兴趣。这群受过特殊训练的政府特工拿出了十二分的敬业精神,跑到艾伦那里进行了严格的调查取证——只可惜,主犯艾伦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是真觉得奇怪,那天明明是那女探员自己提出要去他家看看那只黑猫的,可这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不知为何,打那以后他就收不到粮了——整整一个月,一袋粮都没收到,主子又开始掉毛了,艾伦的头发也一起跟着掉。 不仅如此,有一次他又跑去人家办公室借打印机,想借着机会讨论一下绝育手术的问题。可对方居然来了句“我们这儿打印机也坏了”,理都没理他就扭着屁股走了。 艾伦觉得挺委屈,她这是……嫌弃自己那只猫不够可爱吗? 后来他一个同事还特意为这事去人家办公室转了一圈,回来就遗憾地拍拍他肩膀,拍一下叹一口气,叹完气又开始摇头,摇完头就转身走人了,弄得艾伦莫名其妙,却也不好意思多问,最后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所以他至今不知道,当时那女探员是这么跟那同事说的——“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对我压根没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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