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密密麻麻的疼痛勾起他心里的无名之火。 但面前的人是柳紫絮,他不能吓到他。 陈祖耀白就像捡到了一只甜美小兽的狮王。 他忽然轻笑一声:“紫絮,你是不是怕我?” 柳紫絮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陈祖耀白伸手,想要揉他额前的刘海,粗大的指节却停在半空,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我该荣幸还是怎么?” “刚才,你奉献了许多不曾在别人面前展现过的小动作,紫絮。” 他说着,视线放在了柳紫絮盘着的腿上的秀气双拳上。 “你看,你把拳头捏得这么紧。” 柳紫絮一听,已经下意识把捏着的拳放开了。 陈祖耀白:“你还不敢看我。” 柳紫絮一愣,过了一会儿,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朝他抬起了脑袋。 陈祖耀白笑得温柔:“紫絮,他们是不是跟你说我是恶犬?” “囚禁父亲、驱赶叔伯、六亲不认只认家主之位的恶犬。” 柳紫絮没动。 倒也不是听说的,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陈祖耀白低头想了一下,问他:“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柳紫絮眸光一闪:“嗯?” 陈祖耀白褪去手腕上的表,放在枕头旁边,随即把柳紫絮的枕头也放放好,替他掀开他的被子。 “我们边睡边聊?” 柳紫絮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乖乖进了被子。 两个人各自睡在自己的被子里,听着从外面传来的虫鸣。 陈祖耀白:“紫絮,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是凶狠的人过得好,还是温驯的人过得好?” 柳紫絮把脸蹭在被子里轻笑:“这个问题我可不敢回答。” 陈祖耀白也笑了一下:“那算了,不为难你了。” 他继续娓娓道来,声线让柳紫絮联想到浩瀚宇宙中的繁星。 “其实别看我这样,我的父母都是很温驯的人。” 柳紫絮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陈祖耀白把被子随手拉开,把一条长而有力的腿蹬在了垫子上。 “我家家业很大,他们说我那时候是九子夺嫡,我一点也不脸红,这都是事实,并不荒诞。” “只不过,不是九子,而是我,和我的八个叔伯以及许多兄弟姐妹在夺取当家主的权利。” 他说着,目光灼灼看向柳紫絮。 “紫絮,如果你的父亲是个还没继位的太子,有八个心狠手辣且虎视眈眈的兄弟,你的爷爷不定哪天就要死了,可你的父亲却是个圣父,你会怎么办?” 柳紫絮:“……”
第54章 柳紫絮听着陈祖耀白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醇厚温润,即使温润,你却能感觉到那里面从未消失过的坚定。 一直提醒着你,说话的人是个强势的人。 “紫絮,我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我也有一个非常气氛温柔的家。” “我的爸爸叫陈书铠,妈妈叫单丛芳,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被宠,活在童话里,个性温和随意。” “可他们的温和随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给我带来的,却是灾难。” 柳紫絮听着他说,眼前浮现出一个美好的画卷。 貌美可爱的男孩子刚学会走路,在他家庄园的草地上跌跌撞撞奔跑,笑得眼睛弯弯。 在他后面,一对温柔多情的年轻夫妻伸手护着他,满脸宠溺笑容。 在这对夫妻后面的不远处,孩子的爷爷,一双鹰隼般的眼里也浮现出宠爱与柔情。 是的,两三岁时的陈祖耀白天真可人,所有人都对他很好,包括他的爷爷和几个叔伯。 然而老爷子突然病倒,陈氏家族的人表面上维持着既往的和平,实际上很多事都发生了隐秘的改变。 比如,叔伯以及堂哥堂姐总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对陈祖耀白进行精神和身体上的打压。 他隔三差五就发生意外,没过一年,小小的身心上就伤痕累累。 比如,一次意外坠海之后,他连续半年都说不出话,一度被诊断为孤僻症,甚至用上了电击疗法。 而他那对天真单纯的父母却真的以为一切都是意外。 祸不单行的是,他的父母又生了几个孩子。 陈祖耀白渐渐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得到父母全心的呵护和宠爱。 后来,孩子太多,他们害怕自己当不了称职的父母,干脆把所有的孩子,包括那时候仅六七岁的陈祖耀白一股脑儿打包给了家里的几个保姆带,自己则继续过着自由快乐的生活。 一下子失去父爱母爱的陈祖耀白更加惶恐。 陈祖耀白坐起来,十指扣起,指尖向上,抵着下巴。 “紫絮,其实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是恐惧,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永远地被浸在了海里,到处都是水,稍不努力划动手脚,就会沉进水里淹死。” 柳紫絮说不出话。 后来,陈祖耀白的父亲如约继承了家主之位。 但他本是咸鱼,就像古代的隐士,不肯“入局”,每天还是风花雪月,遇到事就妥协。 叔伯们表面上迎合他,实际上把他当傻子,骗着他做出很多损人不利己的愚蠢决定,等着他自己失去支持者,把自己搞死。 不仅这样,这些人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到了陈祖耀白他们身上。 “因为我们都有各自的保姆,叔伯们就利用保姆们给我弟弟妹妹洗脑,让他们把我这个大哥当仇人。” “有一次,我的大弟给我下药,拿刀差点把我的手剁了。” 陈祖耀白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们都认为,我是家里的长子,会优先继承家业,像古代的宫斗一样挤占他们的生存空间,这帮蠢货。” 柳紫絮讶异地看着他:“后来呢?” 陈祖耀白:“后来我父亲听了叔伯的撺掇,给我们娶了个后妈,又生了个儿子,我的母亲跳楼了。” “那天是我九岁的生日。” “那天,我产生了推翻这一切的想法,包括我的父亲。” “有点难,他们太难杀了,所以我的手段并不温柔,才有了我是恶犬的传言。” “对不起紫絮”,他一直低着头玩着白丝手套上的戒指,“我也不想的。” 柳紫絮沉默了。 那个笑得两眼弯弯的小孩跌跌撞撞朝他跑来,忽然跌倒在地,不管怎么哭,都没人去扶。 直到一群野狗扑了上来,鲜血渐渐从碧绿的草地上晕染成溪。 但那孩子还是重新站了起来。 他吃掉了原先那个天真软弱的自己,然后把野狗们也都一口吞了。 柳紫絮这才发现自己在憋气,赶忙低声喘息。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祖耀白,对比着书里的描写,心里那股子忌惮一点点被同情取代。 原来是这样。 美强惨只三个字,落到他们这些书中人身上却是真切的苦痛。 浴火重生说着好听,但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谁又会愿意去试? 柳紫絮想着这些,抱着被子,本能地朝陈祖耀白那边挪过去了一点儿。 陈祖耀白却忽然笑得爽朗。 “等等,紫絮,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天生坏种,我随了我父母,其实本质是温柔随和的人。” 他说完,坐起身来,一手撑在垫子上,低头看着柳紫絮,满目温柔。 “紫絮,不要怕我好吗?” “我是个很普通的二十多岁的青年,绝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他说着,双手一摊:“你看我不是也满怀对真爱的期待来了恋综吗?” “恶犬,是绝对不会对恋爱感兴趣的,它只会直接掠夺。” 柳紫絮:“……” 柳紫絮心里松了许多,也坐起来,双手撑在被子上,朝他笑得目光柔亮。 “我记得你说来这里是为了生意?” 这下换陈祖耀白尴尬了一下。 他不知怎么,伸手帮柳紫絮拂了拂挡住眼睛的发丝。 语气里温柔更甚:“你就当我骗着他们玩的吧。” 柳紫絮:“……” 柳紫絮看着眼前的一片蚕丝白,想起刚刚白丝手套划过额上的舒服触感,恍惚中想起来一件事。 他抓到了陈祖耀白的一根食指,仰着脑袋问他:“耀白,我一直想问,你这手套什么时候换的?” 陈祖耀白:“什么?” 柳紫絮:“就,今天,你抓调料,也是戴着手套抓的。” “刚刚洗漱的时候,我看到手套被水打湿了。还有前面也有很多类似情况,可你的手套总能莫名其妙重新回到洁净干爽的样子,丝毫不影响你的气质。” 陈祖耀白:“……” 陈祖耀白仿佛看到一只白色皮毛光泽柔亮的猫,在满眼看着他,跟他说话。 不但现在满眼是他,原来平时也不是没有注意过他的。 陈祖耀白刚才为了打消柳紫絮对他的恐惧,说了些过往的事,心里正不爽。 这会儿被柳紫絮问自己相关,心里那点儿烦躁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让他的语气更加柔和,简直比上好的蚕丝布面都要柔和了。 “在你们没注意我的时候换的呀。” “紫絮,这不重要,而且你看错了,我触碰食材的时候其实都会再戴上一层塑料手套,今天也是。” “不如你以后别怕我,多走近过来看看我?” 柳紫絮笑:“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怎么把手套换掉的。” 他刚说完,忽然一愣。 “不是,耀白,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陈祖耀白嘴角温柔笑意未减:“那你说你想说的。” 柳紫絮视线在他手上扫了扫。 “我其实想说,为什么你总戴着手套?” “总是戴着它们很不方便吧?为什么不摘下来?” 陈祖耀白听了,嘴角笑意收敛了些。 “你想要我摘下来吗?” 柳紫絮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一直戴着它们?” 他说着,忽然笑得俏皮:“该不会是耍帅吧?你知道的,就斧头帮什么的。” 陈祖耀白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喷笑出来。 “嗯,是的吧。” 他这样笑,便有了些随和的少年气了。 柳紫絮更加放松。 他揉了揉眼睛。 陈祖耀白:“睡吧,很晚了。” 柳紫絮揉着眼睛朝他笑了一下,躺下来,用被子包住自己。 半夜,他被身体的一阵躁动给弄醒。 登时有些瞠目结舌,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带着自嘲笑意的眼睛。 啊!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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