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王不觉得,商陆状态不行啊。他再次问:“没生病吧?” 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关心,商陆索性承认,“有点小感冒。” 老王了然,道:“这得注意,回去记得买点感冒要吃。” “嗯。” 究竟有没有感冒他也不知道,昨天回来后一觉睡到中午。头不痛,眼不花,鼻不塞,那就没感冒。既然没感冒,自然不会去买什么药,下了晚自习商陆就往家走。 虽然没感冒,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病了,浑身无力,精力不集中,心里堵了气,塞塞的,涨涨的,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难受。 书包里新发的书本很重,也压的他头都抬不起来。 垂头走上熟悉的路,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球鞋,商陆眨眨眼,下意识拐个弯,没等他迈开步子就听到前面的人开口: “阿陆。” 商陆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怎么来了。 “阿陆。” 高大的少年认真地叫着他,商陆觉得自己的病,找到药了。 “你不要我了吗?”野嘉问。 他低着头看他,给人一种他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的错觉。 商陆的目光贪婪地黏附在他脸上,听他问出这一句,眼睛像是被刺目无比的白炽灯照到倏地移开。 “对不起……对不起。”他重复这一句,野嘉不止一次说过不准自己在他面前说对不起,但他好像只会说对不起,什么也做不了。 沉甸甸的书包被卸下去。 野嘉不急于让他回答,提过书包后将他和商陆的手紧紧扣在一起。 “没关系,我会找到你,我们回家。” 商陆垂眸倏然泪下。 高大的少年牵着另一个少年的手,像哥哥在照顾弟弟。 进去今天怎么敲都没人开门的房子里后两人的手都没松开。商陆没有开灯,他们就站在黑暗的屋子里彼此安静,只听得到两道呼吸声。 野嘉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怜爱地印下一吻。 他哑着嗓子呢喃:“我想你,好想你……我好怕找不到你,不能不要我。” 呜…… “哇——!” 低声的呜咽陡然转换为哇哇大哭。 野嘉没像往常一样耐心安慰他,倒是很耐心地听他嚎啕大哭。哭了半天不见人说半句话,商陆心里委屈,伤心更甚,哭声越大。 原本想让他好好发泄发泄,有些事憋在心里只会坏不会好,但兔子哭的太伤心了。 野嘉总觉得那哭声能凝结成冰锥,一下一下敲在他心上,让他心都要碎了。 将人抱进怀里,摸索着擦掉糊了满脸的眼水,野嘉轻声说,“小兔子乖乖,不要掉小珍珠了。” “你、你你哄小屁孩呢!”商陆哽咽道。 “是啊,哄我的小孩。”野嘉轻笑道,“请问我的小孩哄好了吗?” “我比、比你大。” “不影响。” “哇——阿野,啊——我没有,有……没有,呜——不要你——我是不知道呜呜……啊——怎么,面对……面对你……啊——啊呜——” 他哭的凄惨,说的话断断续续,野嘉摒气凝神才听清整句话。 野嘉给他拍背顺气。 “所以没想不要我是吗?” “怕你不要我……” 野嘉叹笑一声,两个胆小鬼。 怀里的逐渐平静下来,黑暗中响起一声声吸鼻声。 “阿陆,开灯好吗。” 灯一开野嘉看清了哭的惨兮兮的小人。 “眼睛哭肿了。” 圆润的杏眼红肿一片,四周还沾有泪珠,看着让人怜惜。 眼睛极快的扫视一番这间房子,面积比他们在镇上租的房大点,家具不多,没有沙发,只有一张椅子。 委屈啜泣的兔子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野嘉托起人走到椅子上坐着,兔子被放在腿上,眼眸一眨不眨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野嘉好笑地揪住兔子耳朵,“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你还委屈,还哭。” “就哭。” “错了没。” “没错。”某人倔强。 “这回你跑了一天,我能找到你,要是一年,两年,十年,甚至一辈子,我找不到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野嘉的语气轻的好似在呓语,他怕,怕这样的假设成为事实。 “……错了。” “以后遇到事不要悄悄跑掉,有我在。”野嘉说,“陈老头和婆婆的事给你留下阴影我知道,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婆婆骗你上山采药,她想杀你是吗?恰好陈老头也在山上,他碰见了,在帮你的时候被婆婆推下山了。” 商陆的眼眸颤动。 他好像观摩了那天的事情一样,精准无误地讲出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 野嘉继续说,“那不是第一次。”程凤不是第一次杀人。 “婆婆名义上的丈夫是被她杀掉的,因为他发现了还是婴儿的我。”野嘉轻描淡写说出陈年旧事,商陆却因为他的话屏住呼吸。“后来陈老头不忍心我跟着她对我很好,她理所当然的对陈老头起了杀心,没成功,被我发现了,不过因为这件事她的腿意外摔断了,变得安分许多。我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就在山里守着他们两个,一生也不算太荒谬。但我遇见你了,那座山再也留不住我。” 商陆怔怔地听他说完,心下震撼,心脏好像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既酥麻又刺痛。 “同样的,她想杀掉你很正常,她对我有着可怖的占有欲,已经病入膏肓。” “所以,怎么能怪你。” 野嘉,陈贤石,程凤从很多年前就如同三个圆环一样紧紧扣在一起,谁也逃不开,除非碎掉其中任意一个。 是不死不休的僵局。 滚烫的泪水重新蓄满眼眶,滚滚而出。商陆才反应过来他错的有多么离谱,离开不是忏悔,是抛弃。 —— 沿雅中学 老王皱眉望着空着的座位,“商陆今天没来上课?”他问商陆同桌。 同桌惊讶,“我以为他请假了。” 老王摆手示意他知道了,出教室拨了商陆的号码,几声过后那边终于接起电话。 “商陆吗?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无故旷课要扣分的啊,什么,感冒了?那行,今天就不急着来学校,先把病给治好啊,注意身体,差不多了就回学校,要不然跟不上进度,行那挂了。” 老王撇嘴,“现在学生身体素质这么差,哪像我们那个时候……” 商陆挂了电话看向举着铁勺站在门口的人,“开学第一天我竟然旷课。” 野嘉心虚:“我忘记叫你起床了。” 商陆嘿嘿一笑:“但是不上课好舒服!” “起床吧,我做了早餐。”野嘉笑道。 早餐是熟悉的味道,闭着眼睛就知道是谁做的,商陆发出满足的喟叹。 野嘉突然出声:“我明天回去。” “啊…就要回去了吗。” 他的不舍太明显,野嘉解释:“回去处理点事,我们快开学了。” “对啊,你们也要开学了,”商陆打起精神,打算用自己高三学长的身份鼓励人家好好学习,可一想到他们要分开,顿时萎靡下去,“舍不得你。” “有舍才有得。我要考你的高中。” “那说好了,一定要考上。” 时间很快进入九月份,毒辣的天气要把人烤化。不,商陆觉得他已经成了一块烤肉了。 让他欣慰的是今天是星期五,拖着疲惫的身体,背着沉重的书包,垂着千斤重的头,顶着三十几度的大太阳,一步一步走出校园。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长满了“蘑菇”,不过举着蘑菇的都是女同志,商陆咽了咽口水,木着脸闷哼,男同胞们太不给力了,你们不打伞让我怎么好意思啊! 认命地低下头躲避紫外线的虐杀,赶紧回家吹风扇吧。 从放学的人流里挤出来,商陆狠狠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身上散出一股老坛酸菜的味。 他低下头继续走,头上忽然投下阴影。 “注意看路。” 商陆惊喜抬头:“你怎么来了!” 野嘉接过他的包,说:“今天星期五,放假了,想来看看你。” 商陆显然没从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喜悦中缓过神来,一直咧着个大嘴笑得灿烂。 “你还买自行车了?”商陆终于注意到一旁的自行车。 “酷不酷?以后我有空就载你上下学。” “酷啊!太酷了!” 野嘉从袋子里拿出刚买的迷你小风扇递给他,拍了拍车后座,勾唇道:“欢迎乘坐本次‘兔子列车’。” 刚进屋商陆就被扑面而来的冷气惊到了,舒服喟叹后他猛的反应过来,他家没安装空调啊。 “阿野,你安的空调?”他偏头问身边的人。 “天气太热,没有空调太折磨人。” 不只是装了空调,客厅里摆着他在镇上的同款懒人沙发,平时矮小的桌子也换了张新的,厨房里多了不少锅碗瓢盆和微波炉以及新的电冰箱、饮水机。 陈旧的房子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商陆眼睛涩涩:“这得花不少钱吧。” “钱就是赚来花的,过得舒服了状态才能好,状态好才能赚钱。” “咱以后还是得省着点花,毕竟咱俩孤苦伶仃,相依为命的。” 野嘉被逗笑,说,“成,咱们存钱,存了钱买大别墅住。” “到时候记得把花花它们接来一起住大别墅,苟富贵勿相忘嘛。” 有了空调之后商陆每天回家的欲望直线飙升。 阿野每周不定时会从那边过来,只要他一出现商陆立马变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天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品质生活。 冰箱里时刻填满着新鲜水果以及分好量的饭食,只需要商陆动动手放进微波炉加热就行。 九月二十九这天是野嘉的生日,对于男朋友的十七岁生日商陆十分重视,趁着人没在这边,拿出多年的存款全款买下一对情侣手表,花费39999。 还得感谢他后爸江泽多年来慷慨的生活费。 于是某天半夜,刚哄完老婆孩子入睡的男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谢谢你。 江泽:垃圾短信。 当事人野嘉完全忘记了自己生日这回事,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从不过生日,毕竟一个虚假的日期没有什么好庆祝的。 但是当他打开门看见精心布置过的屋子,笑得灿烂的人对他说生日快乐时,他理解了那些执着为自己过生日的人。 尤其是在可爱的男朋友为自己亲手带上那块手表后,野嘉发誓他要过一辈子生日。 “阿野,生日快乐!” 商陆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关了灯,笑道:“快点许愿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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