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深沉默了一会儿,说:“爷爷,我不想相亲。” 寒震杰:“你是不是还不想结婚啊?” 寒深沉默了。 “你知道我的规矩,”寒震杰不动声色地敲打,“虽然你是我认定的继承人,但如果你不成家,集团事业不会交到你手上。” 寒深抬起头,平静的表情有一丝波动:“所以对您来说,我就只是一个继承人?” “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寒震杰笑了笑,毫不在乎道,“你15岁就被我定为继承人,受了十几年的好处,结果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寒深说:“我愿意为家族继续工作,我只是不想牺牲婚姻。” 寒震杰摩挲着胸前的帝王绿玉牌,缓缓道:“虽然我培养你花了很多精力,但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人选。在你想清楚之前,诺宁地产收购项目你别跟了,交给你二叔负责。” 寒深垂下眼眸,平静道:“我明白了,爷爷。”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寒深推开门,苏词便迎了上来,“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 寒深:“他把诺宁地产收购项目给了二叔。” “什么?”苏词难以置信,“他把这么大的项目给了一个赌徒?” 寒深摇头,说:“爷爷不会完全放手,他是在借此敲打我。” 苏词愣了愣:“你跟老爷子说了什么?” 寒深:“我拒绝相亲。” 苏词:“就这?” 寒深:“我还不打算结婚。” 苏词:“哈?” 寒深又说:“也不是不想结婚,但我想找个喜欢的。” 苏词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很奇怪吗?”寒深平静道,“人人都想和喜欢的人结婚。” 苏词:“……” “话虽没错,但我以为你不是这种耽于情爱的人。” 寒深没有接话,他曾经也以为自己不是,也以为自己会在家人的安排下和人结婚,就像家族里的所有亲戚那样。 他们在家族的庇护中成长,成年后也会用婚姻和生育巩固家族。 这种大家族里的孩子,只要不是完全的败类,都足以一生衣食无忧。就连最不受爷爷待见的寒岁,也完全没有吃过经济上的苦。 家族是一把庇护伞,封闭安全,有严格的准入门槛,只要出生在伞下,就自动享受荣华富贵。但这同时也是一张网,所有享受庇护的人,都要被编入这张网中,永远无法逃脱。 寒深出生在伞下,同时也被网罗在这片蛛网里。他曾经不觉得这有问题,还一度努力地扩大庇护伞的版图,成为这张网的血肉。 寒深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会这样下去,可突然有一天,他面前飞来了一只蝴蝶,一下就吸引了他。 他伸出触须想要触碰,可寒深也明白,一旦他抓住蝴蝶,蝴蝶就会被这张网吞没。 他停了下来,然后蝴蝶就飞远了。 寒深重新回到网上,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织网了。 毕竟,他已经见过了蝴蝶。 宴会结束后,寒深看见季然发了朋友圈。 满满当当九张图,没有和寒深的那张合影,最后一张图是鲜花,上面的卡片写着“毕业快乐”。 · 季然已经实习了半年多,毕业更像是走流程,并没有在他心中引起太大的波动。季然拿到毕业证,很快就回到了工作的节奏中。 只是当他第二天上班时,发现寒深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寒深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工作效率超级高,季然几乎每次见他都精力百倍。 可现在季然竟然看见他在发呆。 寒深长了一张相当俊美的脸,平时严阵以待,精英感很强。可一旦他稍微流露出一丝脆弱,就会让他带上一股文艺电影般的忧郁。哪怕他现在只是安静地看向窗外,整个人也充满了故事性,引人探究。 季然试图问过Asher,可后者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只告诉他和工作没关系。 和工作无关,那就是私事了…… 季然又想起了寒深的弟弟,还有他那位强势霸道的爷爷。可季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安慰寒深,寒深甚至都没把事情告诉他。 于是季然只得装作不知道,和平常一样认真工作。 却没想到当晚,季然收到了虎鲸的消息,说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季然和虎鲸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其实已经有些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于是委婉表示:可以改天吗?我刚出差回来工作比较忙,不确定什么时候下班。 虎鲸:我等你。 季然:可能会很晚。 虎鲸:我会等你。 季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虎鲸心情也不太好。季然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便同意了虎鲸的邀约。 结束工作已经是晚上12点,季然和虎鲸约在了之前碰头的那家小酒馆见面,虎鲸早早就抵达了,似乎已经喝了一会儿,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杯。 季然在他面前坐下,虎鲸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季然点头:“嗯,我来了。” 虎鲸又问:“要喝酒吗?” 明天还要工作,季然摇头:“我不喝。” 虎鲸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陪我坐一会儿。” 季然说好,便安静了下来。 这个点清吧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周围很安静,连音乐声也变得很小,仿佛害怕吵醒睡着的人。 季然没看手机,他觉得这种时候看手机,有些不尊重人。 但盯着虎鲸看也很不礼貌,季然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余光看到酒吧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学术分享会展板,季然找店员要了份资料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虎鲸说他喝完酒了,季然放下资料,说:“要走吗?” 虎鲸点点头,又说:“陪我散会儿步吧。” 季然和虎鲸一起离开了酒馆,他们在附近逛了一会儿,后半夜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店铺都关了,只有一栋栋古建筑在路灯下伫立。 又过了一会儿,虎鲸送季然回了住所。 这次出来就真的只是见一面,几乎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 有好几次季然都觉得虎鲸要说些什么,可对方都没有开口。 直到虎鲸把季然送到门口,准备离开。 “虎鲸,”季然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还好吗?” 虎鲸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还行。” 但没有要向季然倾诉的意思。 季然本打算直接离开了,可虎鲸深夜来找他的样子又有些可怜。季然就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 季然不知道虎鲸遇到了什么,无法轻飘飘的说出“没关系”、“会好起来”、“都会过去的”这种话。 他只是给了虎鲸一个不太温暖的拥抱,就像是他自己遭遇困境时,也想有人能够鼓励一下自己。 虎鲸身体僵了一瞬,却一直没有抬手回抱季然,只是伸手碰了下他肩膀。 又过了一会儿,季然松开虎鲸,说自己要回去了。 虎鲸问他:“以后还能见面吗?” 季然没有立刻回答。 说实话,这段关系对季然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可或许是虎鲸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就当是照顾朋友吧,季然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可以,”季然说,“我有空会出来。” “谢谢你,”虎鲸说完,又补充道,“不会太频繁。” 他也察觉到了季然对他的疏远。 季然点点头,说:“那我回家了,再见。” 虎鲸:“再见。” 季然回到家里,脱下外套才发现衣服上沾了不少酒气。 他把西装挂在门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寒深,想起今天在办公室看见寒深在窗前发呆,看见他脸上露出很浅的忧郁。 他还能稍微安慰一下虎鲸,却不知道寒深伤心时,又会有谁来安慰。
第45章 七月初,季然顺利转正,工作依旧是那些,但工资有了质的飞跃。 当他听到HR报出薪资时,季然几乎用了全部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开心得笑出来。 不过工资虽然涨了,但季然根本没时间花。合成智能项目到了后半期,季然每天一睁眼就是做不完的问题。 招股书已经提交上交所受理,合成智能上市小组直接搬到沪市办公,审计、律所、投行三方人马都搬了过去,季然也被借调到了新办公室,全力负责上市工作。 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会议,他们就像是备战高考的学生,复习基础材料,提前总结可能会被问询的每一个问题。 和传统企业不同,AI大模型估值很高,但目前盈利还有限,这是问询关键点之一。此外还有风险披露,核心技术,企业发展方向,募集资金的用途,这些都是需要重点注意的地方。 多方人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寒深也经常参会,但他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提出疑问,探讨是否还有更好的表述方法。或者提醒一些被忽视的问题,让他们进一步查询。 当他们研究到招股书的发行人基本情况,寒深突然开口:“谁关注了合成智能的人事变动?” 季然也知道这件事,就在三天前,合成智能一初创成员离职,财经新闻写了好多稿子,还有竞争对手买黑稿,说这是企业上市危机。 Amanda开口:“我问过企业方,说他离职时签了保密协议,不影响上市工作,您不放心我再去确认一遍。” “知道离职原因吗?”寒深说,“这种初创成员拿的都是原始股,企业上市直接财富自由,现在离职有些奇怪。” Amanda面露菜色,有些尴尬地说:“说是感情纠纷,对方喜欢的人选择了他公司兄弟,所以一气之下离职了。” 季然:“……” 办公室里这一群打工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工作无外乎就是追求财务自由,结果这人竟然在节骨眼儿上放弃了。 寒深倒是神色如常,平静道:“再补一份内控和专利资料,在问询时说清楚这件事。” Amanda点头:“明白。” 谈话告一段落,AI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地朗诵着招股书。 投行有读招股书的传统,之前还是人工朗诵,这种倒霉工作往往会落到季然这种新人身上,不过现在都交给AI语音了,能节省不少口水。 但漫长的会议依旧很耗费人精力,会议结束,季然决定喝一杯奶茶奖励自己。 季然走到茶水间门口,正好听见Asher说:“你不是说老爷子把并购项目交给了你二叔?我怎么没收到一点消息?就连你二叔都还在到处瞎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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