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好像不能生孩子。”他回忆自己学过的知识,觉得有点纳闷。 “你还是别折磨自己了,”赵竞在那头都嘲笑他,带着强烈的瞧不起,“明天再说吧。” 韦嘉易反对:“不要。” “那你要什么?”赵竞问他。韦嘉易不说话,认真地念出文字。听了几秒,赵竞说“别念了”,告诉他:“这部分信托基金是用我的个人财产和股票分红为你建立的,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声音很低,听上去简直有点无奈。 韦嘉易抱着手机,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有些理解过来,就说:“我不要这个,删掉好了。” 赵竞沉默了,韦嘉易想想,应该是时间太晚,他困得睡着了。 韦嘉易也准备睡,安静闭起了眼睛,马上也要睡着的时候,赵竞的声音好像又说话了:“算了,律师拟完婚内之后你回来直接签了吧。” 他们竟然还在通话。韦嘉易担心一直连着线,早上起来手机会没电,到时影响工作,赶紧伸手把电话挂了。 清晨六点半,宿醉早起,头疼欲裂,韦嘉易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记起昨晚似乎和赵竞打了个电话。 看了看通话记录,是真的,记忆渐渐回到脑中。他好像一直没理赵竞在自说自话,还先把电话挂断,有点心虚地打开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是赵竞发给他的,在通话结束后。 赵竞也没说他酒鬼也没说他是笨蛋,只是发了一条“晚安”。 韦嘉易抓着手机,盯着两个字看好几分钟,觉得自己犯上相思病而且病入膏肓,没有赵竞的体温取暖就马上会失温死掉,反正已经没有救了。 明明参加李明冕的婚礼之前,他好几年都到处工作,每天过得差不多。早起勘场,确认造型灯光主题,大脑只用在这些地方,只将照片拍得尽善尽美,其他生活敷衍得不如草稿。也经常和朋友或者客户出去喝酒,一高兴就喝很多,第二天喝几罐功能饮料浓咖啡,又能高效工作熬到凌晨。以前是真的一点没想过休息,现在又只喜欢休息。想回去和赵竞待在一起。 哪怕他收行李赵竞只会在旁边瞎拿东西越帮越忙,他换衣服赵竞一直点评还要乱摸。 下床洗漱前,韦嘉易给赵竞回了消息,说:“早安。”又补上了昨晚欠缺的回复:“我可以去布德鲁斯岛。”由于赵竞还在梦中,韦嘉易坚强地出门工作了。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韦嘉易完全没有时间看手机,从去客户的酒店开始,就没有停下过拍摄,只在庆祝晚宴的烟花秀结束之后,才和朋友到媒体台边吃了几口冷餐。 晚宴场地在近郊的一片湿地旁,烟花秀美丽但是短暂,燃尽之后就只剩寒风。韦嘉易抬头看着空中远处还未散尽的烟雾,闻到空气里的香水混合着烟熏味,冷得把外套拉链都拉上。有点后悔没带赵竞给他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那件特别厚的衣服,当时觉得穿着鼓鼓囊囊行动很不方便,现在才知道保暖的衣服实在难能可贵。 又回去工作了一会儿,宴会终于到尾声,韦嘉易没有继续和朋友去聚会,坐车回温暖的酒店,在路上,和赵竞发消息,说今天看到了一点烟花,很好看不过没看清,而且很冷。 “你这样我以后只能雇专人给你站旁边拿厚衣服。”赵竞说。 回到房间恰好晚上十一点半。韦嘉易又马上要度过了一年,又大了一岁。二十七岁,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赵竞会说,“韦嘉易,你比我小那么多,我要让着你”。 这样的话韦嘉易还一次也没听过,就已经成年独立了。都从来没有想过哪天,竟然会有一个只比他大两岁的人,认真地这样对他说。好像韦嘉易在这个人眼中真的没有长大,就算任性不体谅别人,都没关系。 所以趁这一年还有半小时结束,韦嘉易刚关上门,就给跨年仪式感特别强的赵竞打视频,赵竞也立刻接起。 赵竞穿着睡衣,半躺在他们床上,脖子里挂着链条和他自己买的戒指,垂眸看着摄像头,声音冷冰冰:“今天又推迟两小时收工,原来时尚圈戴的手表都是装饰。” “行程表的时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准的,要看客户几点下班嘛,”韦嘉易笑了笑,“还好赶上十二点前回来。我为了早点回来给你打视频,还抢了一个朋友的车。” 赵竞果然脸色好看了一点,说:“你怎么说的。” “说要回来陪你啊。”韦嘉易说,当然,没告诉赵竞自己答应了孟诩帮他问有没有合适工友的事。 赵竞嘴角微微一翘,“嗯”了一声,忽而话锋一转,提出:“对了,婚内协议定稿了,你回来一起签了吧。” 他说得突然,语气又严肃,韦嘉易下意识说“好”,然后才想起昨晚两人聊到的内容,问他:“那协议里关于信托的条款删了吗?” “……”赵竞静了静,说,“问那个干什么?” “我不想要那个,”韦嘉易研究他的表情,怀疑他要瞒自己什么,捋了捋思路,“而且我都没给林律师反馈意见,他怎么就定稿了呢?好像流程不太对吧。” “韦嘉易,你现在又懂法律程序了,”赵竞皱起眉头,不悦地指责,“不是你自己问我,能不能律师拟完你直接签个字?” 韦嘉易比较微弱地反对:“可是你当时说不让我签卖身契的。” “……”赵竞脸都拉长了,还坐直起来,像准备开始和韦嘉易谈判。 “为什么一定要给我成立信托呢,我觉得好像没有必要,”韦嘉易在赵竞开启法律知识辩论大赛之前,抢先开口,用赵竞比较喜欢的语气,好好地问他,“你看过我的财务报表的,我哪需要那么多钱。” “需不需要另说,”赵竞面无表情看着他,“我想给有什么问题?” 谈话陷入僵局,因为韦嘉易又想哄好他,又不想签这个的婚内协议,过了一小会儿,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只想先签关于我不持有你公司股份的协议,信托的事情,我们讨论一下以后再说吧,好不好?” “以后是多久?”赵竞没有上当,“给我一个准确时间。” 韦嘉易一时说不出来,赵竞冷冷追击:“你跟我拖延时间?” “没有。”韦嘉易马上否认,但因为理不直气不壮声音比较小,赵竞更不满了,直接戳穿他:“还骗我。” 两人面对面盯着屏幕,都不愿意妥协,赵竞不说话,韦嘉易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酒店窗外有烟花放起来,韦嘉易意识到零点了,开口对赵竞说祝福。 但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视频里面赵竞愣了一下,韦嘉易自己也是。然后赵竞脸色好看了一点,说韦嘉易“以前怎么看不出你脾气这么倔”,很破天荒地退让说:“今天懒得跟你争这个,你又签不了。”听起来仿佛是在安慰自己,做起一种谈判未能成功的战败管理。 “赵竞,你好大方,”韦嘉易松一口气,马上说,“这都不跟我计较,太让着我了吧。” 赵竞理都没理他的花言巧语,说“少来”,又说:“韦嘉易,看窗外。” 韦嘉易才看外面。很奇怪,这酒店附近也不是什么景点旅游区,不知道为什么,烟火燃放了很久,而且非常漂亮,比晚宴的还要专业。他走到窗前,见到酒店楼下都有人聚起来看。 “早就知道你跨年要当苦力,而且我今天是来不了,”赵竞说,“鼓励你一年工作辛苦,放点烟花给你看看。谁知道你晚上自己吹着冷风跑去看上了。” 韦嘉易都不记得自己在室内看过烟花,更不要说是属于他自己的。看到不想眨眼睛,烟花结束了都没开口。赵竞问他:“有这么感动吗?”他才说“嗯”。 “感动就把协议签了。”赵竞听他这样说,开始新的压迫。 一码归一码,韦嘉易只能当做没听到,想了想,轻声问了他一个问题。赵竞沉默了几秒,声音又变低,说:“哦,那也行。”
第42章 再次前往布德鲁斯岛之前,韦嘉易一整周都在外工作,而赵竞为了抽空参加奠基仪式,行程也排得很满。两人没能见到面这七天里,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韦嘉易想起李女士对赵竞的人性的概括,并且感到一种非常绝对的正确。 每当赵竞想达到某个目的,他会变得极为精明,变得很难搞。但他平日的言行举止看上去的确又没什么心眼,经常让韦嘉易忽略这一点,不知不觉地失去戒备。 关于是否要成立信托基金的问题,两人间没有人愿意先妥协,不过又都不想因此吵架,便彼此默契地不再和对方直接交涉。 韦嘉易很规矩,联系了林律师,请他和赵竞的律师对接,将草案修改一下。林律师知道他的意见之后,有些为难,但毕竟为他工作,答应替他洽谈。对此,韦嘉易自己是完全没有和赵竞提起的。 但赵竞就不一样,每次都会在打电话时说些让韦嘉易头痛到不行的话,比如在电话里抱怨:“今天婚内协议律师又找我,说对方很顽固,谈不下去了。” 或许在这一方面,韦嘉易没赵竞脸皮厚,没他懂含沙射影,也可能只是比他心软一点,只能没什么攻击性地问:“可不可以见面再聊这个?” 赵竞一得到此类回复,马上会话锋一转,提出一些正常人不会想到的要求。 为了让他不要再说协议的话题,韦嘉易再三退让,答应的那些事都不愿再想第二次。后来是因为频率太高,韦嘉易都警觉了起来,发现赵竞似乎不纯粹是得理不饶人,也不是因为有了矛盾不爽需要弥补,而是完全在借题发挥。 但当意识这件事的时候,韦嘉易已经欠下巨债。 终于到去布德鲁斯岛前一天。下半周,韦嘉易为常合作的设计师拍了度假系列的广告,在一座海岸线旁有陡峭悬崖的海滨城市。他们住在悬崖旁的一座酒店里,晚上收工后,韦嘉易本想早早回去睡觉,但设计师喊他下楼喝酒,他不好推辞,又去喝了一会儿才上楼。喝得不算多也不久,但给赵竞打视频时,赵竞已经嘴角挂下了。 因为有时差,赵竞还在办公室,穿着西装打好领带,垂眼晲着韦嘉易不说话。 见了面应该就会好了,韦嘉易这么想着,关心地和他确认:“你明天确认好几点到了吗?” “下午三点,”赵竞声音有些冷淡,“你一点半到首都的机场之后,会有人接你,别自己四处乱转。” 先前韦嘉易觉得麻烦,婉拒赵竞从工作地为他安排飞机,也让赵竞不悦。林林总总加起来,赵竞应该是觉得自己受到极大的委屈,越说心情看起来越差。 “好呢,”韦嘉易不想这样僵硬地相处,便没话找话,“我到岛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在了?” “嗯,”赵竞瞥了他一眼,还是语气不好,“到时候我有会要开,不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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