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保证的寒深依旧烦躁不已,心中那股沉郁迟迟挥之不去。 季然明明好好地回应了他,也认真地向他做出了保证。 可他依旧不满意。 寒深又想起自己看见季然向他扑来时的肝胆俱裂,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彻底失去季然。 寒深看似拥有很多,但真正能掌控的其实很少。 爷爷把他当继承人,母亲有了未婚夫,弟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然是他唯一可以拥有的,或者说,他差一点儿就能彻底拥有季然了。 那是一段完全排他,只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感情。 当初退回到安全距离时,他本以为这段感情会逐渐淡化,然后彻底散去。 可寒深低估了自己对季然的渴望。 他往心脏上缠了一层又一层锁链,却依旧无法镇压住那股可怕的躁动。 寒深沉沉地看着季然,绅士的皮肉之下,滋生出了恐怖的占有欲。 不行。 不能让季然一个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一旦没有他,季然就会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已。 他不能放手。 也不能把季然交到别人手里。 毕竟季然没有他,根本就活不下去。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交替照亮他们的身体,显得氛围有些诡谲和奇异。 很短暂的一瞬,季然突然觉得眼前的寒深变得非常陌生,甚至有些吓人。 可他很快就发现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当警察朝他们跑来时,寒深就已经松开季然,大步朝着警察走去。 警方介入调查,他们从被踢断肋骨的混混入手,当晚就查出了这些人的背景。 都是村镇里的混子,大哥蹲过大牢,小弟只混到初中毕业,拿钱办事在路上堵他们。 只收了20万,就足以买他们这一车人的命。 得知这个结果时,连季然都忍不住笑了。 他们这些人身上随便一块表都不止20万,竟然为了这点钱就差点儿丢了命。 但他也明白,偏远山区就是这样,太穷,也太苦了,所以他当初才会拼了命的读出来。 得到消息,警方连夜出发抓捕犯人,季然他们也离开警局等候消息。 此时已经是12点,距离目的地还有2个小时车程。但是他们车被砸烂了,想走也走不成,但不去吧,又怕当事人跑了,他们当初查到这个地点也费了不少力气。 所有人都看向了寒深,有人问:“怎么办?要赶过去吗?” “休息一晚,”寒深说,“明早出发。” 季然有些不放心:“不怕人跑了吗?” 寒深摇头,说:“睡吧,我有数。” 寒深说有数,那就是真的有办法。 季然不再操心,和大家一起在政府招待所开了房间休息。 洗漱完毕,季然躺在床上却完全睡不着,脑袋里跟放电影一样,不停地回放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想的最多的,还是混混举着西瓜刀砍寒深的那一幕。 季然在被窝里握紧双拳,依旧会感到强烈的愤怒。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你他妈的怎么敢砍寒深,我要你偿命! 那是季然第一次体会到肾上腺素上头的感觉。 理智早就没有了,他变得像是一头野兽,大脑空白地冲了上去。 事后寒深问他为什么要冲上来时,季然其实说了谎,或者美化了自己的动机。什么项目到了关键时期,寒深不能出事,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当时只感到愤怒,完全被冲动驱使,变得完全不像是他自己。 但也还好他挡了这一下,虽然损失了一个iPad,但至少寒深没事。 季然终于放心下来,渐渐松开双手,睡了过去。 惦记着第二天的工作,季然早早就起了床,他以为今天会有一场硬仗,打开工作群却发现,事情已经解决了。 客户在群里发了一长串消息,全是对寒深的溢美之词。 季然:……? 解决了?怎么办的? 他又爬楼翻看聊天记录,才发现凌晨4点寒深在群里宣布专利已购入。 一个小时后,寒深又同步了警方通知,说昨晚堵他们车的人全部落网,还供出了背后的买凶人,是那位离职创始人的亲戚,但继续调查下去,显然和他本人脱不了干系。 得知这一消息,季然是既佩服又感慨。 寒深办事太利落了,对别人严厉,对自己更是不留情。 季然下楼吃早餐,正好看见寒深从外面回来。这人熬了个通宵却不见丝毫疲态,简直就是天选工作狂。 季然张了张嘴,问:“结束了?” 寒深点头,说:“剩下的我派人过来处理。” 季然有些埋怨:“怎么不叫我?” 他在床上呼呼大睡,寒深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了。 “不差你一个,”寒深说,“陪我吃个早饭吧。” 季然点点头,和寒深一起去了餐厅。 招待所早餐很普通,季然没什么胃口,寒深倒是吃了一大堆。 他食量一直很大,吃得多,消耗快,所以精力充沛,生命力旺盛。 为什么没叫他?因为他一直睡不醒,熬不了夜,跟不上寒深这种疯狂的工作节奏。 想到这里,季然低下头多喝了一碗粥,他也想变得更加有能力。 吃完饭,季然问寒深要不要休息,寒深摇头,说车已经到了门口,他们吃完饭就回去。 季然没再说话,抱着破烂的书包上了车。 有媒体跟车采访,等季然晚上回家,稿子已经发了出来。 稿子没什么问题,寒深亲自联系的媒体,又是在为上市工作造势,很细致地描述出了前因后果。砸车部分写得惊险又刺激,还引用行车记录仪画面增加真实性。 其中赫然就有季然朝寒深扑过去的那一幕。 季然有点儿想死。 太傻了。 而且他姿势好丑,表情狰狞得要命。 第二天季然上班,同事们也在说这件事。 “你也太猛了,当时竟然直接就飞了过去。” “我要是寒总,我肯定当场就感动哭了。” “那可不,有多少人能给你舍命挡刀啊?” “没有那么夸张,”季然连忙摇头,解释道,“我当时背着书包呢,电脑帮我挡住了。” 人们又来看他的战损iPad,还有人建议把iPad供在公司,这可是这一项目的大功臣。 季然:“……” 他本来还打算拿去换购来着,就是不知道坏成这样,官方还收不收。 不过季然没有困扰太久,因为寒深直接给了他一个新的,战损iPad光荣退役。 他书包也被砍坏了,还要买个新的。恰好江宁过来找他,季然就让江宁陪他去买个新书包。 “你们这工作也太惊险了,怎么还要给人挡刀?”公司门口,江宁和季然碰头,也在替他打抱不平。 季然说:“小概率事件,这次只是意外。” 江宁又看向季然:“你没受伤吧?” 季然说没有,江宁却不放心,双手在季然身上摸来摸去。 季然怕痒,连忙往身后缩了一下,不小心踩了身后的人一脚。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季然抓住蠢蠢欲动的江宁,转身和对方道歉。 却没想到撞到的人是寒深。 季然更不好意思了,寒深倒是表情如常,只是说:“下班了?” 季然摇头,说只是下来吃个晚饭,等会儿还要上去工作。 季然把这当成了老板对下属的质问,但他其实只是寒暄。 寒深本来想解释,但又觉得没必要,点头说:“辛苦了。” 寒深又和江宁打了个招呼,江宁应了一声,莫名有些心虚。 季然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么了?” 看着寒深远去的背影,江宁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摇头:“没什么。” 季然背对着出口看不见,但江宁却看得清清楚楚,寒深是故意走到季然身后的,仿佛是刻意过来打断他们的玩闹。 · 寒深离开公司,驱车回了寒家老宅。 今天不是家宴的日子,管家对他的到访感到非常意外,又连忙让厨师准备晚餐,寒深却说自己不吃饭,拿着公文包去了爷爷书房里。 寒震杰打拼下了集团半壁江山,性格好强,脾气也犟。快80岁的人了,还戴着老花眼镜在灯下看工作资料。 他不习惯数字化办公,都是让秘书给他打印文件,文件字号比平常要大,寒震杰捏着笔一字一句看过去,没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莫名显得有些可悲。 寒深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这才出声:“爷爷。” “你怎么过来了?”寒震杰从文件里抬起头,又说,“新闻说你出差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 “没有,”寒深说,“我过来是要向您禀报一件事。” 寒震杰取下眼镜捏在手里:“什么事?” 寒深没说话,他走到寒震杰面前,双膝一弯,竟是直接跪在了寒震杰面前。 寒震杰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身体仿佛雕塑般凝固,只有手中眼镜发出轻微的颤抖。 寒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摞文件,说:“这是我名下的股票,公司,房产,理财账户。我现在自愿交出,您可以决定过户给任何人。” 这是他最骄傲的孙子,亲手养育的继承人,参与集团众多决策的领导者。 现在却以这样一幅样子跪在他面前。 寒震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你这是什么意思?” 寒深向他磕头,又说:“我很感谢爷爷您对我的培养,但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自愿归还我获得的一切。” 寒震杰双手猛地收紧,仿佛虬结的老树根抓住手中的文件:“你、你当真不要?可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和女人结婚,替寒家开枝散叶,”寒深抬头看向寒震杰,一字一句,“爷爷,我喜欢男人。”
第49章 高芷盈在院子里种花,收到管家消息就赶了回来,却没想到还是没赶上,寒深来去匆匆,连口水都没喝就离开了。 高芷盈走到书房,问寒震杰:“小深回来有什么事?” 寒震杰却只是呆呆坐在椅子上,疲态尽显,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二人做了大半辈子夫妻,高芷盈也极少见强势的丈夫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资料。 寒震杰终于开口:“他刚才向我下跪了。” 高芷盈愣了愣,又听寒震杰说:“寒深那么骄傲,除了父亲去世守灵,这辈子再也没跪过谁。” 寒震杰虽然严厉,但不会在人格上打压子女。 他们教育子女自尊自爱,自重自强。寒家子女众多,竞争激烈,但无一人卑躬屈膝,曲意逢迎。除了家族的基本传承,大家想得到什么,全是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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