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踏上陌生人床榻的时候,应该是痛苦的,羞耻的。 可事实上,真的经历过这一刀之后,他如释重负,只想找任何事情继续发泄自己心中挤压已久的阴霾。 坐公交、去游乐场,或者……做爱。 程焕伸出食指,隔空点在陆云商的眼下,“哥,我第一次看见你黑眼圈诶,你昨晚熬了多晚啊,放假就不要工作了。” 陆云商没多说,或许是不想聊关于昨晚的话题,不好解释。 陆云商:“这个小游乐场还挺不错的,设施还算全,只是有点旧了,没那么美观,人们都不爱来了。”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答应了陪程焕过生日,怎么让人家跑来陪自己了,放松过度,有点随心所欲了。 他问:“你对这里有兴趣吗?” 程焕看出了陆云商的想法,宽慰道:“当然,其实我小时候来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我可和别人不一样,我不喜欢那些新建的游乐场,我就喜欢这一个,我觉得这里是全首都最漂亮的。” 陆云商摇摇头,“你刚回国,没多转转,首都现在开了特别多游乐场,加了很多新鲜的设施,你看到也会喜欢的。” 只不过是一个对游乐场的看法,程焕却异常认真,“不,别的游乐场建设的多么花哨,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我跟这个游乐场有感情,有回忆,多少新鲜感都不比这些珍贵。” 陆云商听着,默默点了点头,“其实我之前也这么认为。新鲜感总有腻歪的的时候,回忆却越沉淀分量越重。” “可是我现在又觉得……”陆云商抚摸着旁边破了皮的告示牌,“从前新鲜感少有,现在游乐场一个接一个,人们腻了第一个就有下一个,越来越多。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回忆沉淀。” 程焕装成两个身份已经够费精力,不想再打哑谜,干脆直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新鲜感,人也不能和游乐场比,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你,他不会去看别人一眼,就像你,只要还在和辛哥持续关系,就不会给别人半点机会。” 说忘他又立马认怂,“我说完就会忘记,哥,你不用在我面前有负担。” 陆云商转头,看着程焕眉心的担忧,也伸出食指,揉开了程焕紧皱的眉头,“如果我真的有负担,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你这么聪明,每次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和辛哥……最终会走到哪里呢。” 他和辛腾都是旧的游乐场,双双被新鲜感取缔。他可以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重新学会念旧,辛腾……希望辛腾也会吧。 他偏头打量着程焕,“你知道吗?昨晚我做了一件特别出格的事,却意外地重塑了很多我的观念,有些沉重的东西,其实可以抛掉。” “你也是。”陆云商往卡丁车的方向走,右手搭上程焕的肩膀,“不必沉沦在过去,当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程焕不认同,他拉住陆云商的胳膊,原地停住,拉得陆云商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双手箍住陆云商的双肩,同他对视,“我是没有见过首都的新游乐场,可国外的见过,各种样式的都有。回到首都,我还是最喜欢这里。” 陆云商眯眼看着程焕,“你也是在说人吗?” 程焕嚅嗫半晌,没有回答,他还是着急了。虽然黑夜里,他们已经极尽亲密,但现实中,陆云商和程焕不过是认识了两个月的普通朋友。 他还不够资格暗示。 于是抓着陆云商的肩膀转了个方向,“没事,我们去开卡丁车。” 陆云商没有追问,他现在只有释放的欲望,没有倾听的耐心。 他不想再接收别人的情绪,他要彻底放空自己,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活这几天,像是偷来的永无乡。 两人走到卡丁车厂,带上头盔,陆云商说,他要比赛,他感觉自己身上有释放不完的能量。 程焕不置可否,只是陈述事实,“哥,你走路都不大方便,腿疼吗?” 陆云商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天知道他今天起床的时候费了多大力气,整个下半身就像是被当成面团揉捏切割过了一样,当时快感占上风,理智回笼后,才发觉自己昨晚该早点拒绝。 他想起昨晚那个男人,说如果下次不一起,可能就会遇见中年男人。 当时他还有点顾虑,现在他可太愿意遇见中年男人了,至少半小时内就可以解决,不会让他在起床的时候挣扎半个小时还多。 他极速掩饰过尴尬,“早上洗漱撞到腰了,没大事。” 他说什么,程焕都会愿意陪着的,“好,那我们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陆云商却抱着头盔回身,“比赛第一。”而后潇洒戴上头盔,真像个步入赛场的选手一般。 他觉得自己刚回国的时候,对陆云商的判断有所偏差。 那时候,他以为陆云商是经过时间的打磨,趋于成熟低调,虽不像初见时那样耀眼,但仍旧难掩光芒。 但原来不是的,那是被辛腾封印住了,辛腾的阴暗面笼罩着陆云商,让这个男人被迫收敛锋芒。 年前的陆云商,像随时都要破碎,他还大言不惭地,想要弥补陆云商残缺后的裂隙。 现在的陆云商,不过是摒除了生命里的杂质,变得更加通透明亮,他要做的,只有膜拜和欣赏。 现在,他的艺术品不需要展柜保护,不需要灯光加持,自身就散发着无人 可挡的光芒。 他坐上驾驶位,觉得谦让的想法太幼稚,当油门踩下的那一刻,他们的胜负就已经注定。 他是追随者,忠诚的追随者。 终点线由陆云商率先冲过,他回头对着晚了一秒的程焕说,“生日礼物,送你一个亚军。”脸上带着孩子一般的笑。 程焕摘下头盔,他心服口服,“做你的亚军,确实是礼物。”
第30章 “累的话,我在这里。” 从赛场上下来,陆云商放在储物柜的手机正响着。 程焕自觉回避,却从另一边绕行,躲在陆云商的视角盲区,毫无心理负担地偷听。 电话那头果然是辛腾,“云商你终于接电话了,昨晚程融那个孙子,竟然说你被别人带走了,你没事吧,啊?” 陆云商靠在储物柜上,“没事。” 辛腾:“啊?没、没事吗?你那边没有警察过去吗?” “警察?”陆云商头脑一转,“你被警察抓了吗?” 辛腾有些尴尬,“啊……已经没事了,哈哈。云商啊,你还好吧,那个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下次……还能去吗?” 陆云商内心冷笑,辛腾竟对他半点关心没有,语气听起来,甚至像是遗憾于他没有被抓,而且,这就关心上了下次。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16的辛腾,烫了满手泡,只为学会做饭,照顾他这个无人看顾的高考生的三餐。死皮赖脸地抢走他的备用钥匙,只为了放学后来帮他整理廉价出租屋,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18岁的辛腾,抓着每一分每一秒的闲暇时间,做家教打零工,攒了大半年,给他买了一条外出业务不会被看不起的领带,或许是偷偷克扣了自己的生活费,整个人瘦了一圈。 20岁的辛腾,用两年积攒的大学奖学金,给他买了第一枚戒指,问他,今年可以答应做他男朋友吗。 少年时期的深爱刻骨铭心,凿破了他关于感情的壁垒,他赌这个少年的深情是真。 25岁的辛腾,被他带到首都,那时候他完全有能力养活两个人,但辛腾不愿成为他的负累,准备创业。 26岁的辛腾,借着他的资金和人脉,创业获得第一桶金,身边开始有人诱惑巴结,右手第一次搭上别人的细腰。 还是26岁的辛腾,拿了他们共同积攒的婚礼基金,毫不犹豫变卖他送给他的第一辆车,没跟他商量一句,砸进了无底洞。 那是辛腾第一次创业危机,喝得烂醉如泥,也是第一次,被他衣衫不整地接回来,从别人的床上。 27岁的辛腾,在失败里一蹶不振,出轨成性,酗酒成瘾,对他再没有一句爱语,一句道 歉,最终为了钱和权,把他当成筹码转手让人。 或许有的人,就只适合封闭起来,看见更大的世界,便迷失了。 他叹了口气,回复道:“能去,程融今早发消息跟我说过了。” 辛腾,“啊,那行,反正程融的钱是已经到位了。没事的话我就——” “辛腾。”陆云商想了想,提醒道,“我用这所有的交易,还你那十年,感谢你曾经对我的付出和牺牲。所以,之后你要是再不改,我们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辛腾那头陷入沉默。 陆云商叹了一口气,“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请你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今后也不会再提供给你任何助力,好好想想吧。” 辛腾终于开口,“你玩真的?” 陆云商向后磕在储物柜上,“我跟你,从来都没玩过。” “啊,还有。”陆云商笑了一声,“我也稍微能理解你了,原来和人做爱确实是一种快乐的事情,我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些交易释放一下自己的负能量,跟你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这么爽,没事多吃点韭菜盒子。” “什么?”辛腾对陆云商突然的转变接受不良。 “我好歹也30岁了,一辈子只见过一次13厘米的也太亏了,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估计再难找到比你小的了。” “陆云商!” 嘟—— 陆云商挂掉了电话,靠着储物柜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程焕适时的走过来,问他在笑什么。 陆云商不合时宜地想,他也不是只见过13厘米的,眼前这个他也见过,在帮忙洗澡的时候,至少19。 程焕感受到陆云商的视线所在,说话都不利索了,“哥、哥?” 陆云商这才反应过来,“抱歉抱歉,哈哈哈,在走神。你知道吗?辛腾只有13厘米。” “什、什么?”程焕瞪大了双眼,觉得现在的陆云商很不对劲。 陆云商仍靠在储物柜上,笑着说:“别管我了,我现在就是想做一切出格的事,我做所谓的模范太久了,快把自己框死了。” 陆云商的笑定在脸上,慢慢消散,“原来一段感情可以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沉溺其中当局者迷,现在我才感觉,我活着。” 程焕却不为陆云商感到高兴,无论是过度的紧绷,还是过度的放纵,都与危险一步之遥。 他大胆地走近了一些,捏着拳头纠结,还是在陆云商不解的眼神中,伸出双臂,把人揽进怀里。 “哥,累的话,我在这里,不用靠着柜子。”程焕轻轻地拍了拍陆云商的后背,“它不懂事,抱你不用心。” 陆云商莫名鼻头酸涩,好笑道:“一个铁皮柜子,你要它怎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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