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渐渐起风了,安锦默默侧开身子,背对风向,右手不动声色地伸向他的裤腰。 “其他人呢?” 安锦蓦地抬起双眸,说话很慢,一字一句问:“医生、你的父亲、研究我们的所有人。” 辛非仰头大笑,“死了呗。早死了,这世上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也可以不知道。” “你别想着拒绝。安锦,知道我为什么肯告诉你这些事情吗?” 辛非眼露凶光,尖锐的犬牙晃动在安锦眼前,像匕首架在安锦脖子上,“你反抗不了我。” 紧接着,他又猛地指向不远处的游轮,警告安锦:“我的人马上来了。” 大概是危险一步步靠近,安锦张皇失措,频频望向那艘船,软着一把嗓子辛非求情:“辛先生,我、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别……” “哼。”辛非忽然弯下腰,“你的诚意呢?” “辛先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安锦垂下眼睛,细语轻喃。 辛非得意地张口大笑,弯起的嘴角透着恶劣的嘲弄,“是吗?可是我对齐朔玩过的人,碰一下就恶心得不行了!” 听见他的话,安锦终于抬起头。 对面男人的脸庞极度扭曲,仿佛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但安锦只是看着他天真地笑,语气十分轻快单纯:“这样啊?那你不如也死了就好了嘛。”
第73章 .天光正亮 海,是蓝色,也是血色。 但是在夜晚的浓墨渲染下,海水只有黑色这一种色彩,幽深静远,底下藏着未知怪物的恐怖悚然。 各种腥味混杂在一起,海水变成了奇异的发臭物。 辛非的身体像顽童手中的玩具,活生生被拆卸下来,一块一块任性粗鲁地丟进了海里。 扔进水里的那一刻,大海立即吞没了,从头到尾,平静的海面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风波。 安锦伸手放进海水里洗,不急不躁地揉搓着手心,然后一点点抹去指间的血迹。他洗得非常慢,神情专注又认真,像对待一件蒙尘的珠宝。 他洗了很久很慢。 然而在皮肤沾满水,手抬起接触到潮湿海风的那一刻,安锦依然感受到了指尖有鲜血的粘腻,滑溜溜的泛着一点温热,很恶心,安锦眉头紧锁,忽然发病般神经质地猛搓自己的双手。 半个小时前,安锦已经关掉了救生艇的发动机,暂时停在这片海域上。 他的十指不停揉弄着手上纤薄软嫩的皮肉,皮肤白得在黑夜里依旧一眼分明。 可是那股滑腻的触感如附骨之蛆,无论安锦怎么用力搓下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一直萦绕在鼻尖。 最后安锦懊恼地吐气,闷着脸伸手重新启动艇机。下一秒救生艇就变了个道,箭一样飞了出去。 身后是一大片血染腥红的水面。 救生艇引擎的轰隆声持续不断,安锦自暴自弃地在艇内躺下去,微张着嘴,放任自己皱眉听着耳边的噪音。 深邃而寥廓的海天似另一个空茫异世,灰蓝色的雾笼罩着整个世界,令一切都黯然失色了。远处,天际线不断散发着惨淡的白光,向上晕染成了淡青色的天空。 晨曦即将来临。 安锦缓缓坐起身,抬手关掉了烦躁的轰隆声,这时他注意到身后一直紧跟着自己的游轮。 很早之前安锦便瞧见它了,在他解决辛非以后,游轮依然追着救生艇开过来,像是闻见味追着主人跑的狗,坚定不移地挪动它的身体。 安锦侧身回首,看了一眼那艘游轮,轻轻皱起一下眉,随后转过了脸站起来。 此时海雾开始消散,露出了底下深不可测的海渊,安锦眺望远方的天色,然后毫不犹豫张开了双臂,双膝一弯,下一秒便坠入深海。 坠落的瞬间,海水四散,立马又哗啦啦地涌上来。 因为不能适应水里的环境,安锦不由自主眯起眼,张着双臂一动不动的,任凭脑海随之放空。 在这一刹那,安锦第一反应想到了齐朔送给他的奶油蛋糕,他仿佛尝到甜腻粘稠的奶油在唇间化开,一点点融进身体里。 安锦抬起手,试图触碰那点甜,可指尖真实的感觉却告诉安锦,没有奶油蛋糕,也没有齐朔。 他想叹息,结果海水呛入他的口腔咽喉,安锦感到的只有溺水的痛楚和窒息。 齐朔是诱人的奶油蛋糕,是无尽无边阴冷寒冽的海水,稍稍动作就淹没了安锦,只要有一点空隙的地方海水全都漫进来,把他塞得满满当当。 安锦好像被拥抱着,被抚摸着,温柔的海水慷慨大方地包容了他,接纳一个流离失所无处安放的灵魂。 他在下沉。 现在安锦已经处在一片火光之中,点燃的烈火不停燃烧着他的躯壳,意识与身体逐渐分离的撕裂感让他浑身不舒服,整个人开始僵硬了。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秒,安锦闭眼前似乎看见了一尾火红色的大鱼,远远地向他展示亮晶晶的鱼鳍。 “……” 沉到一定水深,安锦的身体缓慢地飘浮起来,他艰难睁开眼睛,头顶圆形的水光圈如圣光降临,安锦张着嘴在水里呼吸,轻眯眼左右张望着虚浮的周遭事物。 只有阴晦黑茫茫的海水。 那尾漂亮的鱼不见了。 “噗咕咕。” 猝不及防之间,被人冷不丁从身后抱住的安锦猛然受到惊吓,嘴里吐出一串泡泡。 安锦忙不迭回头,却只看见了半边宽阔的肩膀。于是他伸手去抓那人的手,却又落入了一个温暖带着些许老茧的手掌,其中食指关节上的长年是握笔形成的。 那是安锦抚摸过一遍又一遍的手,甚至在上面不止一次地亲吻。 “唔唔唔……” 安锦几乎是被他卡着肋骨拖走的,他一边挣扎一边拼命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齐朔终于拉着安锦浮出了水面。 抬手一把撸起湿漉漉的额发,齐朔猛吸一口空气,紧接着继续扯安锦往附近水面上的快艇游过去。 到了,他就用另一只手托住安锦的臀部往上推,把安锦放到船艇上后,齐朔两手一撑,也上了船。 一刻不停,齐朔赶紧放平安锦的身子,两根手指伸到安锦的口腔查探,确定呼吸道没有进入异物,齐朔快速解开了他上衣的纽扣,双手交叉直直地朝安锦胸腔按压三十次。 安锦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地吐出胸腔内的海水。 “咳、咳咳——” 安锦无力地抬起他的上臂,捉住齐朔的手腕,“停、别。” 听到安锦细如蚊呐的声音,齐朔犹豫着把手从安锦胸前移走,没过两秒,齐朔忽然捧住了安锦的脑袋,对准那水润的唇瓣气势汹汹毫不迟疑地吻下去。 ”唔!嗯……” 安锦犹如长途跋涉的旅人,喉咙忽然灌进了一口甜冽的泉水,又好像是患有咽喉炎的病人,被迫吞下万根鱼刺,想要反抗,齐朔的双手双脚早已禁锢住他,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很久,齐朔终于抬起一点头,从安锦的嘴唇上离开,他呢喃般轻声质问:“小安,你怎么能不要我?” 安锦咬着唇在摇头,眼尾发红,一双大眼睛盯着齐朔,泪光涟涟。 齐朔动了动拇指,轻轻抹去安锦眼下滑落的水痕,又吻了吻安锦那圆润饱满的唇珠。 “你不告诉我。生气了,你就想着逃跑,宝贝你怎么不能和我说说?” “宝宝,我的乖乖。”齐朔把头埋进安锦的脖颈间,“你怎么能这么蠢,生气就不要男朋友了,太过分了。” “当时……” 齐朔语气一顿,脑海中闪过某些争吵的片段,竖瞳立即燃起了愤怒的野火,沙哑地叫嚣:“我就应该把你关起来,直接绑到床上,我看你这只兔子还敢不敢逃?” “让你天天看着床头的蛋糕不能吃!” “噗。”安锦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声音有些虚渺,“我就知道那次你是故意的。” “什么?” 安锦抬手推一下,想暗示齐朔从他身上下去,“你压着我呢。” 齐朔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安锦身上,而且安锦刚脱离溺水窒息的危险,差点都又要喘不过气了。 此话一出,齐朔赶紧起来,然后伸出双手扶起安锦坐好。 安锦坐在男人的臂弯里,面色苍白,垂着头恹恹地半睁眼睛,姿态脆弱又有些虚脱。 “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让我来?” “……都可以。” 齐朔被他敷衍的回答给气笑了,抱着他的那只手掐死了安锦腕上的软肉,力道大得挤压出了一条鲜明的红痕。 “如果我不来,那你打算永远不告诉我吗?你是半兽人又怎样?我齐朔什么事情没见识过!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瞒着我,还自作主张要分手?” 齐朔越说越气,最后俯低身子,凑到安锦鼻尖,语速平缓,声音却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威慑,“安锦,你现在胆子大了,以为我好骗呢?” “你别想着死!动不动拿这种事情吓唬我,小安你心真狠……” 这回安锦是真真切切地哭了,他躲开齐朔炽烈的目光,捂住脸痛泣流泪,哽咽声比小动物的还细,时不时才发出弱弱的动静。 “哥哥……我骗了你。” 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他喉咙已经又干又痛,承认之后心虚得再也不能抬起头,说出些什么乞求原谅的话。 他什么都没有,连齐朔的爱也是他精心设计,用虚假的伪装骗取来的。 欺骗而得的东西不能长久,安锦终有一天会要还回去的,现在他的确留不住了。 安锦吸了吸鼻子,微翘的鼻尖染着淡淡的粉韵,让他看上去可怜透了,但是安锦没抬头让齐朔看见。 他问齐朔:“你为什么知道?” 齐朔从他心虚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胆怯不安,忍不住嗤笑:“只有你这么蠢的兔子,才认为你那拙劣的演技能骗得了人。” “告诉我,一个正常的全形人还会发情吗?” 看了看旁边装死兔的安锦,齐朔继续说下去,“可能会。但是能发情到失去生理控制这么严重的地步,我是得蠢成和你一样,才会不怀疑这种事情吧。” 齐朔生起气来,嘴里从来不会轻易饶人,非要把人骂上一顿才舒服。 “只是因为这件事?”安锦逐渐找回了镇定,平静地向齐朔发问。 “……我不想胡乱猜忌你,所以没有查,在等着你开口……但你。”齐朔往下瞥一眼安锦,眼神意味深长,“来查德湾的路上,于晚辰跟我说了你们的事。” “安锦。” “我比你想象中的时候,更早、更早,早就爱上你了。” 齐朔略微低头便抵住了安锦的额顶,唇边勾勒出一如初见时他玩味恶劣的坏笑,却很郑重其事地问他:“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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