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沉默许久,道:“我也有错。是我提的主意,却又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事能翻篇了吗?”蒙斌问。 “可以。” “那以后……”蒙斌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没说。他一下紧张起来,发现顺序又错了。 第一次两人稀里糊涂在一起,就是先不管不顾上床,之后脑袋一热结婚,结果出了一堆误会和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人的了解、沟通都不够,心里又挤满了别的人别的事,一开始目的就不纯粹,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而现在…… 蒙斌有点慌,背上甚至冒汗了——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说清,先不管不顾上了床。靠。 “我先解释一下。”蒙斌吸取了教训,立刻道,“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喜欢上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我喜欢上你了,想跟你好好在一起。昨天我不是……不是想趁人之危,那什么,我……” 庄晏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他也难得别扭起来,支支吾吾:“我也不是……经过之前的事,我也……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庄晏也没多想昨晚的事,感觉就是顺心而为,顺水推舟。然而现在想想,确实欠妥,用上床来代替和好前应该说清的话,这样不行。 应该要好好面对,好好说清楚。 “你在我就很安心,就算是吵架冷战,我也只愿意和你吵架和你冷战,其他人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庄晏道,“姚宪每次跟我提起谈恋爱的事,我想的都是你,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两人对视,许久没说话,明明心里有很多想法,然而脱口而出,只有“喜欢你”三个字。 好肤浅啊。他们几乎是同时这样想。 蒙斌抓耳挠腮,从未像今天这样无语过自己的表达能力:“我和夏茂……结束的时候,我就隐隐有感觉了,我和你……好像不是那种,该怎么说?我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能和你谈恋爱,脑子一热答应结婚,也是觉得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喜欢的人了,和你过日子是个不错的建议。” “这一点我确实不太负责,我道歉。” “不不!”庄晏也很心虚,“我也利用了你,我的目的也不单纯,还……还怪你不够诚心,我才应该道歉。” 两人你来我往,又相顾无言,突然觉得这场景十分难评。 好似把一切摊开后,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很怪。 蒙斌坐直了,双手撑在膝盖上,满脸严肃:“我、我这次是认真的。” “我、我也是。” 大概他们二人,就是不擅长用这种严肃的、认真的方式来对待什么。因此一到严肃的时刻,反而十分别扭。 椅子上仿佛扎了刺,二人都坐立不安。 蒙斌硬着头皮:“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跟我提,我们……我们再试试?” “我、我也是。”庄晏害羞到一半,想起来了,“不对啊,那你刚才还说我们的关系随便是什么都行?” “……”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不是。”蒙斌解释,“当时没说到这件事上,我不想给你压力,我、我随便你怎么看待这个关系都行,但我没打算不负责,也没打算轻易放手,我只是……” 庄晏皱鼻子,抱起手臂:“说一套做一套!” “我没有!” “那当初是谁,对夏茂爱得死去活来的,分手立马就能跟我啪啪啪?” “……” “我好歹还单了三年呢!” “不是,你现在要扯这个?你确定?” “一码归一码!”庄晏理所当然翻旧账,“你对夏茂那样,被我捡回去就随便跟我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蒙斌站起来,困兽似的转圈,道:“我当时喝多了……” 庄晏嗤笑:“又来这套?” “好,好,我不该找借口。”蒙斌立刻道歉,“当时我确实……很心灰意冷,加上喝多了,别那个表情看我!好!我不提酒!我和夏茂,你也知道的,恋爱一年半,上床次数我都能数得出来,他不喜欢被我压,我当时跟你提过的。” “嗯哼?所以?” “我……当时又伤心又愤怒又不甘……”蒙斌抿唇,“你当我是自暴自弃也行。确实这样看是我说一套做一套,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我那时候就是觉得,他不让我碰,我……都分手了,我总能碰别人吧?总不会谁都不愿意让我碰?真是我有问题吗?就有点……哎,我没法解释。” 蒙斌越说,声音越小,扒了扒头发,叹气,蹲了下来,像只可怜的大狗。 “我没话说。”蒙斌道,“你想怎么办,你说吧。” 庄晏忍笑,觉得这样的蒙斌特别可爱。让他想欺负他。 庄晏故作思考了一会儿:“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不能这么快跟你在一起。介于你……说一套做一套,我还要考察。” “行。” “这期间我不会再跟你那啥了。” 蒙斌咬牙:“好。” “考察期……暂定一年。” “好……一年?!!” 庄晏已起身跑了,笑得特别开怀,蒙斌简直毫无办法,只得跟了上去。跑过卖气球的小摊贩前,蒙斌买了一只画着微笑脸的气球,往手腕上一缠,朝着已跑远的庄晏追去。 男人的大衣鼓胀起来,跑在蒙斌前头,像只即将展翅高飞的,自由的鸟。 明明眼下工作也没了,未来毫无计划,快三十的年纪,成家立业一个影儿都没有,还离了一次婚。然而蒙斌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真的展翅飞起来,飞到很高的地方,眼下暂时的困境,只是他停歇的驿站,等他准备好了,就会顺风而起,无往不利。 而自己,终会见证这一切。 就像他们这段起起伏伏的感情,明明不像爱情,明明坎坷崎岖,明明充满了缺点,可蒙斌却头一回感到了踏实。 是那种脚踩在实地,非常确定未来只会有他们彼此的那种踏实。 真奇怪,明明一开始,他们谁都不觉得这会是爱情。 可它偏偏就是。 ---- 再一两章就差不多结束了。没虐起来,唉,给想看虐的家人们道个歉,是我计算失误。(鞠躬)
第37章 蒙斌陪了庄晏两天,然而工作室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只得趁着夜色赶回去了。庄晏找了律师,跟公司法务谈判,富总来见了他一次,替姚宪跟他道歉。 “辞职这事,要么还是再考虑一下?”富总摸着圆圆的肚子,道,“姚宪那个人,太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有点疯,但你也知道的,平日他对公对私还算良心。这几个月,你也正在上升期,我建议你为了自己的未来,再认真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庄晏道,“我和贵公司的理念不一致,还是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可惜啊。”富总叹气,“是真的可惜了,庄老师。” 庄晏只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富总没讨着什么好,起身离开,摸了摸短寸脑袋:“那什么,我们打造明星教师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前期宣传都出去了,后期的宣传也早就制定好了,这期间的损失……”他顿了顿,语气为难,面上却笑眯眯的,“可能得从你的工资里扣除。之前跟你签好的那些广告,也要付违约金的,也得从你的工资里扣,我估计你的工资可能有点不太够啊。” 这意思是,庄晏不仅要搭上工资,还得倒给钱?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表面看着有多温和可亲,内心就有多黑。该和你称兄道弟的时候,看起来最能掏心窝子两肋插刀,而翻脸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插你几刀。 带着最善解人意的笑容,说最狠的话,把一条条账目跟你算得明明白白,一根毛都别想从他们那里带走。 “这点我会让律师跟你们谈的。”庄晏不卑不亢,道,“该我的一分不能少,不该我的,我不会多要。” 富总笑了一下,摆摆手,出去了。 回了第三层的办公室,里头坐着姚宪和几个股东。姚宪叼着雪茄,收口的杯子里倒着威士忌,大冷天的,杯子里扔着冰块儿,叮咚作响。 “怎么样?”股东们在打赌,赌庄晏会不会留下。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压根儿看不出这是一家做“教育”的行业。 姚宪也看向富晓光,眉头皱着。 说实话,他在庄晏身上投下的精力比他以前的男友们多多了,到最后他一点好处没捞着,他不太甘心。 富晓光耸肩,解开领带随手一扔,坐下来:“没戏,人家脑子清醒得很,不上当。” 赌赢的股东“呜呼”一声,伸手来要钱,赌输的则烦躁道:“姚宪,你之前信誓旦旦说什么来着?不是要让我们看好戏吗?好戏在哪儿呢?” 姚宪一口干了酒,酒气晕红了他的眼底,道:“晚上我做东,请你们玩得尽兴,行了吧?” “一晚上怎么够?” “三天,去最好的那家。”姚宪咬牙。 “你说的!”众人拍腿大笑,却仍是调侃他,“居然也有姚总钓不了的人,庄老师挺厉害啊,我倒是有些佩服了。” “那是因为他蠢。”姚宪嗤道,“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富晓光警告他:“别输不起,没钓到就算了,换个人就是,他又不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比他年轻漂亮的多得是,犯不着。” 姚宪只是抽烟,面色阴冷。 富晓光推荐道:“那个谢老师,不是也挺不错的吗?长得也可以,还会哄人,又听话。” “你懂什么?”姚宪压根没看上谢老师,“这种本来就听话的,调教起来有什么意思?他巴不得你包了他,让他衣食无忧,那到底是我调教他还是他调教我?我是钱多,但人不傻。”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时间飞逝,很快就要过年了,庄晏在这段时间去找了兼职,白天给人当家庭老师,晚上则借了车跑滴滴,城市的灯火倒映在他眼中,来来去去的客人,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少夜间故事。 听得多了,才发现人世间来来回回都是差不多的故事,没什么新意。 这一夜,他都快收车了,突然接到孕妇紧急生产的单子,一路冲红绿灯抢道去医院,男人下车冲去急诊找医生时,模样都快哭了,大冬天的满头大汗。 庄晏下车帮忙,几个护士推着担架过来,庄晏和女人丈夫合力将人抱上担架,男人满心满眼只有妻子,离去时甚至忘了跟庄晏道谢。 庄晏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看着一行人匆匆进了医院大门。他在冬天的深夜呼出口长气来,突然就觉得,人生除开生死,真的没什么值得纠结不放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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