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曦文睫毛无力地扇动,嘴唇乌白:“我不想,为什么要救我,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没有意义。” “你学费教来喂狗的?千辛万苦考了过来,生命说放弃就放弃,你几岁,你是小孩儿?二十岁了还他妈不懂事。” 梁越的数落让池曦文鼻子酸得厉害。 池曦文说:“我的学签会被吊销,学费,大概也会……退给我吧。” “学签不会被吊销,我的律师帮你撤销了指控。”梁越道。 池曦文愣了几秒,说谢谢,然后沉默。 梁越居高临下的,对着他那玻璃珠一样的黑眼睛,有些微心痛溢出来:“不知道怎么活着的话,为了我活下去。” 池曦文轻轻地笑:“你拿我当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自欺欺人而已,你也不爱我。” “我喜欢你,”梁越指腹拨开他额前的黑色碎发,目光深邃专注,“也可以试着爱你。” 池曦文说不出话,他望着梁越,身上好像突然有一点力气了。梁越弯腰摸他的头发和脸颊:“我会爱你,但如果你不爱自己,我没有办法。” 从那天开始,池曦文失去自我地爱他。 那不是错误,是他必经的一条路。他从不后悔,但不会再碰触一切会让他丧失理智的东西。 KTV包厢里,池曦文轻轻推开了同事好心递过来的低度甜酒:“我不喝这个,给我牛奶就好了,谢谢你。”
第19章 池曦文从KTV出来, 是晚上的十点半。 李夏煜在街对面等烧烤,一边等一边紧紧盯着对面KTV的大门。 烤串的阿姨笑呵呵地看着他:“帅哥,给你送了一串火腿肠, 你看你在我这儿站了会儿, 生意都变好了。” “谢谢姐。”李夏煜没有闲聊太久,因为他看见池曦文出来了! “池医生!” “这儿!”他举手示意,对烧烤摊老板娘说,“烤好了么, 我等下来拿啊。” 他大步穿过人行道马路, 朝池曦文跑过去。 池曦文的同事们:“噢——!池医生!有朋友来接啊。” “不会是对象吧!” “天天来接你下班!我早就怀疑了!” 池曦文有点尴尬地摆手:“不要这样。” 李夏煜很快地跑到他身旁, 身上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年轻而肌肉结实的胳膊。他身高比一众人都高,笑眯眯地打招呼:“医生们好,我家池医生有劳你们照顾了,他今天没喝酒吧?” 池曦文说:“我没喝。” 同事们异口同声:“没喝没喝, 弟弟,帮你看着的呢。” “那你们还有下一场吗?”李夏煜将池曦文的书包松松地挎在肩上,礼貌地问,“没有的话,我就带池医生走啦?” 池曦文说没有了。 同事们对视一眼:“哎呀!本来还想转场的……既然池医生有对象接走了,那咱们也散了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散了散了。” 池曦文跟同事告别,李夏煜揽过池曦文的肩膀, 没有避讳地带他穿过马路去拿了烧烤:“我们就在这儿吃,吃完我送你回家。” 他拿了很多不同的串, 观察着池曦文的口味,发现他好像挺爱吃淀粉肠和玉米, 不怎么吃肉。 两人没有注意到一旁停下的车,司机安静地熄火,透过挡风玻璃望向路边摊。 静悄悄的烟火气弥漫,李夏煜和一个男性朋友在路边坐着小板凳吃烧烤。 梁越没有下车进行干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路灯昏黄的光芒透过车窗照在他的鼻梁上。 那天池曦文离开后,梁越有一瞬间想过放手。 尽管爱意残存,他们都是,但随着时间推移,会消失的。 但梁越做不到干脆利落的放任他和李夏煜在一起。 而且李夏煜显然不适合他。 大学毕业了还在啃老,不赚钱只会问爸爸妈妈索要零花钱,学习时仗着聪明随便考考都有大学读,永远不会认真工作。而自己大学毕业那年,已经赚了很多个千万代言费了。 李夏煜之所以能在这个家里生活,不过是因为梁越的允许。他不允许的话,李夏煜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和池曦文在一起。 随即梁越看见,李夏煜给池曦文拿背包、擦凳子桌子、吃完了帮他擦手和嘴,池曦文看起来腼腆,让他不要这样,但李夏煜还是十分热衷:“别躲别躲,小池医生,你嘴角有油。” 池曦文从脖子红到耳根子:“我自己来……” 李夏煜说:“帮你一下怎么了?” 关系昭然若揭。摊位上其他吃饭的人都忍不住在偷偷看两个男生,也有偷拍的,可能是觉得养眼。 结账后,两人离开,路灯暗淡,李夏煜主动伸手去牵他,手指勾着手指晃,沿着街边漫步回家,亲密无间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梁越已经看不下去了。他闭上眼睛,回忆起每一次池曦文主动来抱他和牵他的手。因为依赖,池曦文总会在他要去工作的时候抱着他不让走,又总因为害怕自己不高兴而放手。 所以他当池曦文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等待自己。 原来不是的。 司机微微侧头,低声问他:“梁总,要去接人吗?” 意思是接李夏煜,他以为梁越在这儿看人家谈恋爱谈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谈完接李夏煜回家。 梁越说不用。 他低声道:“回去。” 调来亚太后,梁越没有之前那么忙了,除工作睡觉健身之外,没有别的事做。他朋友几乎都不在上海,他的职位不需要他做无谓的社交,尽管时不时还是得出席活动。所谓的文化适应不存在,他本来就是中国人,回中国公司上班无需适应文化。 一闲下来,其他的事接踵而来。回家是晚上十一点,有条消息忘回了。 “嗨,Leon,回上海了?给你介绍个上海姑娘。” 梁越回:“没兴趣。” “那上海小伙?” 梁越依旧回:“不感兴趣。” 那边说:“看看嘛,我同学弟弟,儿科医生,看起来像你喜欢的款,刚毕业的,单身的呢。” 梁越嘴角轻扯了一下:“我喜欢什么款,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对面打字:“那个兽医,我不是见过吗,就那样的。清秀漂亮有爱心,笑起来好看的,亚洲人,国内挺常见的。” 常见吗? 梁越不觉得。 池曦文走后的一段时间,梁越上下班路过宠物医院,都会留意眼神关注几秒钟,他们穿着和池曦文平时相似的制服,怀里抱着类似的小动物,神色都很柔软,但没有一个人像他。 手机里传来一张照片,是那儿科医生的照片,穿着白大褂,戴眼镜,气质十分亲和温柔,看起来很会哄小朋友。是有一点点像池曦文。 “顾医生条件好,长得好,很受欢迎的,要我周末约他出来见你吗?” 梁越关掉照片,回:“不用。” 大概等到零点左右,李夏煜回来了。车大灯明亮地照映在窗户玻璃上,晃过梁越的眼皮,停留了半分钟。 梁越垂眸看了眼手表。他在池曦文那里待了不到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左右,这个时间上床加上洗澡不太够,但李夏煜也说不准。 他又没在池曦文家里装监控,发生了什么梁越并不知道。 梁越已经不想再关心这件事了。 但他忘记解雇之前雇佣的侦探了。 刚刚,私家侦探传来一张偷拍的照片,是池曦文的家门口,和之前那张照片类似的角度,但那张照片梁越反复观察过很多次,最后确认照片借位,应该没有亲上。 可这张几分钟前传来的不一样。 非常清晰的—— 李夏煜伏下头颅,将池曦文圈在门缝和墙壁的角落,准确无误地将嘴唇贴在了他的唇面上,而池曦文仰着头有些无措的模样。 喜欢打篮球的缘故,李夏煜的身材看起来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举起来,池曦文变成了他手掌心里的动物。 梁越心脏猛地收缩,手机扬起差点被他摔出去。 他厌恶让自己情绪失控,所以在观察到这动静让猫吓得躲起来时,梁越平息下起伏不定的胸膛,将手机锁屏丢在桌上。 梁越起身回房冲澡睡觉,正好在楼梯口撞上了回家的李夏煜,他轻手轻脚地猫着腰,仰头盯着梁越,嘴唇看起来有点红肿。 梁越只看得出肿,看不出红,他十分冷漠地盯了李夏煜几秒,记起一个多月前,他在酒店住的失眠,选择了回家。 他小时候就住这里,睡在童年住过的房间里,当晚失眠和神经衰弱的情况就好转了。 父亲跟他商量:“小夏也在这里住很久了,他也在风铸中国上班,梁越你看要不要就别让他搬走去外面住了,也不方便,你们还可以一起上下班,这儿离你们企业园区也近。如果你实在觉得不行,我就让他搬出去,去外面住……” 梁越保持修养地说:“他想住就住,一起上班不必。” 现在梁越后悔了。 他不想看见李夏煜。 一秒钟都不想。 李夏煜抓着楼梯扶手,挠着头跟他打招呼:“大哥……早,哦不,晚上好,这么晚你还没睡啊,爸爸呢,睡了么?” 梁越没再多看他一眼,多一眼都觉得脏。 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色盲的关系,梁越的情绪感知能力比正常人要差很多,恐怖片对他而言不恐怖,罗曼蒂克电影对他而言不浪漫,脱口秀对他也并不搞笑。他习惯于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对李夏煜的恨也只在梁越没成年的时候,刚得知他的存在时,而讨厌过一段时间。 梁越的叛逆时期很短暂,后来度过了青春期,他对李夏煜就没有任何感觉了,好的坏的都没有。 他没时间去讨厌老爸的私生子,因为他压根不需要父爱或者父亲的遗产,这对他不重要。没必要浪费自己的情绪。 最近这种情形产生了变化,他重新开始讨厌父亲的私生子。 梁越感到不公平和恼怒。 他和池曦文在一块儿时,彼此都年轻,他要实现人生价值,没时间关顾爱情。 李夏煜现在也年轻,可他就可以任意自由,下班电脑一关,网线一拔,打电话问父母要点零花钱,就能带男朋友去吃一顿美味,送他回家,再上床走人。 梁越失眠了。 他在脑海中无数次重置自己的选择。 可无论怎么选,再来一次,他在那时候仍然会选择关上门开跨国视频会,而不是回应池曦文索要的拥抱。 池曦文也失眠了。 抱着空调被辗转反侧,有点难堪有点自责和迷茫地思考当李夏煜弯腰来亲他的时候,他躲了。 为什么要躲…… “没关系,”李夏煜被他推开时有点受伤,随即尾巴又摇了起来,“还是我太着急了对吧,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就不这样了,我刚刚没有忍住,对不起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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