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总行了吧,”吻了他一会儿移开,赵竞的语气无奈,开始大煞风景,“不行我也得开车了,不然你几个朋友还以为我们大庭广众要干什么。” 韦嘉易是没什么想说的,“嗯”了一声。赵竞轻踩油门,带韦嘉易离开这条街。 韦嘉易的酒店房间面积小不说,附近街区也较为混杂,他觉得赵竞把车停那可能会出事,问赵竞在城里有没有住处。 “你看,”赵竞马上瞥他一眼,借机翻旧账控诉不满,“但凡签协议的时候翻一翻,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以后我一点事都不能出,不然你被人骗到西伯利亚挖煤。”他又对韦嘉易恨铁不成钢,而且真的为以后的手术签字担忧。 “不要老是想晦气的东西好吗,”韦嘉易想笑又不敢,柔声安抚他,“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会乱签呢。” “婚内协议不重要?”赵竞面露凶光,还想争论。 “你的攻击性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韦嘉易还是被他逗笑,“那叠资料厚得和山一样,我要看到什么时候呢?想知道的时候问你不是就好了。” 幸好赵竞现在也不会因为韦嘉易笑而不满,反而看了看韦嘉易,安静地过了一会儿,说“那倒是”,不再说了。 去赵竞的住处,得经过一座悬索大桥,桥上常年堵车,今天堵得尤其严重,上桥前还能隔段时间挪几米,上桥后就停滞了。前后的车距离都很近,一动不动,车灯亮着,像雪夜里露天排着几百张颜色不一的床。 两人倒都没有烦躁,随意地聊着天。赵竞一本正经讲述自己白天在飞机上睡到一半,被监管部门的电话打醒,如何打起精神,与对方斗智斗勇,拯救公司。韦嘉易又听笑几次,忽然想起,问他:“那你过来办什么事,办完了没有?” 同时有些疑惑赵竞为什么不告诉自己,难道不断提供见面惊喜,已经刻入赵竞的婚姻理念中?但再重视感情,似乎也没有必要在公司的多事之秋专程放下一切赶来,只为提前十几个小时和韦嘉易见面吧。 果然,赵竞眼神稍一游移,只回答后半个问题:“办完了。” 韦嘉易立刻察觉不对劲,要追问,赵竞开口大声说:“你发现了吗?雨停了。” “……”韦嘉易是应该不要理他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的,如果是赵竞听韦嘉易这么说,早就毫不容情地指出来了。但可能骨子里纵容过头,韦嘉易还真的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 雨是停了,似乎天空都变清晰,虽然车队仍旧一动不动。韦嘉易又转回视线,想接着询问,赵竞按了个开关,车的敞篷忽然打开,寒冷瞬间便灌入了大桥这其中一张温暖的小床褥。 密密麻麻的小雪珠和带着雪味的冷空气被吸进肺里,桥上有一道道平行的钢缆,看往天空,像一部巨幅开阔的电影银幕。 “好看吗?”赵竞自信地问,“要不要拍几张照?” 是还不错,不过还没好看到要在零下天气开敞篷看的程度,又不是极光,也没有星星,而且冷风刮得韦嘉易头晕。四周所有的车,连台开窗的都找不到一台。 比起欣赏美景,韦嘉易还是更为赵竞转移话题的创意震撼,想婉拒说“不用了”,结果嘴唇张开都在抖,哆哆嗦嗦,又想说不问了,请赵竞赶紧把敞篷关上,还是发不出声音。 “冷成这样。好吧,我关了。”赵竞看到他发抖的样子,好像笑了,主动关了敞篷。靠近他,用温暖的手捧住他的脸,很专心地注视着他,距离近到只有十公分。 韦嘉易全身都冷麻了,觉得赵竞体温简直高达八十度,抬手捂住他的手背,想跟赵竞一样大声地控诉,然而发出来的声音十分微弱:“真的好冷。” 赵竞也刚好一起说话,却说“我爱你”。
第46章 一月到六月,天气由冷变暖。韦嘉易的二十七岁很奇妙,出现了许多不曾设想的变化。 首先是自有完整记忆以来,韦嘉易第一次过了个热闹之中也包含了他自己的春节。不再像小时候,一直在厨房忙碌到最后,拿到薄薄红包当彩头,也不像工作后,接份工作,或者前往不过农历新年的地区独自旅游。 除夕夜里,韦嘉易和赵竞一家人,加上他家另几个关系好的亲人,一起吃了晚餐。 最初决定是在一月下旬。韦嘉易工作结束回市,恰好和赵竞都有空,被赵竞父母喊去陪他们吃饭。桌上闲谈,聊起半个月后过年的安排。 韦嘉易先一口答应吃年夜饭,才听赵竞母亲说:“还有其他两家亲戚会过来。”心里不安了一下,以为掩饰得很好,却被赵竞一眼看出。 赵竞手在桌下,稳稳地握了握韦嘉易,力气又大又火热,好像在让韦嘉易放心,然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开口大放厥词:“谁啊?几岁了还一起过年,今年开始别来了。” 韦嘉易想把手抽出来都抽不出,感觉冷汗要流下来,罕见的不是不想说话,是真的哑口无言。好在赵竞父母对赵竞的言行都很熟悉,立刻明白了赵竞的用意,没责备他不懂事,转头询问韦嘉易的感受。 “嘉易,和我们不用说客气话。来的有你认识的人,明诚他们一家,还有赵竞姑姑一家,都是很好相处的,”赵竞的母亲坐在圆桌对面,说,“不过我们本来喊他们一起,也就是图个热闹,要是不习惯,我们四个出去过也挺好。” 韦嘉易有一刻觉得很恍惚。毕竟以前情绪只是情绪,并不会被太当成一回事,包括他自己也不在意。现在竟然可以左右家庭的过年选择,感到不太真实,又马上反应过来,说:“不用不用,明诚我很熟悉。” “不是不习惯,刚才突然听到还有其他人,一下有点紧张,”也发现坦诚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虽然永远很难说得很响亮,“……怕大家不喜欢我。” 李女士和赵竞的父亲都笑了笑,安抚他说不会。 果然,除夕过得平平顺顺。韦嘉易和赵竞中午就到了,三点左右,李明诚一家、赵竞的姑姑一家就来了,带着新年礼物和精致的盆栽花卉。像平常人家一样,亲人们换了红包礼物。 赵竞的小侄女上幼儿园,不知为什么一见面就很喜欢韦嘉易,说韦嘉易长得像明星,黏在他腿边。韦嘉易对照顾小孩较有心得,年长的去打麻将了,年轻人去影音室看电影。 因为有儿童在,挑了一部动画。小侄女坐在韦嘉易腿上看,和他讨论剧情。赵竞在旁边,起初尝试加入他们的聊天,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不过这电影对他来说大概实在太无聊,加上年前工作有些忙,过了一会儿,赵竞突然不吵不闹,韦嘉易转头过去一看,已经静静地把椅子调平睡了。 晚餐丰盛,来吃饭的赵竞的家人也都对韦嘉易很和气。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饭后还放了烟花,这个年,韦嘉易过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赵竞家里屋宅大到难以用脚步丈量,却让他更感觉到像家。 除了春节过得不一样以外,韦嘉易的职业规划也出现了少许变动。这是他开始时尚摄影之后没有想到过的。 一月底时,在布德鲁斯岛的市长,以及购买了他拍摄的布德鲁斯岛照片集、又大力赞扬的导师的鼓励下,韦嘉易选出五幅照片,集成一组,申报给某一摄影奖项。这是韦嘉易五年来第一次做这种尝试。 他更新自己摄影师简介的文本,上一次写也是在五年前。当时写得有些丧气,住在窗户漏雨的出租屋,提交作品文件,缴掉报名费,银行卡余额少少,觉得自己学来学去,拍来拍去,都一事无成。唉声叹气之后回复了现在的经纪人发来的消息,谢谢他的肯定和看好,告诉他愿意谈谈经纪约,接人像工作没有问题。 现在就有赵竞在旁边陪他。穿着他们唯一配套的情侣睡衣,帮他点出错字,又提醒他,有几个他自己都忘了拍过的项目可以放进简历。 交完文件,赵竞再次欣赏了这组照片,感慨:“拍这么好,差不多可以直接写获奖感言了。” 韦嘉易本来有点感伤和忐忑,被他逗得又笑:“话说这么早,我写完了没拿到奖怎么办?” “不可能,”赵竞言之凿凿,“评审要是真不长眼睛,我给你成立一个,亲手给你颁奖。怎么样?” 韦嘉易搂住他的脖子,亲亲他的嘴唇:“谢谢你。”把赵竞顺势伸进他睡衣里的手抓了出去,因为马上要出门工作。 承赵竞吉言,到四月份,韦嘉易真的收到奖项主办方的通知。他获得突发新闻摄影类的银奖。 接到电话还在媒体餐区休息,傍晚春风吹着露天的大秀现场,把香氛和闪粉吹到韦嘉易的薄毛衣上。 韦嘉易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分享给赵竞,赵竞在开会,马上打来电话,还加强认可自己的判断:“我就说早点写感言,现在要临时抱佛脚了吧。还好有我,晚上陪你想。” 奖项公布前会有两周保密期,有的是时间写。韦嘉易同意:“嗯。” “那我早点回家,”赵竞声音就转成低沉可靠,好像跟韦嘉易定下什么重要秘密,“你也早点。” 回到家睡前,赵竞是认真帮韦嘉易想了很久,想出来都和他高中座右铭差不多,没有一个字是适合韦嘉易说出口的。这个摄影奖项不设颁奖仪式,只需要录一段感言发过去。韦嘉易感觉自己一旦把赵竞写的读了,主办方发出来的第二天,他就会被摄影师圈集体拉黑。先赞许而后敷衍了半天,自己偷偷独自写了一版。 四月底,奖项公布之后,韦嘉易收到许多朋友发来的恭喜,也有不少座谈会和分享、采访活动的邀请。一个休息日,韦嘉易和赵竞鬼混到下午,才贴在沙发上,严肃地商量该去哪个。 赵竞的公司与监管机构达成和解协议,生活回到了从前的步调。看着韦嘉易的邀请列表,赵竞分析了一会儿,突然生硬地发言,说体谅韦嘉易很忙,决定一个人承担新房的装修工作。 韦嘉易听完,当即觉得不对劲。 他们的新家在雪湖区另一边,比现在的家离赵竞父母家近一些。由知名建筑商打造,交付时已是硬装结束的状态。软装也是两人一起选好了,由一位他很喜欢的设计师出了图,连家具都定完了。 韦嘉易找不到任何赵竞加入新家装修工作的必要。赵竞还能去干什么,砌墙吗,还是打螺丝? 赵竞不提也就罢了,韦嘉易或许本就没什么时间去看,一说立刻让他感到疑点重重。他委婉地旁敲侧击:“不要一个人承担啊,那太累了,我也可以帮忙的。” “你别管。”赵竞强势得很,抬手固定住韦嘉易的下巴和脸颊,不允许他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后来有时韦嘉易会碰到赵竞从新房回来,还注意观察,没在他身上找到什么油漆和粉尘的痕迹,只看到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满意的神情。次数多了,便不再往心里去。猜测赵竞真是去监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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