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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是个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的小伙，积累了三年多的工作怨气，一点就炸。 看着这位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小的打工者，林浩宇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你心真大嘿，要不是你平时也帮我总让我早走几分钟，我都得带着你一起骂。”同事说着见人来了，连忙走回自己的位置。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见到顾客停住，林浩宇立即问道。 他把着点餐台的手抓得死死的，青筋都悉数爆起，五指用力到泛白，脸上却还是笑着，熟练地为顾客介绍店里的产品。 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微笑，要态度好，要有耐心。 他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被数落几句，不开心一些，和钱比，不算什么的。 这一切，也就只是周复曾经遭受过的一部分而已，他可以坚持走过来。 可今日老天像是故意和林浩宇对着干，也可能他的幸运全部用在和母亲见面上。 距离下班不到三十分之时，他们竟接到一笔订单，整整八十八杯招牌珍珠奶茶，且不说时间问题，熬好的珍珠也没有那么多，林浩宇只得去电商量。翻来覆去解释半天，对面的人玩够了，才同意将订单里一半的小料换成椰果。 本以为掐点赶上送货就不会有意外情况了，结果却是对方收到货后，反手一个差评，指责他们将奶茶装错，又惹来店长的电话，将他们好一通骂，连带着同事，两人一起获得理货一周的“资格”。 十点半歇业的奶茶店，店员一旦被安排理货关门，下班时间几乎就是十一点半，是故这项差事可以算作一种惩罚。 望着只剩两排路灯亮起的街道，林浩宇无意识地向前走着，连日的重压和忙让他心里压抑，身体疲惫不堪，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次，他终于是比周复下班还晚了。 “才结束？” 寂静里这道生音很是响亮，将林浩宇唤醒。 他连忙抬头望去，校门口最亮的路灯下，周复正伫立着，身后还有那辆巨大的黑色电动车。 “不是说要你别等我么……”林浩宇很累，靠在周复的背上，双手松松环着在黑夜里散发温度的身体。 周复的声音在气流里失了真，“嗯，一个人太孤独，所以我来了。” 不知他说的究竟是谁，林浩宇听到后，终于打起点精神，夸张地说着：“好累啊，老——” “嗯？”周复的声音一下子变冷。 “老板，好累啊老板！”林浩宇笑嘻嘻道出完整的句子。 确定关系之后，林浩宇曾经要给周复取一个称呼，第一个喊出的“复哥”被他吐槽像混□□的。 “阿fu——”林浩宇刚道出一个音，便立即“呸”道：“呸呸呸呸呸，你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说！” 周复好笑地等着接下来的话，却听林浩宇越说越不像样，“周儿，小周，小复——” “林浩宇你别蹬鼻子上脸。”周复斜了人一眼。 “啊，那就叫老po——” “嗯？” 林浩宇识相地转换称谓，“老板！还是叫老板，老板好，听起来有钱！” 回忆到这里，骑着车的周复忽然笑了，对靠在背后的人说着：“林浩宇，路上好安静，要不你给我唱首歌。” 然而背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没有能够给予他回应。 环在腰上的力道有些松，周复空出手拽住林浩宇的手臂，防止人掉下去，依然明亮的路灯里，电动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第35章 入梅 烈日当空，曝晒之下，没有树荫遮蔽的街道发烫，空中的热气弥散使大学城路上的人烟变得稀少，剩蝉鸣拨动时间走弦。 过了饭点，暂停营业的标识挂在玻璃门上，馄饨店里却还有两个人。 “今天下午就结束了？”周复问道。 店里冷气开得足，但周复和林浩宇凑得很近，蹭在一起的皮肤上还是冒出了汗。 枕在周复腿上的林浩宇刚睡醒，因为气道的压迫，声音听起来还是迷迷糊糊的，“下午是最后一门，然后我就放假了。” 是真的放假。 林浩宇考前突击复习的时候辞掉了兼职，拥有大把的时间。他准备等放假回家一趟，一来是看望父母，二来他准备探探家人的口风，以便找个合适的机会出柜。 父亲的思想比较守旧，不好说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母亲很疼他，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些，也许是个突破口。 最难搞的可能是他哥。 林清远真是应了分别时的那句话，一点也不管他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林浩宇都不曾接到过哥哥打来的电话。 也许林清远是要他主动认错，知难而退，但他家人面前承认周复身份的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放不了手。 于他心里，周复是株生长路旁的野玫瑰，无人打理，没有完美的株型，只是一根独枝从茂密的遮挡中窜出，长得高高的。 因持续的高温日晒，野玫瑰焦边卷叶，依然持续开出浓郁的红色，不会凋谢一样，热情地立在枝头。 他偶然路过，看到了，欣赏过，野玫瑰便是他的了，他要守护这株野生的花。大概烈日与风雨会伴随而来，可他的爱意不会因代价削减半分。 他需要的努力的，是如何能独立起来，站在周复的身边。 想到这里，躺在木椅拼成的“床”上的林浩宇转身抱住周复的腰。 为了配合他的动作，周复抬起贴合椅背的腰，让林浩宇的手臂环在中间，若有所思地说着：“放假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回家一趟，暂时没定好时间，你呢，有计划吗？”林浩宇彻底醒来，声线变得清亮。 周复低头看向腿上枕着的人，年轻人有张上天钟爱的脸庞，刚刚醒来，一点颓色也无，反而带了丝慵懒，唇红齿白的，惹眼得紧。 “我也没有计划，只是提前问问你。老家有个朋友，在山里承包几亩地，种了不少油蟠桃，现在刚成熟下市。这是个新品种，我让他邮来点，可能过一段时间到。”周复徐徐说道。 “油蟠桃？”林浩宇一听是吃的，立刻坐直身体，姿势别扭地看向周复，双手撑在其身后的椅背上，“可我记得你桃子过敏，碰也不碰的，你买了多少，到时候我去拿。” 怕人掉下去，周复握住撑在他身侧的双臂，笑着道：“行了，还没到呢，积极过头了。” “你不吃，却还买了点……”林浩宇变了姿势，顺势抱住周复，一手沿着怀里人的脊骨向下滑去，一边凑近周复的侧耳，曼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桃子’的？” 不规矩的手故意捏了下挺翘的部分，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夏天的室内，即使开着空调，也很容易出汗。 眼看得林浩宇越凑越紧，周复衣服下热出一身黏腻的汗水，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啊！”林浩宇调情调得正在兴头上，瞬间大叫一声，忙不迭从座椅上蹦下来，捂着被周复戳到的腰肉，不可置信地圆睁双眼看向保持着举手动作的人。 不是说好不会偷袭挠痒痒的嘛？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周复收回双手抱在胸前，平静地望着年轻人，没有一点正在作怪的自觉。 林浩宇见周复收回手，才敢再次接近还坐在原位的人，嘴里还嘟囔着：“提醒什么？” 周复慢悠悠说道：“下午考试快该进场了——” “啊？”林浩宇大惊，回头一看挂在墙上的表，慌慌忙忙就要走。 “林同学，祝你考试好运。”周复好整以暇地看着人收拾东西，兀自摇头。 已经踏出半步的林浩宇迅速折返，对着坐在那里，见到他凑近时向后仰的周复倾身就是一吻。 “等我回来！”林浩宇喊着下了楼梯。 还差不到半个小时开考，林浩宇骑了车回学校，但最后一段路只能用跑的。 林浩宇一边跑着，一手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号码，“妈，怎么突然打电话，我一会儿要考试，有什么事吗？” “……要考试啊。”听筒那边沉默一阵后出声道，“没事，我没什么事，你先考试吧。” 电话里的声音与狄梦平日里说话的语气不同，不是很有底气，听起来像是藏在玻璃后传达什么，真实却又虚幻，林浩宇本能地感到怪异，脚步也慢了下来。 “妈，你身体不舒服吗？”林浩宇说完，停顿下来仔细倾听对方的回应。 “没有，”狄梦迅速否认，转而又解释起来，“就是看到路上很多年轻人拖着行李箱，我……想着你也该放假了。” 狄梦说到最后有些哽咽，想着母亲是因为太过思念自己的林浩宇连忙劝着：“我今年课多嘛，考试就时间长点，今天下午是最后一门，考完就能回去了，你是想我了吧，我保证很快——” “快到三点了先考试吧，考完试放松放松，不着急回来。”狄梦抢白着说道。 “妈？” “最近入梅了，天天下雨，这天气我都受不了，你过一段天好了再回来。” “哦，好。”林浩宇感觉不太对，却又说不出缘由，只得讷讷地应声，“那我，先考试了。” “嗯，好好考，挂了。”说罢手机便回到主界面。 虽然是最后一个踏入考场，心里装着事的林浩宇却头一个交了卷。 刚走出考场，他就给林清远打去电话，想问问母亲的近况。 奇怪的是，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初时他以为是因为考厅屏蔽信号，刚一播出号码就断线，但走出教学楼，他试了许多次，依旧打不通林清远的手机，甚至连之前来给他办理房屋手续的那位刘助理的电话也一值占线。 不应该。 他们家的团聚是和别人反着来的。 公司做的是医药、器械类的产品，一年里最闲的时候就是夏季，林清远六七月份一般都待在H城，工作日去总公司坐坐就成了，没理由不接他电话。 难道业务又扩大了？ 林浩宇刚想试试给父亲去电，林清远拨了回来。 “哥，你现在这么忙啊？”林浩宇惊喜地按下接听，开门见山地说着：“开考前妈妈打电话过来，我听她声音不太对，最近没什么事吧？” 听筒的另一端，林清远所在的环境似乎很嘈杂，不断有声音钻入话筒，但又听不清说的什么，林清远压低声音，疲惫地说道：“她身体还可以，我上午刚从家里出来。” “你声音听着好虚，不会又连轴转了吧。”听到母亲身体健康，林浩宇心落回肚子，顺嘴说着。 谁料这句话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林清远不耐地怼他一句，“轮不到你操心。” 林浩宇先前的担忧情绪还没发泄，经他哥这句话的引导，在炎热的天气里转化成一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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