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楚英纵突然一把抓过旁边的单车,骑上就向外冲去。 阳光依然毒辣,照在他汗湿的整个脊背上,一直跟着他来到了目的地。 楚英纵冲到门前,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钥匙,于是就“砰砰”地敲着门,大声地问:“喂,时夜!你在里面吗?你再不回消息,我就放火了啊!” 一言不合,就是暴躁。 过了两分钟,门内毫无动静。 楚英纵暴躁地团团转圈,宛如一只发怒的小狮子,接着突然灵光一闪,打开旁边的电表看了起来。 电表在很慢、很慢地转动,里面是有人的,而且开着电器。 楚英纵后退两步,助跑,起跳—— “咣”一声,踹开了大门! 屋子里没有丝毫的灯光,和楚英纵上一次来时一模一样。 他走过空荡荡的客厅,也走过上次一起见过的书房,心脏在狭长的走廊里渐渐收紧,最后打开了尽头处的门。 咔哒一声。 楚英纵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看见时夜的背影,孤零零地趴倒在发光的屏幕前,没有起伏,没有动静。 “喂……” 楚英纵低低地唤道:“小、小学弟,你在干什么……” 他走过去,试着将时夜翻过来,可是他的手臂颤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积攒起力气来。 “喂,别吓我……” 楚英纵整个大脑里一片空白,想将时夜整个身体拖下来,却一个踉跄,一不小心就和他一起滚落在木地板上。 时夜没有丝毫的反应,双目安详地紧闭着。 楚英纵伸出手指,摸了下他的鼻息,但是因为紧张到发颤,一直没有任何的感觉,他甚至没法确认是不是真的。 “时夜!”他大声地喊。 楚英纵因为恐惧而不住喘息,过了几秒才想起来:打120,还有心肺复苏,对了,心肺复苏…… 他将时夜放在地上,一手撑在他的心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一、二、三……十五。 接着是人工呼吸。 他深吸一口气,捏住时夜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第43章 “喂, 你醒一下……” 楚英纵红着眼睛,发着颤地说,“学长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你别吓我。” 一、二、三……十五。 人工呼吸。 楚英纵低下头,局促的呼吸再次吹拂到时夜的脸上。 他几乎带着哭腔:“求你了, 说句话吧……” “咳。” 突然, 时夜干涸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楚英纵看得呆了。 接着就听见了时夜很微弱、很沙哑的声音:“是你……” 楚英纵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的,但是他的大脑好像已经和身体分开了。 他不由自主, 按照自己先前设想的那样, 又一次低头下去, 将嘴唇对准了时夜的。 气息吹了进去。 时夜愣了一下,楚英纵也是。 楚英纵连忙抬起头,发现自己汗湿的双手也紧紧贴在时夜的脸颊上。 两人呼吸紧贴着彼此。 时夜长期没有沾水的嘴唇已经开裂, 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刚才被楚英纵亲过的部分泛起红润的水色。 楚英纵突然脸色爆红,匆忙后退, 仿佛是被什么怪物亲了一样,一直往后贴到了墙壁上, 说:“你、你、你别误会……我只是在做人工呼吸。” 时夜:“……” 他有点不确定:楚英纵是故意的吗? 如果是故意的……似乎也可以谅解。 此时, 楚英纵坐倒在地上,汗珠终于顺着英挺鼻梁划了下来, 低落在汗湿的衬衫上。 他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时夜说:“你可能……把我的肋骨按断了。” 楚英纵再次愣住:“……对、对不起。很疼吗?” 时夜没有回答。 ——他确实感觉到了痛,但这股痛楚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就像楚英纵双唇的热度、双手的颤抖, 它们都是鲜活的, 将他拉回了现实的世界。 足足过了大约30秒吧。 时夜又说:“你不该来。” 他们互相对视。 楚英纵咬了下嘴唇,说:“我不会道歉的。只有这件事,不管怎么说, 我绝对不道歉。万一我今天没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一直没人发现,就倒在桌上?如果……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楚英纵,他会怎样呢? 时夜没有回答,尽管他内心深处已经知晓了答案。 他的目光渺茫地落在窗外,这整座喧嚣都市都让他提不起兴趣。 那一瞬间,楚英纵又觉得眼前的时夜突然变得很遥远,他于是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别走……”楚英纵说,“别走!” 时夜于是再次回过神来,目光茫然落在楚英纵的脸上。 楚英纵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或许就无法挽回了,或许……他会后悔的。 所以他死死抓着时夜的手腕,对他说:“你醒醒吧!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什么事都做不了,满脑子都在担心你!你哪怕回复我一个消息,一个字也行!!臭学弟,我求求你别再出状况了,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时夜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楚英纵的话。 而是因为,他看到一大批人马闯了进来。 ——噢,可能是楚英纵打的120电话。 急救人员直接从敞开的大门里涌了进来,抬着一张急救床,紧张地一路跑到房间内。 然后他们统统听见了:楚学长的真情告白。 楚英纵:“………………” 现在立刻原地死亡还来得及吗? …… 次日。 D市医院里,时夜仍躺在病床上,面容平静地休息着,这似乎和他平日里的模样别无二致,谁也看不出这三天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两大吊瓶高高挂起,液体输送进他的身体里。 手指上夹着血氧仪,监控着他的身体状况。 而病房外,楚英纵呆呆地坐着,和牧江天一起接受医生的批评。 “……连续三天,不吃饭、不睡觉、不进水,他的身体极度虚弱、脱水和疲惫。”年轻医生的眼光里带着深刻的批判,“我看你们明知道患者的精神状况不好,那为什么还放任他独自一个人生活?为什么不及时报警,为什么不找医护工作者看护他?知不知道这种情况极度危险,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濒临休克,再接下去就可能是脏器衰竭、心脏骤停——就现在,如果不是患者的身体素质极佳,如果不是心肺复苏做的及时,他可能已经在ICU里抢救了!” 可以看得出来,医生是真心实意地替他们感到后怕。 为此,年逾六十的老教授,仿佛一个受批评的学生一般,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 楚英纵也跟着低头:“对不起,都怪我,我也没有及时发现。而且我……我不小心太用力了,把他肋骨按断了。” 医生倒是看了他一眼,说:“你的心肺复苏很及时,别太在意按断的肋骨,这倒是挺常见的。我看了胸片,不用做处理,等他自己长好就行。” “诶?”楚英纵呆了,“肋骨断了,也可以不用管的吗?” 医生说:“多大点事,大惊小怪什么?比起这个,你们更应该关注患者的心理健康。” 楚英纵唯唯诺诺的:“哦、哦……” 医生走后,气氛仍然很沉闷。 一老一小两个人继续坐在病房外的板凳上。 良久。 牧江天:“唉。” 楚英纵:“唉!” 过了一会儿,牧江天接了个电话,是来自余景树的。 余景树一上来也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老师,我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这几天一直在值班,没有照顾到时夜,都怪我的失职!” 牧江天没有过多地苛责他,而是说:“景树啊,我知道你工作也很忙,确实照顾不来阿夜这样的孩子。你也不必太过愧疚,特殊任务我也经历过,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这两天,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啊。” 余景树确实为了黑客大赛的事,也足足有三十多个钟头没有入睡了。 昨天刚刚回到家,他还没有睡熟,就又收到了牧江天的消息,说时夜出事了。 此刻他非常的愧疚,说:“对不起,老师。你看,要不我来请个护工,全天候地照顾阿夜……” 牧江天迟疑地说:“阿夜的情况,请陌生人来的话,我实在是不放心,还要担心他们相处的情况啊。” 余景树就说:“不不,是您认识的,楚大哥的发妻……啊,您应该知道楚英纵吧,就是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优秀的护士的。近年来她在做私人教练,也教一些课程,为人很和蔼。而且,英纵和时夜不是好朋友吗?如果他们能住在一起的话,肯定对时夜也有好处的。” “这样吗?”牧江天想了一下,“我考虑一下吧,回头还要征求阿夜的意见。” 牧江天挂了电话,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时夜。 两秒后,牧江天又叹了口气:“唉。” 坐在旁边的楚英纵没忍住,也跟着:“唉!” 一老一小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牧江天道:“英纵啊……” 楚英纵一个激灵,下意识道:“对不起!” 牧江天说:“不怪你,好孩子,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的话,阿夜现在还不一定怎么样。还是多亏你,是你救了他才对。” 说着,牧江天喘了两口气,似乎觉得心口不太舒服,便从口袋里取出一盒药,倒了两粒在掌心里。 楚英纵见状,连忙到旁边去为他倒热水。 正在忙碌间,牧江天就说:“我知道,你是阿夜最好的朋友,你们最近走得很近。阿夜因为有了你,心理状况已经好很多了。这一次,是因为意外的过度劳累导致发病,不能怪你。我想……”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接过楚英纵递来的热水杯子,目光却停留在楚英纵年轻英俊的脸上。 楚英纵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非常紧张,像课堂上的小学生一样,挺直了身子。 牧江天看了看他,就仰头将药吃了下去,轻声叹息着说:“我想,你可以和阿夜住在一个宿舍里,具体可以由学校来安排。阿夜情况非常特殊,我希望……你能多多照顾他,这是我身为监护人的私心,希望你不要见怪。” 楚英纵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进了病房里。 他有点出神了:诶,和小学弟一起住吗?真的吗?很、很难想象啊…… 牧江天也在看着病床上的时夜。 ——那是一种长辈的目光,他既带着悲伤,也带着慈柔,像即将离世的母亲看着自己年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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