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余染颤抖着手,将手机的亮度调到最高,摆出证据给正靠在树边聊天的几个人看:“你们看看,这好看吗?啊?” 尴尬的想找条地缝,祝乔宁最先做出评价:“拍得不错,我作证,本人就长这样。“ “你!”余染手指出去,又收回来,他挤出笑,“嗯嗯,老板说得对。” 郁星在一旁笑:“没事,要不你再练练。” “还是不要了吧。”姚初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了。 孟修景朝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合伙把陆霁云推到姚初面前,淡淡的果木烟草味侵入鼻腔,姚初被撞进他的怀里。 口哨声响起一瞬,郁星道:“来,再拍一张试试看。” 很稀奇的,陆霁云没有拒绝,反而在他们说完之后,主动松开手,站到有亮光的地方去。 星光微弱,堪堪照亮面容。 夜晚凉气重,陆霁云套上了一件黑色风衣,他的右手插在兜里,左手垂在身侧拿着手机。心跳冲破耳膜,姚初举着手机,两指按下午同学们教他的那样放大,倾泻的月光映出脸部轮廓,切割出模糊的重影。黑色的玉石在胸前清透发光,陆霁云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散乱,隔着一部手机,他的视线穿过屏幕,无阻碍地和姚初对视。 ‘咔嚓’完成,祝乔宁第一个冲过来,姚初的手心出汗,手机轻易被拿走,他发出惊叫的声音,不怀好意:“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拍的就是不一样啊。” 被打趣到不会说话,余染一边感叹陆霁云的这张脸和身材,一边发出疑问:“什么情人?乱讲,他们是兄弟。” 孟修景将手机还给他,随后对着陆霁云走过来的身影,调笑道:“对啊,不过不知道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有种被戳破暴露在大众下的羞耻感,姚初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就走。 溪水泛起涟漪,星星坠着漂流。姚初坐在石头上大脑放空,无聊地晃着两条腿,对外宣称哥哥一直是他和陆霁云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也从没想过打破。 离开了哥哥这个身份,姚初不知道该怎么向同学介绍陆霁云。是朋友,还是前夫。 他想了想,觉得这两个都不太好。 “照片给我看看。”陆霁云突然出现,从后拍了下他的肩。 姚初从兜里拿出手机,给他:“要我发送给你吗。”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操作,很不对劲,姚初从石头上跳下来,抓着陆霁云的手臂往下拉,凑上去看:“你在拿我的手机做什么?” “欣赏。”陆霁云摁熄屏幕,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躲这儿干什么,不睡觉了?” “哪有,还早啊。”姚初侧过头,盯着溪水流动的轨迹看,他没坐,而是蹲下来双手托腮。 陆霁云陪他蹲着,问:“明天打算去干什么?” “嗯……商桢说带我们去爬山。”姚初露出苦恼的表情,“感觉会很累。” 要不是陆霁云来了,这次的露营活动是可以载入姚初‘吃也没得吃,玩也没得玩’的禁止项目之一。 陆霁云问:“哪边的?朝西方向的?” “这你都知道。”姚初蹲累了,干脆坐在草地上。 他有点怀疑陆霁云是百科全书了。 “那边地势不好,你们出门之前没了解过?遇到雷雨天,一般人是走不出来的。”陆霁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什么地方都敢去,胆子倒是挺大的。” 确实没仔细看过地图,听陆霁云这么一说,感觉很严重的样子:“就附近走走也不安全吗?” “往西走,不要超过三公里。” 算是明确的指示了,姚初竟在他身上看到长官指挥的味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以前来过吗?” “嗯。”陆霁云侧头看他:“明天不要去太远,听到没有。” “知道了。”虫鸣在头顶淡淡发出声响,姚初环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搭在手臂上,不禁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你肩膀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啊?” 陆霁云没说话,闪烁的红点里,姚初似乎看到他在笑。 过了一会,他问:“你关心我?” 有被惊到,姚初目光看着前方,脑袋发热:“我就是问问。” 林间的微风在他们之间吹过,陆霁云手上的烟很快燃尽,伴随着潺潺的水声,他平静道:“两年前我们和警方合作办案抓捕一伙逃犯,其中一个人在路上挟持了人质,枪伤就是那时候救人留下的。”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姚初歪着脑袋看他:“当时是不是很严重?” “还好吧,肩胛骨打穿了算严重吗?”陆霁云看起来不在意,“这是我的职责。不过伤好没多久,我就回来了。” 视死如归也是军人的一种使命,姚初从爷爷身上感受过。但依陆霁云的家庭条件,当时应该不需要选择那么艰苦的军校,随便上哪一所名校学个金融,回来和陆时帆一起继承家产,都比要随时献出生命的工作要好。 “你为什么要去读军校?爷爷让你去的吗?” 思来想去,好像还是这个答案最靠谱。刚认识陆霁云的时候,姚初就看出来他毒舌又随意的性子,根本就是不受拘束的人,军队的日子不用姚初想,光是爷爷在他儿时提过,就能想象到里面严格守纪的训练环境。 陆霁云却道:“我自己要去的。” 他垂眸,沉默片刻,再转过头对视时,眼底的黑与他身后漫长无垠的夜慢慢重合。 陆霁云说:“小时候爸妈忙,我和我哥是爷爷带大的。我哥懂事,但我却很皮,一天挨的打要比我哥一个月的还多,挨打的时候我不吭声,爷爷就越打越来气。” 说到这,陆霁云回忆起童年,笑出声:“总之他说我很不服管,别人越不让我做什么,我就要越做什么,他带的兵都没有我这么难搞。高中的时候我成绩好,但是没有目标,爷爷就故意刺激我,说我从小含着金汤匙肯定吃不了苦,去军校一天就会被气到跑回家。” 姚初听出来里面幼稚赌气的成分:“然后你就去了?” “对啊。”陆霁云道:“你也听出来他是故意的吧?” 听不出来的估计都是大傻子,但是姚初不敢说,只能老实点头。 “那你呢,为什么要念新闻?”陆霁云单手支着脑袋:“你又不爱说话,以后会采访吗。” 姚初闻言立刻发挥起专业精神:“新闻系不等同于记者,这只是一个广泛的范畴,也有编辑或者播音员之类的。” “原来如此。”陆霁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有时候发现你也挺牙尖嘴利的。” 耳朵被揉热,姚初抿抿嘴,说:“你有时候也喜欢出口伤人呢。” 本意只是为了聊天有来有回,其实姚初对于陆霁云之前说他的重话都是建立在对方被逼迫的情形下,一切都情有可原。再者,离婚后,陆霁云就再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了。 气氛一时静默,姚初眨了眨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我的问题。”陆霁云的手从姚初的肩膀往下滑,直到和他在月亮下牵起手:“从小和爷爷在一起,我们不怎么沟通。长大了进军校,和大家都是直来直往,习惯了。” “不过……”陆霁云停顿了一下,慢慢地和姚初十指紧扣,“我不是在推卸自己的责任,只是我还在改造中,希望你给我点时间。” 手心里导出的温热触感像是从凭空生出的藤蔓,沿着每一条神经,自下而上缠至心间,缠得姚初心跳忍不住加速。 不是第一次听见陆霁云类似于表白的话语,姚初的心脏仿佛充满了实质的重量,每一次上下都在重重地敲击胸膛。 其实还是不太敢相信。 姚初没接话,默默低下头看石子。远处祝乔宁的声音响起,陆霁云动了动他们牵着的手,“要不要回去睡觉?” “好。” 简单洗漱,姚初躺在帐篷里,准备定个闹钟,免得明早起不来去和同学爬山。 锁屏人脸识别,姚初一秒愣住,手机‘啪’一下砸到鼻梁,他痛得叫出声,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陆霁云把他拉起来,要看他被砸到的脸:“怎么了,给我看看。” 哼唧两声,姚初感觉到鼻子在疯狂冒酸水,且他优越的鼻梁骨有断掉的趋向。他拿开手,眼泪滴在陆霁云的手背,一双漂亮的眼睛又红又可怜:“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壁纸换成你的照片。” 就是晚上新鲜出炉的那张。 陆霁云帮他吹气擦眼泪,没觉得哪里不对:“不好看吗?那明天拍点其他的换。” “这个才不是重点。”泪珠挂在睫毛上,姚初被陆霁云捧着脸。 陆霁云逗他:“好吧,那你就换掉吧。” 语气装出不舍,姚初反而生出了愧疚感。鼻梁麻木了,祝乔宁在门口路过,往帐篷上扔了颗石头,低声道:“公共场合,注意影响。” 帐篷里关了灯,漆黑一片,陆霁云从后抱住姚初,吻了吻他的耳朵:“要换吗?” 潮热的呼吸喷在侧颈,姚初蜷缩起身体,胸口和腰被制住,双腿也被陆霁云缠住。清晰的呼吸在耳边转换,吹到下巴,姚初选择紧紧闭着眼:“我要睡觉了。” 逃避的回答就是不换,陆霁云盖好被子,亲了亲姚初的鼻尖:“晚安。” ---- 二更
第37章 露营(4) 往西走,不要超过三公里。 姚初他们浩浩荡荡一堆人,在误入了一片满是乳白色的雾气林间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这里的雾又深又浓,完全在有限范围内遮住了视野,晨间的日光照射不到,眼前的画面更像是流动的浆液。 风嘶鸣,偶尔有两只野鸟掠过头顶,相隔一米的距离就能隐去人的踪影,姚初在忙着找因为害怕而松手的余染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和大部队走散。 他在书包里掏出手电筒,射出的白光堪堪照亮脚下,雾气在光线中变得细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腐朽的气息,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死亡的来临。 汗毛直立,姚初扯开嗓子:“余染!你在哪儿?!” 回音在耳边循环,入眼看不见高树,只剩光秃的枝干。闭了闭眼,姚初的心脏拼命跳动,他摸索着听出小溪在远处细微流动的声音,脚下泥泞,没多久,鞋底就沾满泥土,增加了行走的重量。 不敢转身回头,姚初的呼吸短促而浅薄,无形转动停留的风,像是一只无形扼在他咽喉的手。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继续往前探索,却在越来越浓厚的席卷而来的白雾中,身体忽然腾空失重,紧接着只留下一声短而痛苦的闷叫。 天气在短时间内由阴天转为小雨,陆霁云在拨打了三通电话无果后,转头看向孟修景:“失联了,应该是跑到小湘岭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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