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求不多,只希望戚时序可以放下心结多多在意自己一点。 毕竟,人寻求精神寄托的时候就是这般没有理由。 戚时序一步一步踏得坚忍,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过度劳累之后会发疼,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来,因为他知道韩晔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在想让他好起来。 前十几年的人生过于荒诞,近乎于一场闹剧,焚香悠悠从未进过他的心里。 他不愿相信,是因为命运从未厚待过他,过于的追求最后只是奢求和不了了之的妄想。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无人注视却又无人不识的生活,他也曾天真的认为岁月的游走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当有人指着他的疤,告诉他,多疼啊,但不要怕,他才会有真实得触感。 原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在。 他凝望着韩晔的脸,在心中默默纠正——此去,你为祈福,而我,是为还愿。
第25章 再次走进大堂,戚时序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应当还穿着校服,蓝白条纹的总会让人误以为是蓝天和白云,他就借着这点假想,充当着自由。 他被老师从教室喊出来,笔下是写了一半的数学卷子,当时好像是竞争一个数学比赛的名额。 他本不想放弃。 将笔顿了顿,才算是想清楚。他为何要有执念,本身就不具有反抗的力气,又何必用执念庸人自扰。 墨色在白色卷子上晕染成一团,把最后一题的答案都浸透的变色。 冥冥中有点庆幸自己自傲的性子,从后往前,还能给结局留下点悬念。 他终是收拾好桌面上的一切,被崔停派来的司机拉到了寺庙前。 他的眉眼向来由于狐狸眼自身的轮廓而随时显得温婉,此刻冷淡下来,却连眼尾都是冷的。 他以为的大事,却最终还是看到白黎的垂泪而止住了话头。 这个高三,他请了十几天的病假,去代替崔旭陪韩晔做手术。 然后,在高考可以加分的竞赛预选,他被拉到寺庙里给崔旭祈福。 如此比较起来,确实是很重要的事。 于是他收敛了浑身的冷气,挂着得体的微笑——这十几年一直如此。 跟随着崔氏夫妇爬山。 戚时序不是养尊处优的脾气,只是近来确实身体不适,这长得望不到尽头的阶梯对他而言确实为难了些。 考试时就打开的冷气此刻一时不消停的在他的胃部乱窜,直搅得这个器官狰狞痉挛。 可能是手术之后着急回教室上课,没有调理好,贫血的症状让他眼前时不时的发黑。 到底是没敢停下来。 他是懒散至极的人,能省一事便省一事,虽说这些年,多少嚼舌根的恶言恶语他都听厌了,但好歹谁也没有挨骂的癖好,他们会怎么说他,他也在了解不过,不妨忍一忍,房间里还有上回开过的胃药,何必在这里找不痛快。 戚时序微带着嘲讽地牵动了下唇角,实在是腹部连带着心口发疼,笑不出来了。 僵直着背,略带着佝偻着向上爬,想稍微缓解一下疼痛,就听到崔停不耐烦地催促。 “怎么?这点路崔少爷都爬不上了吗?” 戚时序额前散着发丝,又加上他本来就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完全失去血色的脸加上发白的嘴唇,从侧面望过去,只让人觉得胆战心惊,随行而上的司机本想搀扶住戚时序,看着眼前这凝重地气氛,还是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 戚时序轻嗤了一声,近乎从唇缝里勉强挤出来几个字回答崔停的问题:“哪敢......” 他哪里敢,他不仅不敢还得加紧步伐,免得耽误了真正崔少爷的吉时。 登阶而上,指尖都因为力竭而发颤。 好看的脊背给校服撑起一道弧线,紧绷的肌肉将身形拉得欣长,戚时序用力地抿住嘴,终于还是没发出一声闷哼。 很疼,喉间的鲜血简直像要烈酒入喉,烧灼得嗓子都在颤栗。 掐进手心的痛意几乎已经感觉不到,显得格外麻木。戚时序的眼里都辨不清人形,但他向来忍惯了,竟还是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当疼痛都可以充作动力,应该是没有什么会做不到吧。 可是他真的是差一点就撑不住了。 恰逢一片落英,喉间的血还是没压抑住,呛了出来喷在其上,艳丽得好似再度逢春。 秾丽得很。 戚时序眼睁睁看着花瓣错过自己的手,眼中的光突然就有些涣散。 罢了,接不住就接不住吧,好在他从来没有什么执念。 走进里面,焚香味却令胃部更加不适,他斜倚在柱子上,神色淡淡。 想来拉着大师使劲诉说自己不安的崔停白黎也没心思分给他,戚时序索性将身子放得更为松散,近乎大半的力都靠着柱子支撑。 他只是想缓一缓。 不然等下晕倒在佛前,也不知道是该夸他心诚还是不诚。 白黎本是没有看到他的,可是没办法,戚时序在她眼中就是眨眼又扎心的存在,从她见到戚时序的那刻起,他就不痛快。 凭什么啊,凭什么崔时序能姓崔啊。 凭什么她的亲生儿子千护万护,却还是要扎进最危险的地方,拦都拦不住,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却活得好好的。 她一直无法说服自己让戚时序进门,可是崔停提出的建议却让他无法拒绝。 把戚时序当做一个备用的血包就好,万一有什么意外呢?韩晔的命可以是崔旭救的,也可以被认为是“崔旭”救的,而戚时序存在的意义也就在于此了,我们也只需要忍他几年。 忍几年? 她为什么要忍几年,她的目的达到了吗? 达到了。 这些年,戚时序孑然一身,无亲无友,她把崔旭的生活摆在他面前,把阖家欢乐摆在他面前,他一个都避不得,却一个也要不得。 多好啊,没有对比又哪来的天壤之别。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 戚时序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自己的失败,崔停的荒唐,戚时序越是不在乎,越是平静,她就越是歇斯底里。 他本该痛苦的不是吗? 他被抛弃,明明双亲健在却被送往福利院,他看得到自己的父亲却一丝不可靠近,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能这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不会伤害他一样? 就跟那个女人一样的令人讨厌! 白黎一想到戚苑就嫉恨得发疯,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戚苑明明不爱崔停还要和她抢他?为什么人都出局了却还有留下一个孩子膈应她? 她多狠的心啊。 满腔的炉火近乎将白黎的理智烧得干净,她不顾大师的一句句嘱托,快步走到戚时序面前,带着狠甩了他一巴掌。 “在佛祖面前都敢偷懒?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的旭儿好,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戚时序被那个巴掌打得直不起身。 白黎的无端指责太过于可笑,以至于他舔着嘴边的血时还能苦中作乐。 之前因为疼还没消去的水雾含在眼睛里,显得又乖又软,他眨巴眼睛,看着白黎,语气委婉:“没有啊,阿姨。” “您指教得有道理的,我确实是不会说话,要是您教教我就好了,崔旭哥哥,我自然是希望他好的。” 戚时序想展示一个微笑,只是右边被扇巴掌的脸被打得正麻着,他牵动肌肉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这个笑会不会显得诡异。 心中暗自腹诽,面前的礼数却依然周到,他仰着头像是真的在等白黎的指教。 白黎哪里会听不出戚时序话里的机锋。 只默默收回了手,整理着鬓边的发丝,好似刚才突如其来发疯的不是她一般。 白黎勉强笑了几声:“准备自然是有的。” 明明看着戚时序的目光冰冷而恶毒,从包里抽出纸的动作却万分温柔。 戚时序见着一张A4版面的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话,突然就有点笑不出来。 也是,白黎再不堪,她也是一个母亲,是一个好母亲。 他算什么呢?他连母亲都没有,母亲也从来不待见他,更不会说为他祈福,甚至事先还能准备着这么一张纸,生怕有些祝福的话不能说到,不能尽善尽美。 心间的酸涩将腹腔的疼痛都压抑得模糊不清,戚时序只好苦笑地接过纸,看着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多么的伟大。 焚香有些燎到他的眼睛,无端地觉得涩,眨巴着竟有落泪的冲动。 戚时序使劲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前是韩晔。 眼前是韩晔。 看着就忍不住弯了眉眼。 韩晔有些心疼地为戚时序擦着额前的汗,大病初愈的身体爬上山着实是太勉强些,怪不得刚才失神了老一会。 早知道不应该要戚时序陪着他来。 像是看出了韩晔的心思,戚时序用力地握住韩晔的手,眸中带笑:“我自己想来的。” “我也想看看,如果真的有人愿意为我付出心思,当初羡慕的‘这种地步’到底是什么地步。” 话说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几个字仿佛被人吞了去。 韩晔没多在意,戚时序正站在门口,他生怕他着凉,哪里敢还在那耽误。 想来戚时序低着情绪的不会是什么好话,牵着对方的手就往里面走。 “不要多想,你自己忧虑过重不知道吗?” 韩晔皱眉感受着戚时序的手冷得像是初下的雪,又是懊恼:“你冷也不知道说?” 戚时序不说话,甚至有些享受的看着韩晔为他着急的样子,可到底是舍不得让他担心:“不冷,只是指尖寒罢了。” “一个月前,韩总还因为我身上凉不给亲呢!” 狡黠的的神色一闪而过,戚时序有些玩味地看着眼前的韩晔。 果然,韩晔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戚时序用指腹抚过唇时的样子。 眼前的这双狐狸眼和当时一样亮得出奇,像是剔透得琉璃珠,满溢着流光,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怎么,后悔了?”戚时序拿捏着开口。 “怎会?” 韩晔话音未落,就勾住戚时序的脖子,在他的眼睛处吻了一下。 “你的眼里盛得我,是暖的。”
第26章 韩晔握紧戚时序的手,不让他挣开。 他亲戚时序是鬼迷心窍也是情不自禁。 他原本以为不需要那么多的解释,关键是他向来谨慎惯了,自己都没理清楚的感情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相信呢?凭虚无缥缈的承诺?可他以为戚时序能懂的,毕竟他......这么了解他。 细心地将最近这两年的细节串好,才发现眼前人对他的真心是多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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