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厌不听她的,拿着一盒拼图就过去,宁裴连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周厌人已经坐到赵乐乐旁边的地毯上,“你要我陪你玩。” 赵乐乐不可置信,“我不要,你为什么来我家!” 周厌不说话了,自顾自把拼图倒在地毯上,“你不想玩拼图我也可以陪你打游戏。” “我不打游戏!”赵乐乐不想理他,可是又控制不住往拼图上看,看着周厌把最简单的地方都拼错了,皱起眉,“你好笨啊。”赵乐乐说着就上手去调整。 周厌任由她批评自己,让她教自己怎么做。 墙上的时钟慢慢走向了十二点,宁裴看着这一幕,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让周厌离开,突然后悔让周厌进来,明明知道只要给一点点台阶,周厌就能顺着台阶下来,得寸进尺——虽然前段时间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但现在本性暴露了。 本来应该感到烦躁,可是竟然还是有种诡异的轻松。 不用像之前那样故意赶走他,不用故意冷脸相对,不用故意告诉周厌自己过得很好,也不用故意说那些话来让周厌死心,太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宁裴坐下来,开始回复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响不停的手机消息,都是新年祝福,他要一条一条回复过去,也祝他们新年快乐,敲下这四个字的时候,突然想起在楼下的时候周厌说的那句“新年快乐”,还有那句“见到你就算是回家了”。 什么意思。 周厌什么意思。 明明以前那么厌烦他。 为什么。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不肯离开,如果是这么不舍,那过去的五年算什么。 为什么过去的五年没有来找他。 宁裴突然想喝水,然而赵乐乐被周厌的笨拙逼得受不了了,朝他喊:“哥哥你快来!!我的拼图要被搞坏了!” 周厌手一顿,突然挺直了脊背,没办法再像刚刚和赵乐乐相处一样自然,一下手,把刚才拼好的地方全都弄乱了,赵乐乐立马哇了起来:“你是笨蛋吗!!” 被赵乐乐这么一喊,宁裴清醒过来,低头扫了眼短信,正好看见来自江铃的新年祝福,她说她和导师儿子去了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现在正在看夜景,也祝他新年快乐。 上次在导师家一别,两人留了联系方式。 宁裴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向赵乐乐他们那边了。 地毯上乱糟糟的,周厌把弄散的拼图全都堆到一起,三下五除二就拼回原位,看得赵乐乐目瞪口呆,然后暴怒:“你刚刚耍我!” 赵乐乐毕竟过完年都九岁了,智商直线上升,周厌低声说:“对不起。” 把赵乐乐给说懵了,以前的讨厌鬼哪里会说这些话啊,她只好求助似的看向走过来的宁裴,周厌恰好也站起来,马上十二点了,他准备告辞了,待了这么久,已经足够,现在只要在十二点的时候和宁裴说一句新年快乐,就是最快乐的事情。 “乐乐,你该去睡觉了。”宁裴走过来,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赵乐乐破防。 赵乐乐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周厌,最后才看向宁裴,万分不情愿地说好吧。 他们家没有守岁的习惯,压岁钱明天早上才能收到,现在就算守着也没有用。 进房间前,赵乐乐叮嘱:“不要把我的拼图弄丢了。”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春晚还在播放着,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它在放着什么,宁裴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周厌,没等他开口,电视里突然热闹起来,倒计时了,他一愣,和周厌对上目光,周厌直勾勾盯着他,让他突然说不出话。 等数到一的时候,周厌突然又说:“裴宝,新年快乐。” 太好了,周厌想,以前只能在梦里想想,现在好了,可以当面说。 他们一起跨年了。 然而看着宁裴略显茫然的模样,周厌又突然不舍得走,在宁裴开口前,他绝对不要走,他双手紧紧攥着,硌得很疼,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像什么东西折断了,打破了现有的气氛,周厌摊开掌心。 他把赵乐乐的拼图弄断了。 “我……”周厌又想说对不起,但宁裴阻止了他,从他掌心拿走那块断成两半的拼图,只说:“乐乐会很生气。” “我买了赔给她。” 宁裴把两块拼图拼在一起,但还是有残角,质量实在是不怎么好,他去找了胶水,回来的时候周厌还站在那儿,就是低头看着手机,他在看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拼图外卖能送,很遗憾,没有店开门,周厌垂头丧气,又蹲下来想帮宁裴的忙,宁裴松了手,任由他去。 周厌没干过这种细活,拼图又不大,裂缝细小,胶水也不能挤太多,周厌挤得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生怕毁掉了这块拼图。 然而还是毁掉了。 拼图表面沾上了胶水,变得凹凸不平,周厌的手上也沾了胶水,但他没在意,只气馁地看着这块被他弄坏的拼图,表情沮丧得像是坏了什么大事一样——就好像,他再怎么想修补,也无法修补回他和宁裴的关系似的。 “去洗手。”宁裴用纸巾把拼图从他手中拿起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周厌一愣,突然心慌,今晚的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到他忘记宁裴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拒绝的话。 周厌连忙起身,赶在胶水在他手上凝固之前放在水流上冲洗。 没关系,宁裴拒绝,他就再努力点,那只是块拼图而已,他以前那么厚脸皮,现在也可以。 周厌冲了很久,久到等宁裴把拼图收拾好,他才出来,脚步声让宁裴回头,发现周厌洗了把脸,脸上水迹未干,宁裴皱了下眉,周厌问:“裴宝,我家的钥匙你还……有没有,我出来急,没带。” 他没说谎,确实没带。 “没有。”宁裴说:“扔掉了。” 并不意外的答案,周厌笑着点头:“那我……” “江阿姨不在家?”宁裴突然问。 周厌愣住片刻才说:“不在……” 来的时候,他已经去过家里,不想进门,他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哪儿知道邻居正好出来,看见他还愣了一下,告诉他,江铃没回来。 没回来,去了哪儿,周厌能猜到。 并没有难过或者生气,上次江铃寄到基地的羽绒服他拿出来挂上了,但没有穿,每年江铃都会寄过来新的衣服,只是他一次也没有穿过。 很奇怪,遇到宁裴之后,他对这些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他有宁裴就够了。 不过他说完不在,宁裴没有再理他,而是进了卧室,周厌不想离开,就一直站那儿等着,等待宁裴赶他走,片刻后,宁裴出来了,周厌紧张地等候发落,宁裴看了他一眼,说:“还不走吗。” 周厌哦了声,“马上就走……那我买到了拼图就给乐乐送过来……” “用不上。”宁裴拒绝他的提议,周厌厚着脸皮说:“乐乐会不开心的,我等买到了就送过来,其他什么也不干,不会打扰到你们。” 宁裴没有再搭理他,而是在门打开的时候和他一起出来,周厌一愣,看着门后被关上的门和裹上羽绒服的宁裴,不可置信地问:“你要出门吗?对,刚刚被我打断了……你要去哪儿。” “开车了吗?”宁裴问。 “没有。”周厌觉得自己该去买辆车了,不然万一宁裴想去哪儿都没办法带他去,“我看看顺风车,我刚刚坐人家顺风车过来的……” “你晚上睡哪儿?”宁裴去了车库,周厌也寸步不离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像从前总是他在前面走,宁裴跟着他一起走。 周厌一时半会儿答不上来,这附近的酒店都关门了,而且街上根本没什么车,连顺风车都没了,如果他想睡觉,就必须要走到很远的地方。 其实也可以在什么地方将就一晚上。 可是宁裴问这个干什么,一思考这个,周厌就忍不住想要高兴,宁裴是在关心自己吗?周厌不知道,也不敢这么想,可是控制不住。 今晚的一切都像在做梦,真怕明天一觉醒来,梦就碎掉了。 他看着宁裴推着电动车出来,知道他要走了,又生出不舍,他越来越贪婪了,本来只是想远远看宁裴一眼,变成了想和宁裴说几句话,又变成了想一直和宁裴待在一起,他连忙说:“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我问问陆杰他家能不能进去……陆杰以前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下。” 他给陆杰打电话,没人接,只好装作接通的样子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下面的话,宁裴就骑着电动车到他面前停下,和他说:“上来。” 周厌一时忘记自己该怎么演了,主要是不想让宁裴担心自己,也不想让宁裴觉得自己在卖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宁裴家门口的那一次已经卖过了足够的惨,他愣愣地问:“裴宝,你……” 宁裴看了他一眼,戴上头盔,没有说话,生怕他下一秒反悔,周厌也连忙爬上了车,戴上了小一号的头盔,卡得他耳朵很紧,他怀疑这是赵乐乐的头盔,然而天色太黑,根本看不清,他一坐上,电动车明显就往下陷了。 等他坐好,宁裴再次启动车,打开了车灯。 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天,从前都是周厌骑着车带着他走,如今居然轮到他骑着车带着周厌走,宁裴闭了闭眼,电动车在寂静的大年初一的凌晨缓缓行驶。 他想,就这么一次,就心软这么一次,大家都过个好年,都快乐一点,不要这么累,不要这么折磨了。 一开始还是很平静的,然而没一会儿,周厌抓紧他的衣摆问:“裴宝,你冷吗?” 宁裴不想说话,只听见一阵拉链声,周厌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然后扯开外套,把外套当成挡风板一样,挡在宁裴身侧,又把脑袋小心翼翼贴在他身后,又没有真的贴在他身上,但至少很近很近,近到宁裴都能感受到热度,确实没有冷了。 做完这些,周厌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着,享受着,不管宁裴带他去哪儿都无所谓。 很快,车停在小区门口,门口多了个门卫大爷,是新来的,老伴去世了,物业经理给他添了个门卫岗让他看门混日子,看见有车,拦下他们俩问:“干什么的?” 宁裴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卫大爷突然眯着眼看了看后座那个戴着粉色头盔的人,那件带着标志的外套特别眼熟,他今天下午还见过,他说:“又是你?” 周厌没想到自己戴着头盔都被认出来,大爷就问:“怎么?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他又看了眼宁裴,问:“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大爷大概无聊透了,逮着人就聊天,周厌下午来的时候,被他问了好久,住哪儿,为什么要来他们小区,找谁,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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