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问出这话,说明他家里还没通网,且毫不关注娱乐八卦。 蒋京雪摆好碗筷:“朋友。” “噢……”青年说罢吸了口手中的笔状物,没见过谁吸电子烟像吸果粒爽的。 钱悦从互换时就知道这人,蒋京雪给他的备注是“鸡血”,两人合作过两部戏,现在还偶有联系,《露水》组讯就是他传给蒋京雪的。 今晚其实也算迎新,鸡血因为档期安排,才进组。传言此人戏路妖孽,西天取经一路降伏的“妖孽”。饭吃到一半,可算明白他为啥叫鸡血,大哥话多人疯,没喝酒但胜似喝醉,吃顿迎新饭而已,能把现场搞得像脱口秀(摇滚版),就差跳上餐桌摔话筒。 大家闹到十点多才散。 今天单号限行,钱悦没开车出来,鸡血在那叭叭叭一通,拉了阿常跟他们一起拼车。三男一女卷在燥热的夜风里拍蚊子,钱悦的回头率百分百,总是被路人拧着脖子瞧。 “啧,钱悦,你这样不行,太钱悦了,出行多不方便。”鸡血碾碾鞋尖,突然呛声,“J有没有带你玩过一个游戏。” 什么J不J的,特务J么。 “角色扮演,很简单的,我和J以前打车经常玩。就是在出租车上扮演另外一个人,编故事。” “敢试试不?演得好的话,司机都不敢认你是钱悦。” 蒋京雪退半步远离闹剧,专心跟薯片包装作斗争,怎么也撕不开。 鸡血说的这个“游戏”,其实是从前排戏时导演布置的演技训练。两两成组,每日收工后就披着角色外皮登上出租车大舞台,戏演完还得多掏钱跟师傅解释,请他点评。出租车司机啥人没见过啊,早练就双法眼,给出的建议往往一针见血。 蒋京雪和鸡血的代表作有《名校毕业患上病态囤积症的家里蹲》《争风吃醋的情敌》等,台词都是现挂的。 钱悦接过他的零食袋,“啪”一下按爆了,然后轻轻递回给蒋京雪。 “成,再加个赌吧。” “嗯哼?” “演好了,你帮我开开小灶,教我演戏。没演好的话,你提个要求。” “送车啊!”鸡血伸手去探蒋京雪的薯片,被后者不动声色躲开了,“就从现在开始数,经过我们身边的第十辆。” 果然疯。 可惜鸡血运气一般,擦身的第十辆车型是旧款帕萨特,他还嚷说没看清,说不定是腾辉。“辉腾。”阿常纠正,“你们演员是不是太离谱了,普通人跟司机聊天顶多吹个牛,哪会玩那么大。” 无论如何,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下。 鸡血给大家派任务:“钱悦,你的人设是发廊小哥。” “太简单了,我以前干过这个啊。” “那民工小弟。” “我当年是工地地草。” “那就……中了五千万彩票打算分一半给对象的大学生。” “这也太脱离现实了!谁会信!” “我跟你对戏帮忙圆啊,我拿过野田奖最佳男演员和最佳编剧好伐。” 鸡血给蒋京雪出的题也虚了吧唧的:演理想中的自己。阿常表示拒绝陪他们发疯,等下要在车上写排练日志。
第40章 勇气 一上车,钱悦就进入角色了,和前排鸡血演起戏来,这辈子信念感没那么强过。司机大哥不愧身经百战,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然而架着的手机还是暴露了好奇心。等绿灯间隙,他搜本地新闻看今天有没有人中彩票。字体巨大,想看不清都不行。 蒋京雪始终定定看着窗外,似乎不打算参与,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的鱼。 车辆即将驶入隧道,钱悦想到他俩一起看的《壁花少年》,还差卡车车斗、一首《Heroes》,和张开的双臂就可以复刻它的经典画面。蒋京雪曾说,那是他小时候很触动的一部电影,但到二十九岁重温已全然无感,也许印证了台词,“有些人,一到十七岁就忘记了十六岁是什么样的。” 现实是,电台广播放的不是摇滚乐,不太适合人从车斗缓缓站起,把手举过头顶庆祝夜色。而且出租车也没车斗或者天窗,就算有,探出头也是违反交规要罚款的。 伴着虫鸣鸟叫的轻音乐,蒋京雪突然摇下车窗,朝着空旷的隧道:“啊————” 很短暂,喊完马上关窗了。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 除了老僧入定的司机,其他人都吓一激灵,戏都中断了,闹剧无限暂停。大家眼观鼻鼻观心,打算老实坐到目的地。 “不好意思。”蒋京雪在封闭的安静里道歉。 连排后,他自我审视“表演有点压着”这点,觉得确实受了个性影响。他是自傲的,居高临下讽刺人的话一套又一套。谁也没看穿,他其实对生活和未来毫无信心,也没什么期待。 从前只需要逃到表演里就好,向内生长也能自洽,平静。其它的爱咋地咋地。 但现在好像不够了,他想要更多。于是他需要一些勇气,可是这种东西好陌生。 那么久了,说要追钱悦,却不敢实质性做点什么。 多孬。 鸡血出题让他演理想中的自己,他也演不到位。所谓的勇敢只是模仿《壁花少年》的主人公,向隧道“嗷”一嗓子。 *** 蒋京雪第一个到,下车时跟司机解释,道歉。大哥好脾气地笑笑,表示自己见怪不怪。 晚上吃太油腻,肚子不舒服,他顺道去打包了份砂锅粥宵夜。小巷空旷,转个弯就是小区,蒋京雪走得很慢,还是S线的,很累,但并不想那么快到家。 “蒋京雪!” 身后突然就传来钱悦的声音。 略诧异地回头,只见他远远搁那立正稍息,用打报告的姿态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你包呢?”蒋京雪歪歪身子,插了句。 “我操,落车上了。”现在才发现包没了。 “请阿常明天帮忙带过去吧。” “嗯好……我先说事吧。”钱悦慢慢上前,蒋京雪也走近几步,从阴影中踱出。路灯下打转的小飞虫成了二人头顶的光环。 到这个距离,他需要抬头看钱悦了。说真的,蒋京雪无所谓钱悦长啥样,他一般只看眼睛里盛了什么。有没有哪个世界,灵魂躯壳就是眼睛,没别的多余东西,满大街眼睛飘来飘去。 一双澄澈的眼对着蒋京雪:“在车上我想了很多,之前划船我不是问你想要什么吗?总感觉你什么都能抓在手里,也不需要我给。我只能陪你去做想做的事。” “但刚刚我突然意识到,你最近好像很想要‘放开一些’对么?也许我能帮你?”尾音语调是上扬的,显然他也不确定。 “蒋京雪,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 “你看,连这种话我都能豁出去说,是不是够疯够大胆够放开了,你要不要也试试。”两手一拍。 “……” “唉,”他泄下气来,“其实我也没想那么快讲,我准备整理九十九条优势再表白,比较有诚意。还差十条,今天临时这样,主要是想激励你。” 并没有念那九十九条到底有什么,钱悦只是补充道:“在车上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蒋京雪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人生影厅里,他正在看一部以自己为名的电影,播到此刻,探入爆米花桶里的手已经顿住了。 为什么会穿插这种剧情,他的生命不是冒险玄幻惊悚轻悲剧吗?蒋京雪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影厅里陡然起身,爆米花撒了一地。角落绿光的“Exit”闪烁。 “有被鼓励到吗?应该有吧。” “……” “没有么?!”钱悦迅速背过身去,大步拉开距离,“好吧……那尴尬了。” 随即是脚步声,塑料袋摩挲声。他被一双胳膊紧紧环住,背后滚烫,低头还能看到肚子那有个塑料袋在晃悠,闻出来了,是二人常去吃的那家砂锅粥。 这刹那蒋京雪的表情只有荧幕前的观众晓得,大特写,因喜悦而涨红的脸,没有眼泪。 *** 把所有小九九说清楚后,两个人面对面,手拉手,站在路灯下喂蚊子。粥店大叔出门倒垃圾被吓一跳,还以为有人在搞什么仪式。 于是蒋京雪拉他回家喝粥了。 刚确定关系,双方反而更加不好意思了,坐得比平时远,空调也调低两度。也没干什么特别的,就是喝粥看电视。粥底都已经刮干净了,钱悦还在那坐着。 走的时候他问能亲一下吗?于是蒋京雪给他找了套一次性牙具,两人并排在洗手间刷牙漱口水一条龙,还顺便洗了把脸。 两个人直挺挺站在客厅,背景是杂乱的储物柜和没收的碗筷,也没放歌。好潦草的初吻地点,钱悦就这样拉着蒋京雪的手俯身吻下去,互相进攻,声挺大的那种成年人吻法。两人刚洗完脸都湿漉漉的,有水珠滴到蒋京雪颊上,像滴泪,被他颤着手有些粗鲁地抹掉了。 “亲一下”最后变成不知道亲了多久,最后仗着体型差,钱悦把他抱起来抵在阳台门上。个子高占便宜。 把人放下来时,他感叹:“你真的养好多花,阳台都满了。” “其实都是送你的,”蒋京雪微喘,努力平复呼吸,“每次见你都备了束花想表白,但太怂了,一束都没送出去。” 那么多句咽下去的喜欢叠加起来,已经开成小花园了。 钱悦走出小区后仍觉得晕头转向,幸好今天没开车。酒后不适宜驾车,吻后也是。 临睡前,蒋京雪发微信问:你那个list是不是还差十条 钱悦:嗯嗯,我加油把它补全再给你看 蒋京雪:[分享文档] 蒋京雪:我给你补全了 过了会儿手机才震动。 钱悦:很感动,但跟我写的重复了哥[含泪] 蒋京雪:[比格冷笑] 蒋京雪:其实,你就算只有一条,我也会say yes的 钱悦:为什么不是零条也答应 蒋京雪:人总得占一头吧 钱悦:[微笑] * 第二天来到话剧组,他们比舞监还早。两个人故意严肃地对视片刻,然后都“噗嗤”笑出声,这一笑就止不住了,弯腰捧腹,最后还笑到蹲在地上。 笑着笑着,蒋京雪突然觉得不对劲,问:“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 钱悦:“好像是臭臭的。” 两个人像小动物一样嗅来嗅去,发现是钱悦鞋底传来的——他在外头不小心踩到狗便便了。细看休息室地毯,他走过之处皆有神秘印记。 这个时间点,眼看其他同事就要来了。 “……” “快擦!” 二人找来清洁剂,手忙脚乱地一路擦印子,边擦边闹边笑,互相问:“还臭吗还看得出来不?” “你你赶紧把鞋处理了。” 后来还是汇报给阿常,请专业团队来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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