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一次,周赦没有嫌她烦,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 那年冬天,莱洋联合邻校一同举办运动会,邻校西桓是所贵族男高,不知吹了哪门子邪风想到和他们一起办运动会,但也因此,这场运动会的规模比以往所有都要盛大。报名开始的当天晚上,体育委员告诉周赦,绝密消息,许嘉音学长报名了两百米接力赛! 许嘉音跑步特厉害,在那时的莱洋已是人尽皆知的情报。 周赦默默为自己交了报名表,至今他还记得收表时体育委员见了鬼的表情。 更加幸运的是,后来他得知,因为有外校参与,运动会最后阶段,莱洋这边要选拔一支校队和西桓比赛,各个项目都有,参赛选手从校内赛各级各班的冠军中选出,这次选拔不看年级班级,只要有实力,低年级也可以和高年级一起组队,也就是说,只要他跑得好,说不定有机会和许嘉音一起参加比赛。 跑步,他绝对不会输的,他的身体早被教练逼成机器。 只是不凑巧,选拔赛他在第三轮遇到许嘉音,小组只有一个晋级名额,周赦呆站在起跑线,看着许嘉音像阵风刮出去,脑后的头发在那瞬间飞散,化作黑色群蝶逝向天空。周赦拾起掉在脚边的黑色发圈,耳畔的喝彩声变得遥远。 只有体育委员钻出人群前来关切他,他解释说没反应过来,握着发圈独自离开。 他到洗手池冲水,那时他就喜欢用水平息情绪。洗手池那里隐蔽,几个高三的聚成堆吸烟,正在谈论许嘉音: “听说他是beta生的,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我家里肯定不会同意我娶一个男beta的。” “呵,我不喜欢他的粗俗和无知,他太夸张了,鱼子酱都没见过,关键他还说出来。” “正常,听说他妈带着她嫁入豪门,给校长送了不少东西才有资格进我们学校,骨子里就是个没教养的。” 周赦眼睛一暗。这所学校,从来不乏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 洗完手出来,选拔赛已经结束,周赦放眼四看,在看台上找到许嘉音的身影。许嘉音没了发圈,便披散头发,那头发长度刚好过肩,被风吹得蓬散,他也不管,只把一边别去耳后。他爬到台阶最高层,随手扫了扫灰,坐下大口喝水,然后放下空瓶,满足地打个饱嗝。 在许嘉音身上,确实存在着一股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的奇特气质,是那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身上绝然没有的东西,那时他不会说,现在来形容,可能用随性或者洒脱较为贴切。 他准备上前归还发圈,到这里却忽然迈不动脚,脚被焊到地上了!直到后头有人叫他,万万没想到体育委员以为他发挥失常心里难过,给他买了零食当慰问。他急忙藏起发圈,转身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其实那时许嘉音听见吵闹声,朝这边好奇看了一眼,看到剪短发的可爱女孩给隐约眼熟的背影送上饮料。 他笑笑,原来那个发挥失常的男生还是有人管的,那就不用他操心了。他掏出新的发圈,将头发绑起来,捏着空瓶走了。 所以当周赦再转身,看台上已然无人。 周赦关掉水阀,粗略擦擦头发,走出浴室。 今早宿舍四人上同一堂早课,赵文收拾好书包准备出发,见他洗完出来,连忙问:“周赦,要帮你带早饭去教室吗?” 周赦摇头,“不用。” 赵文点点头准备走,一开门,刚巧撞见苏瀚从外面回来,黑眼圈极重,玩得一身烟酒气。 他连忙让路,把自己挤到周赦的位置上来。 大约是宿醉不舒服,苏瀚一屁股摔进椅子里,嘴里长哼了几声,“赵文,昨晚查寝让你打掩护,你打了吗?” 赵文脸色一白,“瀚哥,我打了,没打成功,宿管阿姨让你今天去值班室解释。” 苏瀚眉头一皱,抓向桌上的水杯。 赵文连忙挡脸,“我真的尽力了!周赦也没回来,你俩可以作伴!我去给你买早餐!” 小子飞似逃走,门也不关。 苏瀚骂了几句,总算消停下来,消停不多久,突然开口: “什么鬼,我们宿舍怎么有股O味?” 周赦背对他,正准备穿衣服,动作微微一顿。 他转过身,窗里来的光线贴着赤裸上身周转,平时穿衣服看不出来,那从肩到腰的比例,呈现出标准的倒立三角,每一块隆起的肌肉之下,有雄厚的力量感缓缓涌动。要达到这样程度,没有长期锻炼是不可能的。 他竟然主动和苏瀚说话:“什么O味?” 苏瀚诧异了下,目光落到他脸上,“就O味啊,O发*的味道……啧,我知道了。” 周赦缓缓冷下脸。发*这个词,令他极其反感。 苏瀚不打算多说,顶着那身厮混过的形容起身,“妈的,上课去了,要点名的。” 宿舍只剩下周赦一个,他站在原地,思考着那句难听的话,直到夏町提着热腾腾的早餐过来。“光着身子干嘛呢,上课去了。” 周赦一转头,夏町看见了他的脸,接着两眼一圆,“什么情况,你嘴怎么被啃了?” 周赦耳根一热。他低头,三下五除二套好衣服,屈曲手指碰了碰唇上的伤口: “没什么,走吧。”
第18章 渴望 周赦挎着书包,走在依旧有阳光和银杏树的路上,依旧是那样的方向,通往依旧是那间的教室,见到依旧的同学和老师。 依旧是夏町陪在身侧,一切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却又有什么地方完全不同了。 到底不同在哪里?周赦说不出来。 性格原因,夏町出现之前,他在学校没有任何朋友,独来独往是他日复一日的姿态,他也没有和谁谈论什么的需要,也许有,不过被他压抑得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存在。说实话,很久前他就不懂夏町为什么对他这么耐心,也许因为夏琬画,也许因为父亲,即便不懂,不知不觉中,还是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 周赦走得比往常慢,明显怀有心事,他的心事向来是藏不住的,通通写在脸上。 夏町有耐心慢悠悠陪他走,边走边和打招呼的同学点头回应。他偷偷观察周赦的嘴巴,那伤口的位置贴近唇缝,铁定是从里面咬到的,再一次,为了好奇心,也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冒死打听:“你这嘴巴,到底怎么弄的?” 周赦心不在蔫,干脆没有说话,眼睛视向前方,却根本没在聚焦。 早已习惯了不被搭理的夏町叹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兜,“昨晚没回宿舍,是吧,和许嘉音在一起?” “许嘉音”三个字,就像一道密符,只要出现,必能精准打开周赦身上某个开关。他脸颊发烫,眼角却又凶冷地瞪人,配合起来十分不自然:“你非要多管闲事?” 夏町笑容如常,“我管你的事,怎么叫多管闲事?在一起是吧,你们在哪儿过的夜?” 周赦嘴角一僵:“我回答你了?别自以为是!” 夏町了解他,胜过他自己了解自己,短短三年时间,到底怎么做到的? “好吧,反正我每次自以为是都是对的,除了许嘉音,可没人有本事把你搞成这样,你说你,去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跟我讲?” 周赦没好气,“我有义务跟你报备?” 夏町笑得美好,同样爱笑,他那份笑容与许嘉音截然不同,没有可爱诱人,更多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温和通透。他走近来,熟稔地勾住周赦的肩膀,脑袋也随之凑近,“这哪是报备不报备的问题,我能给你出主意啊,我经验不比你多?昨晚你要跟我说,至少不会被咬。” 周赦只字未提伤口怎么来的,夏町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无所谓,也预料之内,他的所有秘密都是这般被猜走的。 周赦停下脚步,眼神认真起来,认真的怀疑。 夏町默契停下,低声笑道:“所以,真是许嘉音咬的?” “……”周赦上当了。 他一冷脸,掀开肩上的手臂,大步走出去。 夏町从后边抓住他的书包带子,用力将他逮住,“这还害羞了,行,不说了,我说你,要不要涂点唇膏,看你干的。” 周赦忍无可忍转身,“松手。” 似要防止他逃跑,夏町只松开一只手,另一只上变戏法般出现一只男士润唇膏,“来,我帮你涂。” 说罢,便往周赦嘴上抹去,周赦左躲右闪,急得烦躁骂人,“烦不烦!” 夏町像欺负幼儿园小朋友成功的大孩子,眼睛笑成眯眯状,“我这个效果很好,就你这嘴,也好意思拿去亲人,不怕把你学长扎到?” 周赦瞪着他不说话。 从未关注过的细节,从未设想过的理由——不会吧? 他看向夏町手中那截腻亮的膏体,挤着眉头摸向自己嘴唇,语气明显弱了下去:“有那么糟糕吗?” 夏町把手凑去,熟练给他涂上一圈,“平时挺好的,今早很糟糕,你是不是吃上火了?” 周赦确实有点上火,不过不是因为吃坏东西。 难得他配合夏町一次,这行为实在暧昧,两个一米八几的帅男孩站人行道上涂唇膏,路过的女生激动捂住了嘴。 周赦用眼角瞟到,连忙仰脖子避开,“我自己来!” 夏町把唇膏扔给他,双手重新插回裤兜里。 “你留着用吧,我那儿还有新的。” 周赦没吱声,默默收进了口袋。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没一会儿,周赦忍不住地开口:“你从来没和你的朋友们说,我是你弟弟吗?” 夏町惊讶扭头,双眼皮往上楞起来,“你说什么?” 周赦耐着性子重复:“我说,你是不是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我是你弟弟?” 。YLW笃加。 夏町把头点得理所当然,“嗯。” 周赦冒火,“为什么不说?” 夏町还是楞眼,“不是你不承认我是你哥的吗?” 周赦嗓子梗住。 记忆中确实有过这样的片段,十分久远,还是夏家母子初嫁来时,以他的性格,突然之间要称呼一个陌生男孩为哥哥,实在有难度,可夏町不至于记仇记到现在? 周赦看向前方:“你本来就不是我哥!” 夏町呵呵笑几声,听不出明显情绪,笑完,他稍微认真起来,“对了,听说乔洛野出院了,你知道吗?” 不易察觉的,周赦脚步微微顿了顿。 有道寒光从他眼底一闪而过,“他不是alpha么,恢复这么慢?” 夏町感慨般的口气:“精神病院,他好像没法过去那个坎,重度抑郁了,最近父亲和乔家走得近,前些日吃饭时聊起这事,他们家人说,希望你能找机会给他道个歉,兴许可以解开他的心结。” 周赦已然明白此番对话的目的。他停住脚步,看向夏町的眼神变得嘲讽,“给我送早餐和润唇膏,就是因为父亲派了你来当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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