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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晴一边打字，一边流泪，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心能在一瞬间变得如此肮脏，还是人性本就是如此。 作为支持了林迟然整整十年的粉丝，她看着他从少年一路成长为所有人眼中最温柔可靠的青年，从刚刚出道的偶像成长为带领整个团队前进的制作人。 即便是林迟然选择减少在荧幕前的露面，也有无数像周晴一样的粉丝，仍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林迟然对她而言早就不只是外界人眼中定义的偶像，她的青春、她的回忆、她的生活，每一个细节早已充满了年少时那份憧憬的具象化。 手机壳上的照片、房间里的海报、走在街上听到熟悉嗓音的会心一笑，人生陷入低谷时，只要抬起头，总能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鼓励，一次次从名为绝望的恐惧里，将无数个像她一样的人拉出。 林迟然身为偶像的那十年，早就不只是他自己的人生十年，是无数憧憬着他的人，心中那份会褪色却不会消失的记忆。 而如今，这份人们心中所留下的美好，正在被侵蚀。 只因他们觉得，这是来自偶像的背叛，正如林璟当年的所作所为。 * 从凌晨开始，舆论疯狂发酵，晟煌公关部几乎要打爆林迟然的电话，最终却从董事长许晟那儿得到指令，这是个让所有员工都难以置信的指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若非许晟商业巨擘的名气，与他语气中的笃定和镇定，没人敢就这样只是静静看着。 许家，已是凌晨，却无一人能够安然入睡。 曲管家看着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的林迟然与许晟，眼中写满了担忧。 林迟然看着屏幕上快速滑过的各种消息，一脸冷静，然而，微微握紧的手又暴露了他并非完全平静的内心。 许晟自挂断电话后，便一直盯着客厅里许宛青的画像，久久才开口：“你早就想这么做。” 不是疑问句，许晟能够肯定，林迟然从成为偶像的第一天，就设想过这个场景。 想到这，许晟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把这个不肖子孙赶出家门，拐杖连连敲着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 林迟然按下电源键，把手机息屏放在一旁，深深看向外祖父：“您说得没错。” 许晟的牙都要咬碎了，即使林迟然早就与他商议过此事，真正再一次看到这幅场景，还是让他不可避免地觉得，这和许宛青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实在是像得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 半个月前，与白谚见面后，林迟然转身便回了老宅。 他无比清楚，白谚会提到林璟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以方尧对他怀恨在心的程度，选在这个时间点，定是要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对此，林迟然选择将计就计。 若是一年前的他，或许认为时机未到，不会做出这种决定；但现在的他，即使明白可能面对的后果，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初次与外祖父提起这个对策时，许晟几乎是暴怒，对林迟然这种近似疯狂的自爆做法，极其抗拒。 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这个娱乐圈庞然大物，并不会因这种舆论风波就大大受创，即使是多年前林璟与许宛青之事，也难以撼动晟煌的根本，但许晟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点。 他在乎的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唯一的女儿留下的唯一的外孙，即使许晟多年来摆出一副极为反对的姿态，也从没有彻底不顾林迟然。 不希望林迟然在台前活动的原因，并非只是不希望许宛青的痛苦再次被世人提起，更多的是对林迟然自身性格的考量。 作为许晟的外孙、许宛青的孩子，林迟然从来都不只像表面那样温和，他们骨子里藏着的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 这份偏执成就了许晟，作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商业巨擘，一手打造晟煌这个娱乐帝国；成就了许宛青，眼光独到、凭借自己的能力做出一番成绩，点石成金的魔女之名在整个圈内都极为响亮；成就了林迟然，不顾一切阻拦、年少离家出走，两次出道也要从顶尖偶像做到顶尖制作人。 这份偏执却又同时伤害着他们，许晟不满林璟安于现状，强行让人为他按照当下更有效的方式宣传、规划路线；许宛青坚信沉迷于痛苦无法改变现实，她需要的不是同情是尊重；林迟然执着于儿时心中埋下的疑惑，愿意用十年的人生去寻找答案，即便深知人性不可信，也要亲自验证。 深谙这种疯狂的偏执将会带来什么，许晟看着林迟然一直以来的种种选择，也能大概猜到他的想法。 他还记得，许宛青承受着外界巨大压力，同时积劳成疾病倒时，年幼的林迟然曾问过的那些问题。 “母亲说过，她的职业是为所有观众带来快乐，但为什么母亲现在一点也不快乐？” “那些过去憧憬仰慕父亲的人，为什么一夜间就变得痛恨他入骨，为什么有的人不叫他歌手、叫他偶像？” “如果我也站到那个舞台上，是不是就能明白这些？但我想被人喜欢，不想被人讨厌，大家最终都会讨厌曾经喜欢过的人和事物吗……为什么不能一直喜欢呢……难道这是种很廉价的东西吗？” 就这样，随着林迟然的成长，他表现出了对舞台巨大的痴迷，却不仅仅只是热爱。 许晟想要阻止他陷得更深，却低估了林迟然的执念，就这么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如今。 * 夜深了，曲管家劝了许久，才劝得许晟回房休息片刻。 林迟然则打开电脑，静静浏览与预期相差无几的各种反应，看着争论不休的人们，他回想起过去的这些年。 幼时的成长环境深深影响了他，想被很多人喜欢、想让很多人露出幸福的笑容，是林迟然小时候最想做的事。 但亲眼看见荒诞在现实中一幕又一幕上演后，这成了他最初的梦想与梦魇。 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驱使着林迟然，一步步走到聚光灯下，亲身感受那份令所有人疯狂的情感，究竟是如何让人失去理智，又如何能够从舞台上每个役者的身上汲取养分，供养台下无数或纯洁或混沌的灵魂。 整个偶像生涯宛如一场赌上人生、没有回头路的实验，他想要知道，这份维系台上台下之间的情感，究竟有多么牢固、或是多么脆弱，又到底代表着什么，真的能为人带来幸福多于痛苦吗？ 用为他人带来的幸福总和，减去他所感受到的全部痛苦，这样功利的算法，真的可以衡量出情感的轻重吗？ 如果在最后仅仅一句话，就能将这一切反转，那偶像存在本身这件事，岂不是写满荒唐。 即便如此，林迟然依然决定，投身这个他过去的人生里，一直无法忘怀的问题，却又一次又一次地遇见变数。 而变数，正是身为现役偶像的九年里，他所打造的那个完美偶像“林迟然”，明明在舞台上一刻不停、以虚假面对一切，却又对台下那份虚无缥缈又莫名沉重的情感，出现了名为信任与渴望的奢望。 他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只用观察的目光审视一切，而是想要真正迈入残酷但迷人的舞池，用真实的自己面对或许存在的真心。 从此，林迟然不再是完美偶像，他开始感受到被喜爱的幸福、感受到被厌恶的痛苦、为台下的情绪所牵动、为偶像的存在所感动。 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他自愿在梦中的玻璃罩里生长，忍受越来越稀薄的氧气。 直到玻璃罩随着时间老化、出现一道道裂痕，最终被打破，他才从梦里醒来。 做过最完美的梦，就会令人忍不住想要在现实里，也能体会那如幻想般的美好，Wax&Wane对林迟然来说，正是将梦中虚幻的美好，搬至现实的舞台。 而他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观客席。 不同的大概是，这次他想证明，即使在某一刻痛苦多过幸福，台上台下之间的这份情感也不可替代，偶像正是为此而存在。 在这场戏的最后，他将最真实的自己推上最真实的舞台，等待最终的答案。 *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屏幕上。 无数人一夜未眠，将自己心中全部的情感落在字里行间，理性与感性、赞美与批判、真实与虚妄，在此刻达成平衡。 这个用十年人生得到的答案，林迟然没有一丝后悔。
第111章 痕迹 推开制作人办公室大门, 伍文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千人千面》节目组那位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前来拍摄的摄影师，镜头正对着在确认Wax&Wane第一张专辑信息的林迟然。 伍文愣了下，开口道：“林哥, 这些粉丝来信……”他拖着个商务小拉车，车里塞满了花里胡哨的信，几乎要溢出来。四处看了看，考虑着该把它们放在哪里。 林迟然指了个方向：“放那边吧。” 伍文放好这箱信, 转身出了办公室, 没多久又回来，身后跟了好几个同样拿着箱子的晟煌工作人员, 他指挥着众人，把放有粉丝来信的箱子叠在一起。 看着工作人员们进进出出运了数次，林迟然抬头，朝伍文问道：“Wax&Wane这个月的粉丝来信这么多吗？” 伍文将纸箱的方向调整了下，箱子上的名字露了出来：“林哥, 这些都是给你的。”说着，他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堆得高高的纸箱, 无一例外，上面全部写着同样的名字。 为了避免艺人与艺人、艺人与粉丝、粉丝与粉丝之间因礼物可能产生的一系列麻烦，晟煌规定一律不收取粉丝送来的任何礼物, 只收没有任何夹带物品的信件，将由公司代收后定期转交本人。 Wax&Wane如今人气正旺, 每期会收到的粉丝来信数目也极为可观，但如此夸张还是头一回。 林迟然本是随口一问, 却没想到这些竟全部都是给自己的，比SLANT全盛时期的来信数量还要多, 他有几分意外。 “这还只是月初几天的。”伍文扶了扶镜框：“那边的同事说实在没地方收了，要我们先搬走一些。” 摄影师闻言，将镜头转向堆成小山的信件，敞着的几箱里，各式各样一看就没少花心思的精美信封，在工作人员的整理下，堆放得整整齐齐。 与伍文一同过来的工作人员看了眼手机上刚刚收到的信息，哭笑不得：“前台说又来了两家的快递员，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跑了好几趟还没送完……” 说着，看向起身走过来的林迟然，内心也有几分感慨，本以为SLANT毕业后很难再看到这种景象，却不想这天仍让众人忙得脚不沾地。 林迟然盯着这些信看了会儿，无奈一笑：“辛苦大家。” 工作人员倒没有埋怨的意思，平日里林迟然与Wax&Wane团队对其他部门的同事也都很关照，从不像以前盛气凌人的方尧那种人一样，众人纷纷真诚地送出祝福：“林制作人，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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