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终于抵达目的地,海风淡淡的腥咸与燥热,已无孔不入地渗透。 春早沉醉地嗅着,感觉自己的灵魂找到了皈依。 “哇——这就是海的味道吗?”她忍不住感慨。 另外三位不是初次游历海岛的纷纷附和。 四个年轻人被乌泱泱的客流卷到出站口,原也打电话给提前约好的包车师傅。 巧克力肤色的中年人在外等候已久,一见他们,热情地提行李,开移门,又操着不甚熟练的普通话招呼他们上车。 一路寒暄。 男生们有问必答。 而春早无心搭理,一边是浓毯般的青山,一边是绢布般的蓝海,她降下车窗,让风彻底灌进来,卷涌她发丝,也卷走眼角的,被风光轻易击溃的泪意。 童越则疯狂刮拉手机,在小红书和大众点评间来回切换,专心搜罗当地特色小吃功课。 沿途春早拍下多张风景,精心留存。 他们计划是玩六天五夜,前三天住念月湾,后三日转梅洲湾。 万陵虽不及三亚全年无低潮,但也是背包客们深谙的海屿好去处。 陆景恒将升高三,八月初要提前返校,所以无法久留,只玩三天,就要跟童越提前离开。 这事儿春早自然得隐瞒,不然老妈怎么可能放行,她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她会跟童越住一屋。 但等到了民宿,两对男女却默契地分头行动。 原也提两个拉杆箱与行李袋,空不出手,就由春早拿钥匙开门。 房内装潢是全白简约风,不失格调,但也不显清冷,因为全被湿热的海风挤占,帘布翻飞,窗框内涂绘着无尽的夏与无尽的蓝,棕榈晃荡不休。 见是两张并排的单人床,原也略略扬眉,又望向进门后就欢呼雀跃扑去窗口的春早。 女生的丸子头像黑色的小肥啾一样趴在她脑袋上,还因为她开心到用鞋尖磕地而微微蹦跳。 他笑了笑,放下行李箱,抽出一张纸巾擦额角汗液,又在床头柜和书桌间逡巡翻找空调遥控器。 嘀一声—— 春早回过头,指了指窗外,恋恋不舍:“要关窗吗?” 原也下调着温度:“我开我的,你看你的。” “哦,好,”春早咧唇盛赞,像个将用蓝色绸缎裁剪人生中第一条漂亮礼裙的小女孩儿:“海好好看哦——” 原也走过去:“跟你想象中一样吗?” 春早心满意足,又要鼻酸:“不止是想的一样,跟我梦里的也一样。” 下午,他们换上泳衣,春早的是连体款,蓝底樱桃图案,有裙摆,但即便如此,露肤度也比过去要高出不少。 她有些不自在地走出浴室。 撑在床边看电视的原也瞥她一眼,也只是一眼,就觉得呼吸都有点费劲。 樱桃奶油糕点,这一刻,他联想力超绝。 他调大电视音量,遮掩吞咽的动静,和身体的反应。 春早停在一米开外,略羞涩地问:“好看吗?” 原也看过去:“能用动作代替语言回答吗?” 春早猜到他要做什么,摇头:“不能。” 原也傲娇偏开头:“那就不回答。” 春早扬手捏拳。 原也就一个起身,走过去,狠抱住她,眷念地拥了会,才肯松懈。 四人在楼下聚头,见到童越身上热辣的粉蓝色比基尼战袍,春早两眼放光:“越越——你好美丽——” “你也是——我的甜心——”童越也海豚音叫嚷,狂摸好友肩膀装色鬼,斯哈斯哈。 两个女生同时看向静立在一边,围观她俩商业互吹的原也和陆景恒。 童越故意逗男友,抛出死亡送命题:“我与春早孰美?” 陆景恒张口结舌,干眨眼。 复而把枪口对准原也。 后者立刻低头看手机:“我看看几点了。” 童越冷呵一声。 春早笑得肚子疼。 四人迫不及待地奔赴海岸,这里的沙滩与春早预想中不同,色调介于金与银之间,细而绵密,她走几步,就忍不住脱掉凉鞋,赤足陷进去。沙地有踩雪感,走动间,忽深忽浅,在强光里折射着亮片般的光粒。 童越把防晒体霜和喷雾不要钱似的往身上脸上喷洒和擦抹,而后和春早手拉手,并肩跑到浅滩处,让清凉的潮水没过小腿。 “哇——”春早激动地将手圈到唇边,冲着一望无垠的水蓝色海平线嘶喊:“哇——大海——我来啦——很高兴见到你——我叫春早——” 原也接过陆景恒递来的冰镇可乐,单手拉开易拉环,抿一口,唇角上扬。 他克制着,假装沉稳,才没有对身边的学弟脱口而出一句,“她好可爱”。 他女朋友好可爱。 他怎么会这么幸运和幸福,有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春早的海之“Nice to meet u”仪式戛然而止。 因为童越攥了块湿沙扔到她背上,嘲笑:“姐,你好老土。” 春早气笑不得,也蹲下身,揉出个更大坨的,给以反击。 两个女孩在人烟稀少的沙滩里打闹,扬沙,笑语不绝,赏心悦目。 春早不是童越那种漫画型筷子腿,但肌肉走向匀停,也因常年无日晒,肤色在强光下显现出极晃眼的白。 原也目不转睛,追随着她。 男生穿着天空蓝的宽松短袖衬衣,白色沙滩裤,清爽得像一瓶加冰蓝色玛格丽特。 陆景恒被两人追逐打闹的氛围打动,不再城门观火,脱掉T恤,快跑过去,加入战局。 天下二分的形势陡变三足鼎立。 原也见春早的凉鞋被海水冲刷着,移了位,就走上前去将它们拎回岸边,自己的沙滩椅旁。 躬身时隐隐听见,春早赞了一句:“童越你男朋友身材好好哦——” 童越自豪应声:“是吧是吧!” 原也眉心一皱,眺了眼陆景恒,男生也是偏白的肤色,打着赤膊,正被两个女生合力夹击,在纷飞的沙粒间躲闪奔窜。 这谁能忍。 原也走去岸边小店,租来一只沙滩排球。 他一粒粒解掉衣扣,脱掉,大步越向他们。 原也将球抛过去。 陆景恒眼疾手快截住,抱在怀里,茫然望回来。 原也扬手: “solo一下沙排?” 童越唯恐天下不乱,裸男帅哥对打,换谁谁不爱看,她立刻振臂高呼:“solo!solo!” 陆景恒莫名其妙,被迫应战。 春早却傻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原也的裸体——不——准确说是第一次目击原也的上体,之前即使亲热得再沉浸和迷乱,他的上衣还是规规矩矩留在身上。 此刻全然展现出来,居然是这么的……夺人心神。行走跳跃间,腰从侧面看薄而劲窄,还有强烈光线和冷白底肤都无法淡化的腹肌轮廓线,紧致而充满力量感。 她脸酡红,不知是晒的,还是赧的。 …… 在海岸待在日暮西沉,涨潮时分,海都化为油画棒下橘粉调的铺色,他们才离开沙滩。 童越挽着陆景恒胳膊有说有笑; 春早与原也十指相扣走在后边,不紧不慢。 而此时,男生终能借机,偏头附到她耳尖,低语:“你好看。” 春早愣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延迟回答童越中午的那个问题,不由莞尔。 有探店达人童越引路,椰子鸡,清补凉,酸粉,海鲜火锅……这三日,他们没少大快朵颐,环岛而游,他们在起伏颠簸的浅水区租板学习较量过冲浪,也在夜间遛弯时奇遇般造访过三角水晶塔般的玻璃教堂,并虔诚祷告:友谊地久天长,爱情闪闪发亮,学业顺风顺水,对世界永远热爱和赤忱。 在念月湾的最后一晚,原也带队去集市采买焰火,搬去海滩点放。 童越人菜瘾又大,几次点火,不等引燃火线,就捂紧耳朵尖叫飞窜。 陆景恒无可奈何,从她手里接走打火机。 火树银花的夜幕,涌荡不绝的潮声,四个明媚的少年少女架起三脚架,定时合影。 他们把肩而立,灿笑如一,自成风景线,过路的游人都驻足流连,暗叹年轻真好。 最后场面濒于失控,童越开始跟表演打铁花一样抡臂飞旋一款手持焰火,范围之广如金色的灼热的雪暴,岸滩行人避之不及。 陆景恒也抱臂站到十米开外,须臾,他听见童越不悦大喝自己的名字:“陆景恒——你为什么要站那么远!给我过来!你不爱我了吗!” 原也幸灾乐祸地推他一把:“上啊,兄弟。” 又走去帮递来几根仙女棒的春早点火,心叹:还是我家的好,起码人身安全没那么岌岌可危。 …… 三天玩乐白驹过隙,泪眼巴巴送别自己的姐妹,春早与原也租车去往下一个目的地——梅洲湾。 等到达那里,离别的伤感就完全被旷阔的海水涤清和溶解。 这里的海,比念月湾的还要清透,也更蔚蓝。 前两日,气候晴雨不定,但海永远慷慨,只会馈赠来千变万化的美。平静时,它有种能把灵魄吸噬进去的至纯的瓦蓝色,风起流动,就像唱诗班的和音一般抑扬起落;好天有光打下来,海就成了空,里头有亿万颗星在凌凌烁动。 而到了夜间,海巍峨莫测,起伏似川,深沉如渊。 春早与原也各执一根甜筒,在夜海边漫步,远方有灯塔,有渔火,而近处的酒吧流淌着笙歌。 童越走后,周遭嘈切骤降,潮汐的动静也因此格外鲜明。 水一荡一荡地漾过他们的脚面。 春早一口嚼完末端所剩无几的酥脆蛋筒皮,轻吸气:“童越走后好像有点无聊了。” 原也不以为然:“为什么?” 春早说:“没那么热闹了。” 原也没有回话。 他停下来,突然屈身,迅速握起一团沙,近距离沙包般砸在春早腰侧,调笑:“够热闹吗?” 春早瞠目,迅速反击,沙球追击战时隔四天再度上演。 她对原也穷追不舍,中途被旁人白天堆叠的沙丘绊一下,往前踉跄。 原也见状,忙去扶她。但惯性使然,两人都没站稳,双双栽入砂砾里,滚了半圈,满身满头地黏上了半湿的沙粒,它们在月下浮着层白光,像恒久不化的雪。 春早狼狈地笑出来 原也也跟着笑,最后笑抱成一团。 笑累了,原也就掌住她后脑勺,吻下来,轻吮她唇瓣。春早闭眼想,这是个值得珍藏在味觉记忆宝库里的吻,甜美而凉爽,有香草冰淇淋味儿。 回酒店后,清理身上的沙尘是头等要事。 一路上脚趾都被沙粒硌得极其不舒服,原也不忙管自己身上的,先打开花洒,调出合适的水温,蹲身替春早细致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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