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这座幽静的小亭子。 走了一个孽障之后,周围重新归于宁静。片刻之后,渠南乔背后不知从哪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低眉垂眼地开始替老人收拾桌上残局。 渠南乔捏着眉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拍桌子爆发了。 他发怒道:“金十八又在发什么疯?老子下个棋都不能安生!” 年轻人抬头询问:“老师?” 渠南乔还在大怒:“他这人能不能干成一件好事!?” 年轻人便笑笑:“他不是才跟您买了东西吗?” 老人是艺术家,本身也是个收藏大家。家中多的是世面罕见的藏品。 这事不提还好,老爷子一下又震怒道:“那是那个土匪从我这强买的!我还不想卖呢!”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其实本质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那小子确实给出了渠南乔无法拒绝的条件。 年轻人笑笑不语,妥帖地接着上前帮老爷子收拾桌上残局。 老头还沉着脸,在那生闷气。他瞪着眼睛看那盘正在被收起来的残局。 “你妈的,象棋也下这么好。” 要是想输棋的话那他一早就下围棋好了!他跟姜清元下什么象棋! 没想到姜清元性直,一点没看出来老人的心思。 但渠南乔想了想还是非常气不过。亭子里回荡着他气愤的质问: “小姜怎么就跟那种家伙混在一块了!!!” 这一片是万御豪庭的芷院A区。渠老先生居住的院落就在不远处,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附近出来的。 姜清元离开刚才那个观景凉亭,再沿着小路往外走出一段后,顺便接走了被工作人员牵着在草坪上玩的小白。 刚才和渠老在亭子里下棋,姜清元担心它待不住,把它托给了小区的管家代为照料。 结果没想到,来了个比小白更让人费神的。 这一段路是林荫道,路的两侧都是高大茂密的柏树林,树影幽密,环境清静。头顶是蓊郁的一片绿叶遮盖。 这条宽阔步道上偶尔会路过三两行人,也有叮铃铃骑自行车的人,一阵风似的,从正并肩走路的两人身侧路过。 自行车带起的风把一片落叶吹得翻飞,就落在姜清元鞋子前。 青年侧过脸看身边的人。 金十八今天戴了顶低调的黑色鸭舌帽。帽舌压在他这张脸上,遮挡住男人的眼睛,露出一段硬朗利落的下颌线。 他仍然不是很习惯这种每次转头过去,都得只能看到健壮的大臂和肩膀头子对着自己的脸的感觉。 两人一狗安静走在这条清静的路上。 “金哥。” “说。” 姜清元是很认真地在提问:“你知道刚才的人是谁吗?” 金十八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 “谁啊?” 姜清元心想果然如此,他现在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是国画大师渠南乔。”姜清元感觉自己现在的语气很郑重和认真。 金十八叼上一根烟。从头到尾他眼睛都没斜一下,发出了代表漠不关心的一声:“嗯哼。” “……”于是姜清元又扭回头。 他对这人目中无人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但这样的行为对他这种正派学生还是有点超过了。 渠南乔老师那边…… 金十八出声道:“是那个老灯先骂我的,你怎么不说他呢?” 暂且不说他是老师,金十八不吃这套。姜清元试图跟他掰扯清楚最基本的:“他比我们大……” “什么比我大?脑血栓比我大奥?” 姜清元:…… 他快速撇过头。 金十八咬着烟说话:“别躲。我看到你笑了奥。” 他身边的姜清元扭回头,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的冷淡:“没有。” “笑了。” “没有。” 又没人说话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往前走了一段。 姜清元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漫无目的地走 他想去小区里一家还不错的高端咖啡店坐下来也好。但又想了想,觉得金哥没有钱,还是算了。 姜清元自己倒是去得起。但他觉得金十八不适合那种地方。多走一会就走一会吧。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头顶一片索索作响的树叶声。 姜清元:“金哥。” “不要这样。”他说。 声音不重。还有些轻,像掠过水面就消失不见了。 男人原本正叼着烟看着前面,听到这句,又朝他瞥去一眼。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时,彼此的肩头隔开了一段空白的空间。 这段空白里被塞进了脚下树叶的沙沙声,刚才吹过的那阵风,小白四只爪子的微妙抓地声,金十八吐出的烟雾,还有在场两个人的呼吸。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他,开口说话道:“你……” 刚说一个字就被远处传来的招牌呼喊声刚好地打断了。 就见这条路的另一头出现了贺超龙烦人的身影。 他还大摇大摆地跟两人打招呼,瞬间更烦人了。 贺超龙也这样叫他。那个逼玩意喊大哥喊了这么多年,越喊只会越烦人。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啊。 远远地就看到贺超龙兴高采烈地过来了,他刚在这两人面前刹完车。 金十八:“滚去遛狗。” 刚到这还没一秒钟的贺超龙垮起个批脸:“……” 又让金十八一句“憋给我噜噜个脸奥”呵得把表情憋了回去。 干什么!他今天来是要来开开眼界的!结果一来就喊他走! 据说老狗贼这次动真格地掏了兜,特地给新切出来的绝对稀罕的一玩意。贺超龙自己都一眼也没见过。 “搞什么?!你还没完事?”贺超龙问。
第21章 姜清元看了他一眼,看来金十八是不打算问他一声了。 不过他行事作风一向如此。姜清元也习惯了。 知道这位哥从来就不惯臭毛病,贺超唉声叹气地喊狗:“走吧,大白猪。” 小白睁着黑亮黑亮的眼珠子,一声柔顺洁白的毛发。贺超龙喊了一声后它仍然蹲坐在原地,一脸天真可爱地望着贺超龙。 “嘿它还不肯应!”贺超龙不满,他又不满地喊了一声:“大白狗!” 刚才还一天天真无邪无动于衷的小白这会“汪”一声,站起来应了。 从姜清元手里接过遛狗绳时贺超龙还一脸惊悚:“这狗知道它是狗!” 它知道它是狗!! 一旁的姜清元还对他说:“它自己知道要去哪,你跟着它走就行了。” 作为姜家养出来的狗,小白狗随主人,平时自律听话,服从指令,从不乱叫乱闹。和姜清元简直一个性子。 姜家不养闲狗。 震惊无比的贺超龙缓缓转过头:“不是,这哥们是只阿尔法狗?它平时替你下棋吗?” 姜清元莫名其妙:? 被从未见过的高级狗折服的贺超龙,一脸“???”地被小白拉走,带离了现场。 走了他一个之后,世界清静了不少。 现在又剩下姜清元和金十八两个了。 还好在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看到了前面树林里的一张僻静无人的长椅。两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说话了。 扫掉椅面上的落叶,两人在这片幽静的树林里坐下来。 “金哥。” 姜清元说话声音清泠泠的,一句话也染上了落叶的干枯褐黄的颜色。 “嗯。” 姜清元忍不住问了。 “刚才说的事情是什么?” 刚才金十八说有事,贺超龙也问他“还没完事?”,但一路走来又什么都没有说。一路上姜清元嗅着他身上的烟草味,等到了现在。 他决定自己开口问了。 “那个啊,”金十八上身懒散地往后仰靠,一只手臂随意地搭上椅背,他伸手摸了摸裤兜,随口说:“上回不是说要补偿你吗。” 姜清元以为他会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结果金十八拿出来另一样东西,姜清元没看清。 下一秒意识到是被对方故意握在手里不给看了,他又抬起脸,一双颜色清浅的瞳仁无声望着金十八,在等他说话。 男人唇角一翘,痞气的一个微笑。 金十八眼睛垂下,叼着烟道。 “手。” 姜清元顿住片刻,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闭眼。” 颜色清浅的眼睛又向上看了他一下。 姜清元迟疑几秒,最后也闭上了。 眼前一片漆黑。他维持手心向上,朝前伸出的姿势,等了好一会依然没有感觉到手心里被放上什么东西。 “不许睁眼。”他听见金十八的声音在说。 姜清元不会睁眼的。他做事从来就一板一眼,墨守成规。 他只是有点疑惑,对于一向随心所欲的金哥居然会特意多嘱咐他的这一句。 是防着他睁开吗? 这下姜清元真的开始有点担心了。 在坐姿端正闭着双眼的姜清元面前,金十八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 男人脸上不带着那种懒散轻佻的笑意时,那张叼着烟的脸总有种江湖里带的痞气和老成,打量人的目光晦暗不明。 皮肤太白了,他手背下有艺术品般淡淡的青色血管。能清晰看见手背上仿若竹节般修长的指骨。 白和青原来是这么相衬的两个颜色。 十分俊俏的一只手。 男人又抬起眼,看着闭着眼睛一无所觉的手的主人。 姜清元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大而宽厚的手掌一把攥住了。 不是普通握手的那种握,被包裹、掌控、吞没的那种握法——或许是对方的手大过于他太多的缘故。被握住,像是被吞进了巨兽的温热干燥的嘴里,四面八方地感受到对方有些糙厚的皮肤碾压。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但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下一秒感觉到有什么温凉的东西碰到手指,那点凉意顺着往下蔓延,流水似的穿过他手上的皮肤,姜清元的手被男人的大手捏住了一下,用了点力,一下就松开了。 有什么东西套上了手腕。凉凉润润的一圈,啷当挂在他的胳膊上,在轻晃。 被男人宽厚的大手攥住的地方在发烫,手腕处却一圈柔润的凉意。 手环? 姜清元不知道自己可以睁眼了没有,他的手被人抓住,那只稍显粗糙的大手带些好奇捏了两下,隔了片刻,又一下。 金十八的力道,但是在他这里放轻了的捏,之于姜清元已经是很不客气地在攥了。 姜棋手终于察觉自己的豆腐好像被人吃了,他不虞地睁眼,又在看清自己此时的手后微微惊讶。 青年冷白的腕上挂着一只翠绿的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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