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楚景说完便准备离开,然而已经退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停住,抬眸看向他。 “怎么了?”谢蜩鸣问道。 楚景犹豫了一下,面上闪过一丝难色,似乎在纠结该不该说。 “其实傅先生他……” “楚景。”谢蜩鸣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有苦衷之类的话,但他已经不想听了,于是就这么打断了他。 楚景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他一点也不想听的样子,还是适时地闭了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推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一人。 周围太安静了,有一瞬间谢蜩鸣觉得自己就和手中捧着的杯子一样,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最终和这屋子的空荡融为一体。 昨晚没睡好,谢蜩鸣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才发现透明的落地窗上不知何时映满了淡粉色的霞光,竟已是黄昏。 身上披了一件纯黑色的男士手工西装,谢蜩鸣坐起身来,然后就见不远处的办公桌前坐了一个人。 是傅季秋。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用袖箍半挽,露出肌肉分明的小臂,指间夹着一根万宝龙的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上的文件。 听见声音,傅季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向这边看了过来。 “醒了。”他问道。 “嗯。”谢蜩鸣这才回过神来,虽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三年,但谢蜩鸣偶尔还是会望着他失神。 说完这句话,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谢蜩鸣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沉默和安静,拿起披在身上的衣服站起身来,想要把衣服递还给他。 走到办公桌前时,谢蜩鸣又一次瞥见了傅季秋办公桌上的相框。 上面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傅季秋和谢蜩鸣介绍过,这是他的妈妈。 傅季秋见他望着桌上的照片出了神,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谢蜩鸣连忙说道,“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似乎还没有一张合照。” 傅季秋闻言,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沉吟片刻道:“是啊。” 傅季秋说完,还以为谢蜩鸣会提议一起去拍一张合照,然而并没有。 谢蜩鸣只是突然问道:“傅先生,你晚上回家吗?” “这几天有些忙。”傅季秋委婉地回答了他。 “那下周呢?”谢蜩鸣平日里听到他忙就不会再说下去,但这次却很执着。 “下周……” 眼见傅季秋又要拒绝,谢蜩鸣连忙先他一步说道:“至少下周六回来一趟行吗?就那一天。” 说完,哀哀地望着他。 傅季秋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好,我会回去。” - 20号是谢蜩鸣25岁的生日。 他起了个大早将别墅打扫了一遍,又去超市买好了菜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洗了个澡换了他最喜欢的一身衣服坐在餐桌前等傅季秋回来。 他为了这一刻已经准备了很多天。 他想和傅季秋一起再好好吃一次晚饭,和他拍一张合照,告诉他肚子里孩子的事,然后自己就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离开这里。 这些天他想了很久,无论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傅季秋确实有知情权。 但无论傅季秋作何反应,他都会留下这个孩子。 谢蜩鸣的亲情缘太薄,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这个孩子,也是他还未出世的亲人。 谢蜩鸣坐在餐桌前一边等着傅季秋回来,一边默默在心里想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可大概是大脑太乱的缘故,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后来干脆不想了,等着一会儿随缘。 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吧,又不是给上司汇报工作,也不需要按部就班。 所以……该从哪儿说起呢? 谢蜩鸣一边想着,一边静静地感受着不断流逝的时间。 墙上挂钟的时针从七到八一直到九,桌上的菜也热了好几遍。 可是傅季秋始终没有回来。 谢蜩鸣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谢蜩鸣刚检查出怀孕想要去找他的那天。 【傅先生,您在公司吗?】 傅季秋始终没有回复他,只有他发的那句话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和他的人一样孤单。 虽然已经习惯,但谢蜩鸣还是不受控制地难受了一下,于是连忙反扣下手机,随即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继续专注今天的事情。 傅季秋虽然冷淡,但不是一个会失约人。 更何况他答应过自己就一定会回来。 谢蜩鸣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闭着眼睛继续等待。 - 谢蜩鸣是被冻醒的。 哪怕已经到了五月,夜晚的温度依旧很低,谢蜩鸣睁开眼睛,下意识搓了搓冰凉的胳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墙壁上的挂钟,时钟刚过十二点。 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透,失去了原本的色泽,冰箱里还放着他买的冰激淋蛋糕,谢蜩鸣突然有些庆幸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晚上的温度有些低,加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受过伤的左腿隐隐泛着疼意。 谢蜩鸣慢慢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靠着桌子缓了一会儿,等那股突如其来的痛意彻底消失,这才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冷炙来。 大概是心不在焉的缘故,不小心将桌沿上的碗碰到了地上。 “啪”得一声,好看的中式陶瓷碗瞬间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谢蜩鸣见状连忙蹲下身子去捡,锋利的边沿不小心划破手指,立刻渗出鲜红的血。 钻心的痛意让谢蜩鸣顿了一瞬,半晌都没有动作。等他准备起身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倒映在了光滑如镜的地板上。 他低头看去。 地面上的人衣着华丽但面色苍白,眼睛里满是苍凉和绝望。 谢蜩鸣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地面上的人。 他似乎已经快忘了曾经那个虽然贫穷但意气风发的自己。 一阵无力感突然袭来,谢蜩鸣的手一软,刚捡起来的陶瓷碎片就这么重新落到了地上,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发出清脆的回响。 谢蜩鸣想要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低头却瞥见了领口处那个小小的,用金线绣成的“傅”字。 谢蜩鸣从未觉得这个字如此刺眼。 他猛地闭上眼睛,然而那个字却好似不断生长的藤蔓,一点点生长蔓延,密密麻麻地爬遍了他的全身,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裹了起来,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谢蜩鸣连忙扯住领口想要将领口扯开,然而扯着扯着却不由开始猛地撕扯起来,然而衣服的质量太好,他根本撕不开。 谢蜩鸣越来越急,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一旁的柜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把剪刀,然后毫不犹豫地对着身上的衣服剪了下去。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这个“傅”字? 明明这个姓氏曾被他千百次地写林日记本里,奉若神祗。 谢蜩鸣还记得有一年山上的山茶树开了花,他兴冲冲地摘了最好看的一朵夹在信封里,并在信的末尾处附了一句话。 【山上的山茶花开了。】 其实当初这句话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偶然看到了山茶花的花语。 无论分开多久,都一定会重新聚集在一起。 这是彼时的他未敢言说的私心。 - 谢蜩鸣用了大力气,很快做工精致的短袖便成了破布条。 他也累极,松开手中的剪刀,瘫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轻轻喘着气。 手里的傅字仿佛一团小小的火苗,几乎要将他的手心烫穿,但谢蜩鸣还是将它紧紧握在手里。 屋子里实在太过安静,他几乎能听见墙上钟表分针走过的声音。 “啪嗒,啪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就这么二十五岁了。 “祝我生日快乐。”谢蜩鸣默默在心里说道。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遍体都是凉意。 时间不早了,他也该离开了。 就在谢蜩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听不远处的手机突然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死亡 谢蜩鸣的手机铃声是一首纯音乐,虽然是温柔的曲调,然而在这样的夜晚乍然响起,却还是显得有些刺耳,无端生出几分不详之意。 谢蜩鸣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想要去拿手机,然而不知为何,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心口突然重重沉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压着心脏直直坠了下去。 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只是眉头下意识轻轻皱起。 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谢蜩鸣以为会是傅季秋打来的电话,解释他失约的原因。 然而拿起手机才发现并不是,来电显示只出现了两个字:医院。 明明还没有按下接通键,然而不知为何,谢蜩鸣却好像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他用左手猛地按住右手,这才勉强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喂?”嗓子在一瞬间干得仿佛要裂开,谢蜩鸣许久才挤出了一个音节来。 “谢先生。”对面立刻传来一道焦急的女音,谢蜩鸣立刻听了出来,是专门负责爷爷的护士。 “出什么事了?”谢蜩鸣连忙问道。 护士的声音也很着急,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向他描述着谢老爷子的病情,“老先生晚上的时候突然高热、而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正在准备抢救,需要取得您的同意,所以需要您尽快过来一趟。” “同意,我同意!”谢蜩鸣连忙回道,“我这就过去,你们立刻手术,我这就过去!” 心底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自高空落下,仿佛在他心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我这就过去。”谢蜩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手里的手机几乎要掉下去。 “我这就过去,你们救救他!我这就过去!” 谢蜩鸣一遍遍地说道,说完便随便拿了一件外套向外跑去。 其实傅季秋给他配有司机,但这一刻谢蜩鸣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他跑到一半才想起来打车,刚一下车便匆匆向医院跑去。 因为跑得太急,等他停下来时嗓子瞬间泛起浓重的血腥气,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医生和护士护士已经准备好,等他签了字便将谢老爷子推了进去。 谢蜩鸣下意识想要一起跟进去,然而刚到手术室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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