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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在迷茫的十字路口默念的话吗？”吴随摩挲着戒指上的铭文低声轻喃，“艺术……千秋……”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省级高考理科屏蔽生，也是某985院校机械工程系的准新生。因此他能够预见的未来道路上，没有和她妈妈的事业相重合的可能性。 但这样就没办法去了解姜致了吗？ 吴随心中浮现方道长那句：“忙中静，浊中清。” 新手机打起字来还有些生疏，吴随的信息是发给方舒的： 【方总介不介意再签个艺人？不够一米八的那种。】 方舒的消息在那天晚上很晚才发过来，她一口气发了三条。 【啊？】 【就说你没到一米八嘛】 【合同发你邮箱了。欢迎到你妈妈的世界来。】 从那天开始，吴随生活的齿轮飞速转动起来。 他和方舒并没有签太正式的合同，只是大概约定了一些双方的权利义务。毕竟吴随还在念大学，学校还相当有排面。方舒作为长辈也希望他能好好享受大学时光。 失去的童年是无能为力，但活好现在是切实可控的。方舒愿意尽自己的力让吴随能过得“随性且随便”。 所以她没有为吴随明确安排发展路线，只是向他提供了艺人职业需要具备的能力以及对应的提升路径和方案。 吴随很领情，知道这些看似漫不经心的建议其实价值千金。而方舒能为他这么一个没办法立马给公司创造价值的无用商品费这么多心思，一定是因为她和自己的母亲有很深的情分。 方舒却满不在乎地说：“这才哪到哪啊，我欠你妈妈的情可比这多得多了。但你也给我认真点，选定了训练方案就要好好执行，否则我就不带你玩了。” 于是吴随老老实实地在适应了大学课程以及生活的节奏之后，去参加公司安排的各种声乐、形体、表演、台词的强化训练。 他跟着一群本就学表演、声乐、舞蹈的专业人才上小班教学，天赋根本无从谈起。他面对的只有拉筋的锐痛和膏药的清苦味，以及永远都追不上的训练进度。高材生吴随在此处第一次获得自己原来是个差生的自我认知。 他想，姜致必然也遇到过同样的局面，痛苦和汗水也是“人生朝露，艺术千秋”的一部分。 最撑不住的时候，他就翻翻何见辰小号上的疯言癫语—— 【我拿的不是工钱，是精神损失费】 【感谢想利用我的人，他们是宝贵的人类废品回收站】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我跟你们费什么劲，全突突了！】 【倒霉一次，糟心内耗，倒霉两次，淡定想死，倒霉三次，感觉活成个笑话哈哈大笑也挺好。】 …… 在小号默默发疯的同时，何见辰的大号上还在发各种凹着dio霸酷炫造型的杂志硬照、品牌宣传和角色定妆照。 敬业精神令吴随佩服，想到大明星的日子过得也同样水深火热，吴随就感觉自己快活多了。 星港的夜比云都的更长，常年少云的天气，让星空都看起来更通透，也让每个沐浴在星空下的人都更容易找回自己内心的宁静。 何见辰松松垮垮地靠在院子的躺椅上，被手机的闹铃提醒，连发呆也得有时间限制，他从星空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今天是周末，一周里流量峰值的时刻，公司谈好的商业合作信息一般都选在这时候发。他的各种新媒体账号平时都有工作室的宣传专员负责，但他特别要求内容发布至少得由他自己经手。 自己揽的活儿自己配合，即便他如今休假躺平在家，还是得老实工作。 他挨个登录各种app账号，看过同事已经编辑好的放在存稿箱的宣传信息之后，一个个点发送。 微博大号是他最后一个发的。毕竟他最近在这里被骂得已经快不认识很多汉字，甚至都被开除物种籍了，他对自己的微博大号有点心理阴影。 快速地发完微博准备退出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互关好友提示。 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个男艺人圈了他，发了他们当时剧组一起聚在房间里吃烧烤的合照，配文：【最好吃就是烧烤。】 这个男艺人他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他们只合作过一次，在剧组里关系非常一般。何见辰冷呵一声，手指动了动转发微博写：【下回再聚。】 然后他看着手机，自言自语道：“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四、三、二……” 他经纪人刀哥的电话应声响起。 刀哥最近上火喉咙发炎声音都哑了，却还在电话那头喊：“你转他微博干什么啊！看着好像是他表态支持你，但早干嘛去了？孩子死了他来奶了？人家是新戏宣传想蹭热点，拿你出来遛呢！” “转都转了，难道删掉再制造一波话题吗？” 刀哥也服了，“你倒是想得挺开。” 何见辰靠回躺椅上，看漆黑夜空的时候双眼没有焦距，嘴边挂着自嘲的笑，“都是烂桃花教主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最近我都被打成筛子变负面热度了，还怕蹭啊？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见人蹭的体质，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第008章 水深火热 电话中，刀哥努力长呼吸顺气，“其实，那篇绯闻的后续影响没那么大，公司已经做了有效的处理，暂时冷一冷，过了这段时间就恢复了。你实在没必要又出来冒头。” 刀哥看了看舆情分析系统里何见辰相关的热词数据，“还好是大晚上，没被带出什么新的节奏。” 何见辰声音有些黯然，“我只是念着一起拍戏的时候，他给我带过好几次夜宵烧烤，还个人情。” 刀哥恨铁不成钢道：“万一人家是想让你长胖水肿变丑，好再买通稿黑你呢？还有，你进组不好好吃水煮菜，居然还敢偷吃烧烤！” “刀哥，像你这样天天怀疑总有人要害朕的大内总管，市面上不多了吧？”何见辰一边笑着，一边在微信里翻出那位男艺人的头像，把朋友权限降为：仅聊天。 这是何见辰眼下能做的，为数不多的，可以心疼一下自己的事了。 哦，也不全是。他灵机一动，想起还能有个新的玩法。 何见辰起身穿过回廊到扔在门厅的外套里翻出钱包，抽出夹层里吴随的那张黄符，摆出仙师做法的手势，对着那男艺人的微信头像，心中念了句： “恶灵退散！” 紧接着，手机里刀哥突然奇怪地念叨了句：“哎？你等会儿，我看个东西。” 不是吧？这么灵？ 何见辰看向的符纸的眼神瞬间郑重起来。 “你再等等啊！我回个消息！有好事！”电话里，刀哥的声音有点远，却非常激动，大概是把手机开了免提跑去用电脑了。 随后，何见辰就听到刀哥用兴奋而沙哑的声音告诉他之前一直没谈下来的罪案大剧《完美表现》刚刚回消息了，定了他！ “不过角色不是你当初试镜的那个警察，剧组意思是让你演戏里另一个重要角色魏聪。公司研究了一下，这个人物是个大学生，形象跟你贴合，很有特色，戏份重、挑战大，而且导演说看上你身上那股子……纯洁的邪气，现在就是，看你愿不愿意了。”刀哥难得说话吞吞吐吐。 “纯洁的邪气，这种形容？”何见辰失笑，很快回忆起试戏的情节。 他对角色很用心，当时把剧组发来的那一小点内容吃得很透，提到角色名就想起来了，“魏聪……是那个反一号诈骗犯吧？” 刀哥赶紧接茬，“主要是这个戏来的时间点正好救急，你最近商务停了不少，后面的几个戏开机时间还没影儿……这个戏开机时间已经确定了，只要你接，马上就能进组开工。” 何见辰没怎么听刀哥的分析，只轻描淡写地咂摸着：“诈骗犯啊，我好像好久没演过反派了。” 刀哥声音弱下来：“其实你要是觉得不行，咱们也有别的安排。” 刀哥是临危受命，上个月才接手何见辰经纪人的工作。他的上一任因为重大工作失误被换掉，原本在挪威福纳成天滑雪过着半退休日子的他被公司请了回来。 千杯不醉的体质，胡茬硬汉的外表，男妈妈的操心。他回来就被虹港湿热的夏天蒸得上了火，先上桌喝平了厂商和平台，再处理各种屎盆子。 虽然是临危受命，但刀哥对何见辰很熟悉，也知道他的心结。 何见辰在出道作《深渊直播》里演的是一个做杀人直播的疯子少年。那时才16岁的他不懂任何技巧，只是莽撞地用自己的天真的本能去拥抱了这个角色，又因为剧组出了一些事故，他花了不少时间才从戏里走出来。 片子拿了重量级的奖项，何见辰也被捧成最有希望的新一代男演员。他后来得到的很多机会都源自这部处女作。 然而何见辰最不想被提起的就是这部片子。 能遇上性格张力大、人物形象鲜明的恶人或者反派角色，是很多演员梦寐以求的。演坏人其实很需要天分的，何见辰有这个天份，可惜他更有心理阴影。 刀哥心里默默叹气，“没事，那就算了，我去回掉——” “我接。” 刀哥的音调提高了：“你可要考虑好啊，这是要挂部/委单位名出品的片子，违约责任没人承担得起，开弓没有回头箭。” 何见辰玩味地回道：“那我再考虑一下？” 刀哥的心又提起来了。 然而何见辰在半秒之后说：“考虑好了。” 刀哥好想骂人，但忍了，“不准再玩我了！那我真应下了啊。这个角色的备选可不老少呢，你要确定咱们就得开始运作，确保你能上了。” “嗯，非常确定。” “好，太好了。咱们有了这部戏的部/委背书，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谣言，甚至后续的麻烦就都好办了。” 何见辰感觉有些好笑，知道刀哥是想安慰自己又实在没词儿了，故意揶揄道：“咱们的大佬们还关心上娱乐圈的八卦了？” “重特大题材的主要参与人员都得经过严格的背调，能过得了的，不就等于经历了检验有了背书吗？” “那也顶多证明咱们小何，也就是我，是个有底线的好公民。你还指望靠这澄清绯闻？”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情咯。咱们的人也不是吃闲饭的。行了，大半夜的不跟你贫了，”刀哥舒坦地伸懒腰，“回国俩月，总算遇上件好事，能睡着觉了！” 何见辰挂了电话，回味刚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感觉荒诞又奇妙。 我难道真的遇到了救星？ 他晃了晃手里的符纸，想起吴随在机场认真啃西红柿的样子。在这个星光不足以能照亮天幕的黑夜里，心中亮起一道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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