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会有奇怪的人开着黑色的车子上山,把师父接走,过几天再把师父送回来。这一回,师父也坐着黑色的车子下山去了,但乔满在山上等了一个月,一直没等到师父回来。 没办法,他就只好自己下山找师父了。 乔满从来没下过山,下山的路好长好长,他走了好几天,小包袱里的饼干也吃完了,渴了喝溪水,晚上就爬到树上睡觉,天亮以后再继续赶路,才总算见到了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哪知道,山下的世界和师父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师父说,那些常来接他的黑色车子很少见,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买得起,所以不能给小满买。可路上随处可见四个轮子的汽车。 师父说,他赚的钱很多很多,足够养小满一辈子。但乔满下山时带走了师父的存钱罐,里面的硬币只够买一张进城的车票。 山上的电视机是黑白的,山下的电视机不但是彩色,屏幕也超大超清晰,更别说满地的高楼大厦,还有人们手中薄的像纸片一样的名叫做手机的东西,都是乔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山下的世界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哇! 在李大爷的小卖部里看了一上午的电视剧,乔满总算明白了,他可能是穿越了。 不是穿到了古代,而是穿到了有手机的几十年后。 开小卖部的李大爷说:“手机?几十年前就发明出来了。” 师父还说,山下多的是人求他算命指点,可当乔满与李大爷说自己会算命时,李大爷只会说:“现在都不搞这些封建迷信啦!” 李大爷还指点他到公园来摆摊。果然,乔满等到现在,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肚子配合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乔满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 城里不像山上,这个季节到处都是成熟的野果,马路上光秃秃的,只种着一堆不能吃的花草。但只要有客人上门,他就可以挣到钱去吃饭了。 所以……十块钱是不是太贵了? “这是什么……算命?” 乔满精神一振,高兴地抬起头,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停在自己的小摊前,他一骨碌爬起来,热情地招呼道:“十块钱一卦,不准不要钱!” 男人一乐,倒也没走,而是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小朋友,你这摊子摆了多久,开张了没?” 乔满叹气:“还没有呢。” “灵不灵?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师父说了,我比他还厉害,算的特别准。” 男人被逗乐了。 这年头打着算命的招牌招摇撞骗的神棍不多了,有也多是装模作样的白胡子老头,还是头一回见到个还没半人高的小萝卜头。小孩穿了身破旧道袍,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可模样倒白嫩可爱,讨人喜欢,瞧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十块钱也不贵,权当是逗小孩了。男人利落地掏出手机:“行,叔叔来算一卦,在哪里扫码?” 乔满茫然:“扫码?什么扫码?” “支付宝?还是微信?” 乔满听懂了,李大爷给他讲解过,他摇摇头:“我没有手机,只要现金。” 男人:“……” 这年头谁出门还带现金? 意识到这单也开不了张,小孩失望地垂下脸,小脸蛋可怜巴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软,男人连忙说:“你等等,我去找个店换个现金再来。” “不用了,叔叔。”乔满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俩没有缘分,算了。” 男人嘿了一声:“你这小孩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本来就是逗小孩的,男人也没坚持,很快就离开了。 乔满垂头丧气地坐回到树荫底下,正想着要不要改成五块钱一卦,还没等他去找来笔,又有一个人停在了纸箱壳前,随之还有一个袋子落在面前,炸鸡滚烫的香味从袋子里传了出来。 “咕噜噜——” 乔满咕咚咕咚咽口水,听见新客人清冽的嗓音:“给你。” 乔满抬起头,就见一个眼熟的口罩叔叔站在自己的面前,袋子正是他放下的。 “叔叔?” “请你吃。”路见星说。 乔满没接:“我什么都没做,不可以要的。” “那……”路见星瞟了一眼他的纸箱壳,说:“我没有现金,这个当做酬劳,可以吗?” 那当然太可以啦! 乔满高兴地接过了自己的第一份酬劳,袋子里沉甸甸的,有一个汉堡一份薯条,还有一杯加冰的可乐。 乔满将自己的招牌往树荫底下拉了拉,拍了拍:“叔叔,你坐。” 看着那张纸箱壳,路见星也没嫌弃,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小孩从袋子里扒出汉堡,嘴巴张得大大的,用力咬了下去,圆嘟嘟的脸颊鼓起,美味令他快活地晃起脑袋。炸鸡肉又香嫩,外面裹着酥脆的面壳,再嚯一口加满了冰块的可乐,甜味的气泡水一路冰凉的淌到胃里,他在山上哪里吃到过这样的好东西哇! 未来真是太好啦! 乔满一边吃一边问:“叔叔,你不想死了吗?” 路见星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你刚才站在湖边,不是准备跳下去吗?” 乔满看了他一眼,与第一次相比,口罩叔叔身上笼罩的死气淡了很多。说明他本来有自杀的念头,但现在那个念头没有以前浓烈。 路见星沉默片刻,想到掉进湖里的药瓶,对着眼前年幼稚嫩的孩童,他违心地解释道:“我没想自杀。” “哦。”乔满没拆穿。师父说了,很多大人都是不诚实的。 “你呢?”路见星反问:“你父母呢?他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乔满说:“我没有呀。” 路见星:“没……没有?” 乔满:“我师父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就只剩一个人了。” 路见星干巴巴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乔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那,那你师父呢?” “他不见了,我本来是想下山找他的,但是现在……”乔满忧愁地放下汉堡,他已经来到了有手机的几十年后,可上哪能找到师父呢?师父的头发胡子都已经白了,又过了几十年……乔满说:“他可能已经死了。” 路见星更加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我师父说了,生老病死全在天命,天命不可违。”乔满反过来安慰他:“我师父还说过,他这辈子行善积德,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路见星:“……” 到底是哪个神棍,教出了一个小神棍? 吸完最后一口可乐,将空罐子放回袋子里,乔满拍干净小手,在原地换了个面朝向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好了,叔叔,你想要算什么?” 路见星也没有什么想算的。 他当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孩会算命,玄学算命这种事,至少也得是个白胡子老头才有可信度吧?就算是真的,才那么丁点大的小萝卜头,又能有几分真本事? 只不过是他看小孩在树荫底下坐了那么久,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也没饭吃,只能自言自语地安慰一番,模样看上去实在可怜,才去最近的快餐店给他买了一份汉堡套餐。 见他迟迟说不出来,乔满提醒:“事业,爱情,命运,都可以算的哦。” 路见星迟疑地道:“我……” 算事业?他的事业已经跌入谷底。 算感情?他也没有喜欢的人。 乔满:“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想知道的事情?路见星还真的有一个。 他是个孤儿,从出生起就在福利院,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亲人。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每次看到身边的人与他们的家人亲亲热热,他的心中总是会浮现起羡慕。 这种羡慕,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每到团圆的节日时,他都在加倍努力的打工。可现在,也许因为对面是个不认识他的小孩子,也许是对面这个小孩说得一本正经、神神叨叨,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到小孩刚才直接点明他想自杀的话,路见星忽然有了一点倾诉的念头。 “我想知道,我还有没有亲人。”路见星对着眼前的小大师许愿:“如果有的话,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 乔满小脸严肃地点头:“稍等。” 路见星不由得提起淡淡的希望,但下一瞬就消失。只见对面的小孩撩起袖子,抬起稚嫩的小手,手指头灵活地掐点了几下。 如果做这番举动的是个白胡子老头,还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偏偏做这些是个小孩,在他圆嘟嘟的脸颊、短短的手指头、胖嘟嘟的小手臂衬托之下,只剩下装模作样的可爱。 不过,相信一个小孩会算命,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路见星想。 尤其是在小男孩忽然皱起眉头,小脸上露出了许多疑惑后,他哭笑不得地说:“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乔满确实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师父说了,他的天赋极高,有神通在身,于其他人而言堪比登天一般的难事,他伸手就能够到。从小到大,他从没算错过。 可是,可是……为什么与眼前这个口罩叔叔亲缘最深厚的人,是他自己?! 算命不算己,当乔满还想再看清楚,天机却被迷雾遮掩,再也看不清。 他迟疑地放下了手。 已知,乔满穿越了,穿到了几十年后。 已知,他们两个亲缘深厚。 乔满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口罩叔叔,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 乔满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路见星:“什么?” “我算出来了,你还有亲人,是我。” 路见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面前的小孩兴奋地说:“我,我是你爸爸!” 路见星:“……”
第3章 遇到一个陌生小孩,自称是自己的爸爸,怎么办? 路见星十分感动,然后把人送进了警察局。 穿着道袍的小孩坐在等候的长椅上,乖巧地抱着一支冰淇淋,眼睛亮晶晶地舔着,冰淇淋的美味令他悬在长椅边缘的双脚都快乐地摇晃起来。 警察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小孩,继续问:“你在路边见到的这个小孩?” 路见星点头:“是的。他说他没有父母,跟爷爷生活在一起,爷爷也去世了。” “行。”警察合起做记录的本子,说:“情况我们都了解了,” 路见星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小孩,感觉到他的视线,小孩抬起头来隔着玻璃与他对视一眼,举起小手乐呵呵地朝他挥了挥。 路见星收回视线,又问了一句:“他之后会怎么样?” “我们会确认他口中的情况是否属实,如果他已经没有其他亲属在世的话,会被送往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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