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有一丝欣赏的愉悦,但姜远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句“抱歉。” 陈述盯着姜远的嘴唇,“抱歉”两个字说的低落,莫名含着一丝委屈的意味,明明清冷淡漠,却楚楚可怜。 陈述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吻。 现在触手可及,却不能妄动。他不再是醉酒的可以被原谅的人,如果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就必须学会忍耐和克制。 这是他刚成为投资人时,就学会的道理。 只是,仍然有些空落落的意味,有些东西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变得更加贪婪上瘾。何况,他本就居心叵测。 现在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姜远刚刚对自己放松警惕。但迟早有一天,他要让姜远成为他最厌恶的同类,甘愿俯于自己身下,届时,他会有千百种办法折磨羞辱他。 陈述已经释怀。 有欲望又如何,又不是非他不可。凌驾在欲望之上的复仇才更有趣。 他大可以把人吃干抹净,碾成碎片,然后扔掉。 车已经驶过了红绿灯,陈述笑着对前面的人道:“你抱歉什么?可能我还要感谢你,王思源带来的是个好项目。” 姜远思索了一下,“你准备投资他的项目吗?” 陈述道:“还不确定,但几率很大。不过,这个项目需要试点,如果确定的话,我应该以后会经常来鹤山出差。” 这些话好像在暗示些什么,突然的转折本就是强调,也或许是无心之语。 但听的人往往会下意识留意转折后的内容。 姜远想起昨天喝酒时,陈述偶然提及的话,他说他一个星期后就要离开鹤山了。 他问姜远,有没有出去的打算? 姜远直言道,他还不能出去。他有太多牵绊在这里,他的确像被困在这个小镇里了,或许像镇子里那些老人一样,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鹤山市。 而像陈述这样的人,本就不属于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他迟早会离开这里,桐山镇和鹤山市只是他短暂停留的地方,姜远想过,也许陈述离开后,他们便会彻底断了联系,再无交集。 尽管现在的陈述愿意主动和这样的他成为朋友。但现实和生活却预示着分道扬镳,他们注定不会产生太多牵连。 但现在,陈述的话里却好像隐含转机,好像他们还可以再见面,再次产生羁绊一样。 姜远心里莫名有些不平静,紧张又或许是期待。 而后,姜远感觉座位后的人靠近了一点,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悠然又苦恼的语调。 “姜远,今天早上起床时,我发现自己嘴唇上多了一块伤口。但昨天我醉的太厉害,完全不记得了。” 姜远的心忽然悬了起来。 陈述故意倾身靠近,他看得更加清楚,姜远的睫毛颤了颤,眸中的湖水起了几不可察的涟漪,而后状似无意地撒谎,“哦,对,昨天我扶你回去时,没扶稳,让你磕了一下。抱歉。” 陈述靠了回去,轻轻笑着摸了摸嘴唇的伤口,“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拙劣的谎言,恐怕只有愿意相信的人才会相信。 尖牙破开嘴唇柔软的皮肉,这样留下来的伤口带着暧昧的气息,就算是喝醉忘事的人,也会明白这绝不是磕伤。 但陈述没有揭穿,因为他才是真正说谎的人。
第17章 谈恋爱很有意思的 两人在古镇下停了车,不远处就是高耸的山寺和热闹的庙会。 昨天姜远答应在陈述离开之前去看一次庙会。 这是鹤山市最大的庙会。不过现在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期,姜远以为这几天人不会太多了,但没想到依然很热闹。 成群的车辆,遍地的小摊,热烈的舞狮,紧随其后的踩高跷的队伍……节目依然不少,人们拥挤着往前看,跟着表演队伍一起往山上走。 人一多,就难免碰撞或者走散。 敲锣打鼓声震天动地,所有交流声都被吞没,陈述没有多话,只是自然地搭上姜远的肩膀,紧紧搂住,带着他一起往人群里穿梭。 姜远顺从地跟随,莫名信赖,总觉得陈述能把一切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 两人绕过了表演游街的指定道路,到了人比较少的一条山路。 阶梯至上,一路上有在阶梯旁摆摊的零碎商贩,四处古树依然青葱。 而远处传来的热闹的声音似乎已经被隔绝在另一个天地外了。 两人拾阶而上,看看美景,或驻足看看有意思的摊子。 “十几年没来过了。”陈述轻轻感叹了一句,“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小镇就是这样,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是啊,城市则瞬息万变,站不住脚,一不留神,就容易被吞没。” 那么走到如今地位,一个人从无到有,在风投行业逐渐站稳脚跟,并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一定很不容易。 “很难吧,想过回来吗?” “没有,我想,今年如果不是我母亲的缘故,我应该永远不会回来。” 姜远停下脚步。 陈述虽没有详细提过,但陈述多次的话都表明,陈述这些年从未回来过。 “为什么不想回来?”姜远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 作为朋友,也许应该多了解关心一下,姜远这样认为。 陈述微微眯了眼,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姜远,“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吗?还是说我应该知道? 姜远有些疑惑,试着去回想,但他真的没有想起答案。 “我……也许忘了。” 这次,姜远诚实的像个听话的孩子。 陈述却默默磨了磨后槽牙。 看起来姜远是真的忘了。这些年,他把陈述和那些事忘的一干二净。是时间太久了,还是他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坏人都能心安理得地忘记自己做过的恶事,而只剩下被害者长久无法忘怀? 陈述心里的恨意蠢蠢欲动,他盯着姜远看似清澈无辜的眼睛,轻轻一笑,“没关系,我会帮你一点点回想起来。” 这话好像别有深意,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陈述不肯实话实说,故意卖关子,姜远只能再次试图去记忆里寻找答案。 而陈述直接转身迈步往上走,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他厌恶这个有痛苦记忆的地方,厌恶背叛虚伪的人,所以他从未想过回来。哪怕溺死在外面的世界,他也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但现在,陈述忽然庆幸,他回来了。 这使他有机会遇到姜远,有机会好好了断一下当年的事情,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姜远。 …… 一路往上,一个算命先生忽然拦住两人。 空落落的摊位,没有人光顾。 “来,两位先生算一卦吧,就当玩个乐,不准不要钱,怎么样?” 姜远没有什么兴趣,陈述本来也没什么兴趣,这种江湖郎中一看就不靠谱。 但陈述忽然有点好奇,姜远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 “姜远,试一试?我请你。” 第一次听有请人算命这一说,见陈述好奇,姜远便没有拒绝,很听话地报出了自己的八字。 那算命先生听了后,沉思了几秒后,忽然沉沉叹了口气,“你这个命格很不好,多灾多难,福薄运浅。且命格里显示,你今年是个大变动年,小人缠身,霉运当头,你需得擦亮眼睛,今年要是能顺顺利利走过去,那日后也能稳稳当当,还算幸福,要是逃不过,就是婚姻子孙皆无缘。” 姜远顿了一下,倒没有太大的波澜,他的命运本就不好,这是事实,婚姻子孙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也不太在意。 只是对于算命先生所说的今年很重要的近乎夸张的言论,有些存疑。 陈述却微微一笑,他莫名笃定,这个小人就是在说他自己。只不过,他已经替姜远选了“逃不过”的那条路。 “有解法吗?”陈述问。 算命先生摆了摆手,“我只看命,不找解法。人生的解法得靠自己,这要看他个人的选择和造化。” 没有解法,很好。 陈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姜远的造化实在有点不太好,他已经准备好了牢笼,就等待姜远自己一步步走进来。 “这位先生,你算不算?” 陈述心情很好的时候,愿意尝试一下新鲜事物,“我只算姻缘。” 姜远看向陈述,没想到陈述真的很在意姻缘,也许他当初说在小镇里找对象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陈述报了八字。 一分钟后,算命先生狐疑地抬眸看了眼陈述,又看了眼姜远,而后垂下眼眸,近乎神叨地说道:“先生天生富贵命,多情种。桃花不断,但一生无姻缘。只需解开心结,正缘就在身边。” 姜远有些奇怪,毫无姻缘,又哪里来的正缘? 但陈述没说什么,直接付了钱,转身要走时,那算命先生又喊住了陈述。 “我送先生一句话。宽心宽己,善待有缘人。” 目光对视,无声僵持,那算命先生的双眸似乎含有千万嘱咐,睿智而深沉,陈述表情平静,目光却渐渐阴冷,最终,陈述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张口说了句“好”。 他转身往上走,笑容化为嘴角的讥讽。 凭什么要让他善待?原谅恶人就算宽心?不好,他偏偏要搅弄湖泊,让清澈成了浑浊,这样他才算宽心。 陈述不说话,两人并肩往上走,姜远默默看了眼陈述的神色,很淡然,几近面无表情。可平时的陈述至少会带一点情绪,不悦的或是带着笑意的。 有些人越是不开心,就越是没有表情。 “他算的不一定准。” 陈述回过神来,听出姜远在安慰他,他笑了笑,“我的确不会结婚,所以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姜远疑惑。 陈述勾唇带起一丝玩味,“不结婚,难道我就不可以寻找我的正缘吗?” 姜远明白了,这就是最近很流行的不婚主义吧。可以恋爱,但不结婚。他没想到陈述也是这样的人。 “那你呢?之前听你说自己这个条件,不大适合结婚恋爱,但如果那个人很有钱,并且愿意呢?” 姜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认真思索,他想,他没必要隐瞒陈述。 “我想我不会考虑,一个人有时候更轻松。” 陈述凑近了一点,试探着问,“真的一点也不考虑?” 姜远对上陈述的目光,没有犹豫,“不了。这种事情要看缘分,但我向来是个没有什么运气的人。” 陈述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他觉得,这种事情不仅要看缘分,还要看手段。手段高明的话,再坚定的人也会落入网中。 越往上,人渐渐多了起来,山上各种寺庙和游乐设施,到处都有人在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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