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袋里装着黎凌在沙滩上用过的浴巾，上面还沾着细白色的沙子。
殷绪泽盯着那条浴巾看了很久，思绪渐渐从刚才烦恼的事情中抽离出来，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黎凌只穿着一条泳裤，趴在沙滩上晒太阳的模样。
这一下午黎凌都没怎么晒黑，应该是涂了防晒霜。
以前殷绪泽很少注意这些事情，他只知道黎凌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比其他男生多带几样护肤品，显得特别讲究。大一军训的时候，黎凌还因为这件事被同一宿舍的室友开过玩笑。
……
浴室内，黎凌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翻着手机。
那张自拍，其实除了他的家人以外多数人都是看不到的。例如张经理，还有他的室友唐子帆。
他之前就给好友们都分了组，每次发一些私人内容的时候会筛选着屏蔽。
但殷绪泽是今天加上的，崔博聪也是前几天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偶然刚加上的，他还没顾得上分组；他更没想到这崔博聪居然给自己点了个赞，还被殷绪泽看见了。
虽然这张自拍本来就是发给殷绪泽看的，可殷绪泽这个抠门玩意，看都看到了竟然连个赞都不舍得给他点。
换好了衣服，黎凌跟着殷绪泽去了他说的那家自助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这里的窗户虽然看不到海，但是能看到外面被路灯精心装饰过的街景，还有来来往往的人和车。
桌子正中间的小花瓶里，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两个人都看到了。
按理说餐厅的桌子上摆鲜花也是常有的事；可黎凌和殷绪泽却不约而同地尴尬了一下，坐下后各自看向了不同的方向。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连负责带位的服务员都察觉出了不对。
“食物在那边的方向，饮料和啤酒在对面。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这里的平板也可以点餐。”她笑着介绍完，直接溜走了。
“自助餐，小时候也没少吃。谁先去拿？”殷绪泽一只手撑着下巴，十分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观察着在这里用餐的客人们的情况。
“都行。”
黎凌捏着手机，在手机桌面上来回翻了好几下，最后才点进了相机，对着窗外的夜景狂拍了五十多张照片。
殷绪泽将平板推到黎凌那边：“这里还有生鱼片和法式蜗牛，你选你喜欢吃的吧。我去自助区那边看看。”
“好的。”
看到他走远了，黎凌的肩膀跟着一塌，才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过来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一句话，气氛本来就已经很尴尬了；谁能料到这里的桌子上会摆着一朵娇艳的真玫瑰花，而且似乎只有他们这张桌子才有。
除了拿出手机拍照，黎凌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缓解尴尬的方式了。不过，自己刚才那样做会不会太没礼貌了？
殷绪泽现在毕竟是他的老板，无论怎么说，刚才他的做法好像都不太符合职场礼仪……
为了弥补，黎凌用平板选了好几样殷绪泽以前特别爱吃的生鱼片，按下了提交。
“点完了？”
殷绪泽回来的时候除了果汁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拿。黎凌把平板推到他面前，回答道：“我就点了几样，你再选选你爱吃的吧。”
“行。”
片刻过后，两人点的东西被服务员端上了桌。
“先生晚上好，你们点的东西已经上齐了。”
黎凌看着这一桌子海鲜，沉默了好几秒，终于忍不住问了句：“这些海蟹，是你点的？”
殷绪泽一挑眉，“嗯。”
黎凌小时候很喜欢吃螃蟹腿和各种生腌，但因为长期生活在内陆，偶尔才有机会吃上一次。
殷绪泽高中时代很喜欢吃生鱼片。那段时间他们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日料店，放学了他就拽着黎凌一块过去吃午饭，黎凌一直记到现在。
“我记得，你以前都嫌吃螃蟹麻烦，不爱吃。”黎凌拿了一只蟹腿，问他，“怎么现在爱吃了？”
“唔，这几年口味是有些变化……”殷绪泽说道。
总不能直接说，我点的东西其实都是你爱吃的吧，这样显得他好像在邀功一样。用筷子夹食物的时候，殷绪泽的胳膊还专门避开了桌子中间的花瓶，从旁人角度来看他的姿势多少有些怪异。
“我把这玫瑰拿开了？好像有点碍事。”黎凌见状，赶忙站了起来，把花瓶挪到了一旁的窗台上。
“黎凌，”殷绪泽低声说了句，“只有这张桌子上有玫瑰。”
听到这句话，黎凌整个人都僵住了。
也好，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如趁现在好好聊聊这件事……
“嗯，我注意到了。”黎凌用工具非常专注地剥着手里的螃蟹，语气中好像对玫瑰花的事不怎么在意，“我们屋里也有。地毯上……到处都是。”
不知怎么了，说出来的话跟脑海中提前构思好的直白提问，好像有点不一样；还多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殷绪泽拿着杯子，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果汁，喉结轻轻滑动：“唔，昨晚有点印象……但我醒来之后就没再看到了。”
你是不是把那些花都扔了。
“因为我收拾过了呀。”
黎凌下意识挑了下眉，说道：“你生着病，床上摆着花，你要怎么睡觉？放心吧，那些花看着很贵，我都已经收拾好了。”
除了被他们两人踩坏的，其余完整的花瓣、花朵，他都仔细包装过了，还洒了水。然后在今天早晨，他找了最快速的快递，把那些花都寄回了家。
“也是。”
殷绪泽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轻声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当然也不会好奇我买那些玫瑰是想要做什么。”
黎凌低着头，故作认真地吃着手里的螃蟹腿，什么都没说。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在昨晚的那种场合下，玫瑰花还能是什么作用？真正让黎凌迟疑的，其实是桌子上摆着的那些零食。
全都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现在如果看到了，他也依然会买来回味。
放在几年前，如此暧昧的话如果从殷绪泽的嘴巴里说出来，黎凌也许会兴奋到整晚都睡不着。他会猜测着，是不是自己对殷绪泽有误解，殷绪泽其实会不会也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思？
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对殷绪泽彻头彻尾的了解，也让黎凌很难真的相信自己的幻想能成为现实。过去那些令他彻夜难眠的事，有很多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不仅没有可能实现，也许在未来还会给殷绪泽造成困扰。
所以上学时期黎凌藏心思也藏得非常小心，生怕哪天被殷绪泽发现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可就是这种担忧，偏偏到最后成了真。
眼前的一桌子海鲜，都是对方爱吃的东西；两个人却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队穿着整齐的服务员，正抱着各种各样的游戏道具朝他们二人走来。
“先生们，打扰一下。”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站在一旁，礼貌道：“我是本餐厅的经理，我姓林。现在有个活动——如果二位和我们玩游戏玩赢了，本餐厅可以送上一瓶进口红酒以及其他精美奖品！”
刚刚的那位女服务员也在。除了她们两个人以外，一旁还站了五个服务员。
他们的阵仗很大，周围几桌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黎凌懵逼了半天，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某火锅餐厅的生日快乐服务，赶忙看向了殷绪泽。
殷绪泽摇摇头，默默道：“我们没点这些，也没有人过生日。”
林经理热情道：“这是本店针对黑曜石会员卡客户推出的服务！包您满意！”
黑曜石会员卡很少有人办，持有黑卡的人有很多其实都是餐厅的股东。刚刚餐厅老板已经下了指示，一定要让这位姓殷的股东在这里吃的开心，绝对不能给他留下任何导致他不想再来的回忆！
殷绪泽大致明白了他们的路数，这时候能活跃一下气氛当然更好，于是就问道：“有什么游戏？”
“我们店里的活动都是多选一的，比如[你有我没有]，[抓一样]，[成语接龙]，[跳过数字7]等等，应有尽有！”
林经理在游戏的种类上也下了功夫。不管这两人是暧昧关系还是商业关系，亦或者是亲戚朋友，都可以选择让两人开心且活跃气氛的游戏。
“你要玩吗？”殷绪泽问道。
“试试吧。”黎凌看着林经理，微笑着说：“就选，[你有我没有]吧，很常见的游戏。”
所谓你有我没有，就是每个人说一句自己做过，但别人可能没有做过的事；说完之后没做过这件事的人会被罚酒；如果有人做过这件事的话，那么说这件事的人就要被罚酒。
“好的，如果我们的人输了，我们这边罚喝一杯水；如果你们二位输了，你们任选一样桌子上的菜吃一口就行。我们三局两胜，如何？”
殷绪泽和黎凌都表示同意，游戏直接开始。
按照抽签顺序，黎凌排第一个。他直接开口，说了句：“我曾经，爱过一位同性。” ----
第12章 聊天
他语出惊人，林经理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一上来就玩这么大的吗？
“真的6啊！那，我们干了！”
包括林经理在内的五个参与游戏的服务员一块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光了里面的白开水，并纷纷将被子倒了过来。
殷绪泽坐在那里没动。
黎凌稍稍抬了下下巴，故意问他：“你怎么不吃？我记得刚刚她说了，我们两个若是输了，随便吃一样桌上的东西就可以。”
自打两人重逢以来，这还是黎凌第一次这么直白且毫不犹豫地盯着殷绪泽的眼睛看，没有一丝想要躲闪的意味。
殷绪泽缓缓拿起筷子，心里纠结到了极致。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自信满满地揣测出黎凌的目的了。黎凌到底是因为好胜心作祟想赢下游戏，还是他确确实实就是在试探自己？
到底输没输，殷绪泽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等了大约半分钟左右，殷绪泽用筷子随便夹起了一块蟹黄。
“继续。下一个是不是到我了？”
这口蟹黄没有蘸料，吃的过程也没有任何的仪式感可言，殷绪泽无滋无味地嚼了几下就咽了。
“嗯，你说吧。”
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黎凌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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