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梁成轩设计浴盐读.加这个圈套要引诱陶浚邦投案自首,却从没有考虑过他在自首以后会如何供述。 梁成轩只是知道,会为了叶懿川再度犯罪的陶浚邦投案以后,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把叶懿川和这个案子的关系撇清。至于他会怎么说、怎么做,直至看见这些视频,梁成轩才知道答案。 “关键性证据是什么?”梁成轩问。 费景澄的双唇扁了扁,说:“一辆牌号为析B138G5的汽车的租车记录和行车记录。” 梁成轩不解。 他解释道:“罗昶虽然是酒驾,但不能保证在刹车片磨损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发生车祸,所以陶浚邦租了那辆牌号为析B138G5的汽车,和罗昶分别后一路跟随罗昶。析B138G5的行车记录仪记录了司机持续开远光灯并且尾随罗昶汽车的事实,并且在罗昶试图躲避大货车时,迅速驶离了。” 梁成轩听着听着,脑海中闪现出费景澄所描述的画面。末了,他道:“所以,警方没有在刹车装置上发现破坏者的指纹?” “没有,罗昶的行车记录仪上,也没有。”费景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款行车记录仪在日常使用过程中,没有工作指示灯,只有刚接通电源、车辆未起步的时候有短暂的录影画面呈现,其余时候看起来就是一面普通的后视镜。所以,据陶浚邦交代,行车记录仪的TF卡早已被替换,但罗昶一直没有发觉。” 听罢,梁成轩再度陷入了沉思。他忍不住想:陶浚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作案的? “陶浚邦供述,他不知道你被警方调查。”费景澄意有所指地说。 “对,他不知情。”梁成轩自嘲地笑了笑,“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作案的,假如他作案以后发现我很快被警方调查,唯有立即自首,还我清白,才能符合他的行为逻辑。不是吗?” 费景澄呵地冷笑了一声,道:“他为了保护你的黑历史不被记者写出来,公诸于世而杀人,却在供述时明明白白地告诉警方,梁成轩这位永远在为犯罪嫌疑人辩护,和警方、检方对着干的刑事律师是黑社会老大的儿子。你觉得,他的这种行为在逻辑上能自洽吗?” 不需他提醒,梁成轩在观看第一个视频时就已经察觉端倪,只不过是他到现在才说破。梁成轩垂着眼帘,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陶浚邦,定格的画面当中,陶浚邦同样垂着双眼。 “我不是他的辩护律师。他的供述是否合情合理、动机是否明确、证据是否充足,案子是否需要进一步调查,交给警方来判断。”梁成轩知道自己欠了费景澄,作为弥补,说,“我的答案是,我不认为换了另一个人被警方怀疑,陶浚邦会选择自首。尤其是,当被怀疑的人是我的时候。”
第119章 落尘与新生-3 听完梁成轩的话,费景澄的眼神变得深沉。 不知道为什么,久而久之,梁成轩感觉自己似乎能在他的眼中看见同情。 突然,费景澄拍拍大腿,起身道:“这不是我们大队的案件,要不要继续调查,由他们分局决定,我没有必要插手。时间晚了,我得回家陪我女儿过生日了。” “谢谢。”梁成轩跟着起身。 他斜眼奇怪地瞄他,问:“谢什么?” 梁成轩顿了顿,往茶几上的笔记本抬了抬下巴,说:“这个。” “哦。”他撇嘴,拍拍梁成轩的肩,欲言又止,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记得删除。” 原本搭在梁成轩肩膀上的毛巾早已掉在沙发上,早前被水浸湿的肩头也渐干了。梁成轩有意拜托他在案件有新的进展时透露一声,但当下说出这种要求似乎不合时宜。 他把费景澄送到家门口,想起鞋柜的抽屉里有一张事务所之前发的蛋糕卡,趁费景澄换鞋时找了出来。 “干吗?”费景澄问,“行贿?” 梁成轩说:“没来得及给你家宝贝买礼物,帮我买个蛋糕送给她吧。” “下回你自己给她买吧,省得她老妈说我连一个蛋糕的钱都舍不得花。”话毕,他挥挥手,既是作别,也是让梁成轩不需再送。 梁成轩只好把卡片放回原处,目送他出了家门。 留在笔记本电脑里的,不单单有罗昶被杀案犯罪嫌疑人的审讯录影,还有警方对相关证人进行问询时录下的影片。 梁成轩坐回电脑前,十指将一头乱发草草整理,把文件夹中的所有影片按照文件名称递增的顺序重新排列。 如果没有掐头去尾,没有整日删除,这应该是全部的影片资料。 他把文件以预览图的方式显示,放大后的图标每一个都显示着影片的第一帧画面。 梁成轩浏览着这些画面,可以看出警方在调查这个案件时都找了哪些人。他看见自己,也看见郁弭。 忽然,他在陶浚邦被审讯的视图出现以前,看见了叶懿川的身影出现在缩略图里。 这说明警方的确为罗昶的案件向叶懿川取证。 梁成轩看了包含有日期的文件名,那是郁弭妈妈向警方报案的第二天。 所以,网上关于警方因杀人案调查叶懿川的传言并非叶懿川主动捏造,警方的确找过他。 梁成轩抿唇,正要把叶懿川的那个视频打开,手机响了。 “喂?怎么了?”梁成轩问。 伴着车内的导航声,费景澄回答:“我出车库以后,见到叶懿川了。他的车停在路边。” 闻言,梁成轩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问:“你们打照面了?” “我从车里往外看,他一直盯着我的车,应该是看见我了。”费景澄问,“你告诉他,你回来了?” 这像是故意往他的伤口上戳,他回道:“没有。” “哦……”费景澄沉默了几秒钟,“刚才见他看我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似的。他应该没料到我会出现在你家小区。” 是没料到还是不知道?这话在梁成轩听来,大有安慰之意。他感激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直到车子进入析津市的界内,梁成轩才换回原本的手机和电话卡。其中,他收到多条系统短信,提示他在关机期间曾有谁试图联系他。 他不曾确认那些未知的号码都来自于谁,但直觉告诉他,叶懿川没有找过他。否则,这里面至少会有一条来自叶懿川或唐一一的信息。 不过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叶懿川没有找他,是因为不想找,而不是找不到。就像现在这样,当叶懿川想知道他的下落时,很快就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并且来到他家楼下。 梁成轩看着沉默的手机,等待叶懿川的来电。不久,他意识到这通一直没有打来的电话应该是叶懿川给他留的机会。 思及此,梁成轩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拿着手机下楼。 费景澄没说具体在哪里遇见叶懿川,不过梁成轩从楼里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叶懿川停在路边的车。 他固然有自己的司机,但独自出门时,最常开的是这辆珍珠绿色的宝马。他坐在车里,在梁成轩走近时,打了一下车灯。 梁成轩朝车子走去,与此同时,叶懿川下了车。他一身量身定制的西装,看起来有休闲的气派,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高贵的清冷,像是不自觉就已经光彩夺目的宝石。 两个小时前,叶懿川得知梁成轩在下午回到析津。 此刻的梁成轩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马鞭草的味道,叶懿川从他有些凌乱的发梢判断他这一路必定风尘仆仆。他因胡渣而泛着青黑的下颌和深邃的眼神,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令叶懿川在看见他的这一刻,心底随之涌出拥抱他的冲动。 叶懿川忍不住在心里责怪梁成轩,认定是他把一切亲密的可能都搞砸了。 深吸了一口气,叶懿川面无表情地问:“郁弭在哪里?”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愠意,梁成轩便知道装糊涂只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他不答反问:“你会离婚的吧?在石嘉龄继承财产以前。” 叶懿川始终注视着他,听完瞳孔微微放大,试图秉着耐心与他争辩:“你心里都很清楚,石万涛生病以后,一直是我在管理公司。她顶着副总经理和常任董事的名头,偶尔到公司露个脸,只会对作品设计指手画脚,拿着股东分红,在外面挥金如土、惹是生非。现在离婚,她却要求我把这些年来的经营成果拱手相让,净身出户。凭什么?” 梁成轩皱起眉头,面露愀然。 “对,我没有忠于这场婚姻,但她和她的情夫合谋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这种人凭什么继承遗产?”他不痛快道。 梁成轩轻轻摇头,幅度很小,声音很轻:“你没有证据证明她和别人合谋杀死石万涛。” 叶懿川斩钉截铁地说:“石万涛这三年来的就医用药剂量,没有按照会诊公布的治疗方案执行,这就是证据。” “人的身体很难说。即使石万涛的治疗根据专家会诊后得出的方案执行,也不能保证他不会猝死。他的年事已高,病情也拖得太久,一只脚早已踏进了棺材里。任何一种治疗方案都不能保证他有机会痊愈。”他再次遗憾地摇头,“只要邵修鸿的治疗方案中没有刻意使人致死的因素,就不能以此推论是治疗不当引起的死亡。哪怕某些药物有隐含的副作用,只要药物本身对治疗起积极作用,用在治疗当中也是合情合理的。” 听完,叶懿川沉默了。他瞬也不瞬地盯着梁成轩的双眼,除了不甘,还有怨恨。梁成轩所说的这些,在叶懿川拿到石万涛的治疗记录以后,已经向律师姚晋弘问询过。他给的答案,和梁成轩说的一样。 叶懿川已经一度接受这个事实,偏偏同样的话从梁成轩的嘴里说出来,反而更令他不忿。 为什么连梁成轩也这样说?这个念头横在叶懿川的脑海。 “郁弭在哪里?”见梁成轩的眼中露出无奈,他大声问,“我问你,郁弭在哪里?!” 梁成轩拂了拂眉心,道:“懿川……” 叶懿川知道梁成轩想说什么,那不是他想听见的,于是抢白道:“你把郁弭藏起来,让警方怀疑到我的头上。罗昶的问题解决了,可郁弭的妈妈不撤销报案,警方还会继续调查。我知道,你不会把郁弭交给石嘉龄,可只要我对郁弭的下落不知情,她就会以此来威胁我妥协签字。你为了让我尽早离婚,和石嘉龄合起伙设圈套骗我跳。梁成轩,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闻言,梁成轩原本的无奈和叹惋都暂时消失了。他带着一丝不悦,问:“你觉得,‘罗昶的问题’解决了?” 叶懿川心中一梗,冷冷地回答:“我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梁成轩顿觉心寒,追问:“不管动机是什么吗?” 他张了张嘴,半晌,冷笑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问:“梁律师,难道你在法庭上,会以动机为由为有计划的蓄意谋杀辩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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